第2章我是野孩子

我逐渐平静下来

        我想见我妈，想看看嘴里不停说让我去死，手里却不停为我排除麻烦的人。

        从凳子上站起来对执勤民警说：“我们过去吧！”

        我坐在车里，从来没想过第一次坐警车，居然是去看我妈的尸体。

        警车的座椅在夏日烈阳的暴晒下，散发出一股奇怪的味道，不知道是警察追捕嫌犯时候留下的汗味，还是嫌犯在逃亡途中没办法清洗的体味！

        “我妈包里有多钱？”我问正在开车的执勤民警。

        执勤民警听到便回答：“具体我们还没有清点，估计在2万！”

        “他为了2万就可以杀人？”

        执勤民警沉默一下，说道：“他是老赌徒了，应该是被放高利贷的，逼的走投无路了！”

        我没再说话，18年来我不管做了什么错事，我妈都会帮我擦屁股，到现在为止，我没体会过走投无路，也无法理解人可以为了2万块钱就去杀人。

        到了医院停尸间门口，执勤民警让我自己进去，他在外面等我。

        我进去看到我妈，她面部没有一丝表情，好像很平静，刀子捅在身上应该很痛吧！为什么脸上没有痛苦呢？

        身上穿的短袖是前两天刚在地摊买的，我妈那天为了能再便宜10块钱，磨磨唧唧了很久，我当时觉得真丢人！

        现在白色的短袖上面都是大片的血迹，不是鲜红色是暗红色，如同她消失的生命一样晦暗。

        我妈要是知道她今天会死，一定会把她最贵的衣服穿上吧！毕竟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女孩子，只是当了妈妈以后，就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我

        我站在我妈旁边想了很多，盯着我妈那张静若安然的脸，内心开始逐渐崩溃，你骂我呀！你平时不是很爱骂我吗？骂呀！

        我伸手去摇晃我妈，肆意释放着我的情绪。

        大哭大喊道：“你为什么不把包给他？一个破包他要你就给他呀！现在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

        停尸间的工作人员过来拉住我，让我控制一下情绪，对死者尊重点！

        我一把推开停尸间的工作人员，失控的大喊道：“要是你妈死了，你能控制的住不？”

        我不想继续待在这里，转身就走，出门以后执勤民警看到我，也没拦住我！

        不想听到别人同情我，可怜我的话

        不想看到别人怜悯我的眼神

        我宁坦，没谁都他妈能活

        回到家里，看到和出门前一样的摆设，闻到我妈身上熟悉的味道，这一切直击我的灵魂

        我用手掀翻茶几上所有的东西，用拳头捶碎我妈装裱在墙上的十字绣，破碎的玻璃刺进我的拳头，我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内心开始责怪我妈，出门的时候为什么要带那么多钱？为了钱命都可以不要？现在你是死了，考虑过我怎么办吗？

        好像把一切的错误都推卸到我妈身上，就可以减轻我的负罪感，我明知道她带了很多钱，一个人回家可能会不安全，为了图一时的欢愉，没有陪着她回家，是我逞一时之快，害死了她！

        我坐在沙发上，用手抱着头，把脸埋进膝盖里，痛哭流泪

        不知道哭了多久，到最后不管心里多么难受，眼泪也没再从眼眶里跌落。

        我麻木的抬起头，外面天色已经渐黑，窗外飘来阖家欢乐的饭菜香味，而我坐在四下无人的房间里。

        我没家了！我以后是野孩子，没人管了！

        清晨的阳光照射在我的眼睛上，让我睁不开眼睛，我也不想睁开眼睛面对事实。

        我不知道我昨晚是怎么过来的，好像睡了，又好像一夜没睡

        中午的时候土豆给我打来电话，我接起来就听到他憨笑着说：“坦哥，我妈给我钱了，今天我请你去避风塘。”

        我没带任何情绪开口：“我妈死了！昨天被人抢劫给捅死了！”

        土豆立马停止了憨笑，问我在哪里，他过来找我。

        我现在也想有人和我说说话，就让他直接来我家找我。

        土豆到我家以后，看到我手上的伤口和满地狼藉，想安慰我点什么，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跟着我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陪我坐了一会，土豆刚想说话，被我制止了！

        我给土豆说：“别说那些听起来怜悯我的话，我不想听！”

        土豆把本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就问我：“坦哥，你家扫把在哪？我给你打扫一下！”

        我指了指厨房，土豆就去拿来扫把帮我打扫地上的玻璃碎片

        看着土豆肥壮的身体小心翼翼在我家70多平米的房间里移动清洁，心情好像缓和很多。

        土豆扫完地又帮我把掉落的东西放回茶几上，站在我旁边拘谨的说：“坦哥，你的手要不我们去清理一下吧！”

        我盯着土豆黝黑的脸，他的眼神很纯粹真诚，厚厚的嘴唇因为拘谨而抿起来，有汗顺着他圆润的脸颊滑落，应该是刚刚帮我打扫时候热的

        我内心有点感动，不想辜负他的好意，就跟着他出了门。

        土豆陪着我在社区诊所包扎完，非要请我去吃饭，我本来一点胃口都没有，可还是奈何不住土豆的好意。

        我吃完饭漫无目的在马路上走着，土豆也一直在后面跟着我，走了好一会土豆应该是实在走不动了，就拉着我说：“坦哥，我给咱们买两瓶冰镇啤酒解解渴。”

        我看着土豆陪我走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也答应下来，坐在商店门口的路边上等着土豆。

        土豆拿着2瓶冰镇啤酒和一包“白塔山”出来，和我坐在路边抽着烟，喝着酒，他记得我中午给他说的话，便从始至终没开口怜悯我一句。

        只是问了一句，捅我妈的人抓到了没，我告诉他抓到了。

        土豆就点点头说：“抓到了就行！”

        陪我坐到九，十点的时候，土豆妈给他打电话让赶紧他死回去，明天早上还得起来包包子。

        土豆本来给他妈说，想多陪我一会，让我给摆摆手拒绝了。

        我给土豆说：“我想一个人呆会，你赶快回去吧！”

        土豆站在我旁边，半天说了一句：“坦哥，我不会安慰人，我知道你也不想让我安慰你，那你自己好好的，有啥事需要我，随时联系我！”

        我看着土豆轻笑了一下说：“知道了，赶紧回去吧，我自己再坐一会也就回去了。”

        土豆把“白塔山”扔给我，一步三回头的就走了。

        我独自坐在路边，感受着6月夜晚的燥热难耐，树上乱蝉嘶噪，仿佛要在自己短短的一生，让每个人都知道它存在过！

        那我呢？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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