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救我！”

        陶苏被掐着脖子，说不出话，只能双手使劲掰着那老太婆的手，对着那双湿润漆黑的眼眸使劲比口型。

        那双眼睛隔着灌木丛眨了眨，紧接着就要退走。

        陶苏见状,连忙松开一只手,朝着灌木丛抓去，尖刺刺破了她的手掌，血顺着纤细白皙的手指缓缓流了下去。陶苏不管不顾，只一心想要抓住那双眼睛所属之人。

        那人一愣，惊讶地看见陶苏拽住了他黑色的衬衫袖子。

        他眼中明灭不定，终于，他伸出手，死死地箍住了老太婆的脖子。

        一阵猛烈地挣扎与踢踏后，老太婆在二人眼皮子下消失了。那种消失不像是正常的消失，而是慢慢变黑，变暗，斑驳的黑影漫上了她的身体，将她与夜色缓缓融为一体。

        陶苏颤抖着，被这种诡异的消失弄得毛骨悚然。

        在她看来，那似乎不是一种消失，而是一种污染。

        老太婆不是消失了，而是——

        “被污染了。”

        眼睛的主人从灌木丛后探出了身子，陶苏这才看清了那人的相貌。

        那一一个十七八岁的男生，穿着一件过大的黑色衬衫，空空挂在身上，凭空添了些伶仃感。那双在夜幕中如曜石黑的眼睛竟然泛出一种诡异的蓝色，蓝色很微弱，但却很亮，虚虚地投在瞳仁之下，像一汪平静而辽阔的湖，却无端让人想起深渊来——生存着许多诡异生物的深渊。

        除了那双异样的眼睛外，就是惨淡的皮肤，一种石膏一样的腻子白色，透着不正常的死意。

        在这纸一样的皮肤上，是平直且浓黑的长眉、挺直的鼻以及一双薄而绯色的唇。

        陶苏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美感，更确切的说，那是一种关于死亡的美感，一种无生命的、却凝结着制造者全部热情的空壳之美。

        眼前这个人似乎不像是一个活人。

        陶苏却像被蛊惑了一样，感觉到自己心脏杂七杂八地开始乱跳，像踹了一只小兔子。

        在这个糟糕的夜晚，一切都无比诡异之下，她对一个来历不明的、甚至于不知道是不是人的男生动了心。

        “你说的污染，是指的什么？”

        陶苏按下跳动的心脏，强作镇定地开始询问。

        那男人听了这句话，轻轻地笑了一声，背对着陶苏看向了山林外。

        “你是新来的？它没有告诉你规矩吗？”

        陶苏刚想回答，却忽然感到一股无缘由的恐惧自心中升起，在这状似寻常的询问之下，她感觉到了恶意。

        ‘如果我回答否，他会怎么办呢？它是谁？规矩又是什么？’

        陶苏抠了抠手心，紧张地又开始冒汗。

        ‘冷静，刚刚我被老婆婆快掐死，言语向他求救，他没有答应，证明言语求救无用，而当我的手搭上他的胳膊时，他明显改变了态度。也就是说，第一条规矩是——“

        陶苏抬起头，死死盯着男人的背影。

        “是指能被触碰者无条件救援的规矩吗？”

        男人缓缓转过头，对着陶苏露出一个僵硬又奇怪的笑。

        他嗤嗤笑了两声，嘲弄地看着陶苏。

        “错了哦，是指被触碰者无条件享有此猎物。同学，你看起来好像什么都不懂啊？”

        陶苏紧张地看着男人，缓缓后退。

        “你想做什么——”

        男人露出一个笑来。

        “不好意思，你被捕获了。”

        陶苏睁大眼睛，忽然感觉到一股溺水的窒息感，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进入了一片湖泊内，目光所及的水面，全漂浮着赤果惨白的尸体。

        陶苏奋力向上游去，却感到漆黑幽暗的水中有什么东西缠上了她的脚腕，她低头看去，只见那男生一只手握在她的脚腕上，对着她温温柔柔地笑着。

        陶苏大叫一声，吓得一脚踹开男生，猛冲上了水面。她挣扎着攀住了一具尸体，抬眼看去，那具尸体却正是男生的模样。

        陶苏吓得不清，正要推开尸体，眼睛一瞥间，发现旁边一具尸体也是男生的模样。

        在巨大的恐惧之下，她反而冷静了下来，沉着脸观察起水面上密密麻麻的尸体来，果不其然，全都是男生的模样。

        陶苏一阵恍惚，头晕目眩之际，她手中抱着的那具尸体忽然转过头来，对着她笑了一下。

        “我说过了，你被捕获了。”

        “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规则——”

        陶苏感觉到一阵剧烈的耳鸣，男生的声音忽远忽近，不甚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作为死者，具有知道残害者名字的权利。”

        “我叫镜泊”。

        “救命！”

        陶苏呓语了一句，猛地睁开了双眼坐了起来。

        等到她环顾四周之时，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到了一个狭窄的室内，这间屋子只有二十平，陶苏所在的地方放着一张书桌，连带着椅子，促狭地靠在墙角。桌边是一个超级大的文件柜，柜子中放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档案袋。除此以外，在书桌的旁边，还有一条木制的梯子，梯子尽头的水泥天花板上是一个狭窄的正方形开口，开口处黑黝黝的，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

        “怎么回事？我不是被——”

        陶苏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停住了声。

        “没错，你确实被杀了。杀你的生物——”

        陶苏猛然回头，只见文件柜旁突然钻出了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人，这人一头白发，穿一身黑西装，懒懒散散地抱着手臂靠在柜旁翻着文件，一股子随意又嚣张的气质。

        陶苏防备地朝后靠了靠。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说的我死了，又是怎么回事？”

        她问道。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有点无奈地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声。

        “问题真多，果然新人就是麻烦。”

        男人叹了口气，信步走到陶苏旁边，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鸣，是这座监狱的狱长。”

        一阵长久的沉默。

        良久，陶苏才握上男人的手，打了个招呼。

        鸣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陶苏，这才继续道。

        “你的灵心被猫痦子引诱进了我们监狱，现在已经出不去了，所以就安心呆着吧。至于说你死了，主要是因为你被我们监狱的囚犯杀死过一次了，但你却又没死。”

        “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你知道薛定谔的猫吗？”

        陶苏摇了摇头。

        鸣被哽了一下，拍了拍陶苏的肩膀。

        “小同学，你要好好读书啊！”

        “简单点说就是有一只猫被关在一个封闭且不透明的盒子里，盒子里有一个物质叫镭，镭衰变了猫就会死，镭不衰变猫就活着，但是镭这种物质它衰不衰变是一个碰运气的事情，所以猫到底死没死也是一个未知数。”

        “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小姑娘，你就是那只半死不活的猫啊！我们这个监狱相当于盒子外，而你生活的世界则是盒子内，你的灵心虽然被引诱进了这个世界，可你的身体还在原来的世界，不知道你的身体死没死，可不就是不知道你死没死吗？”

        “可是没了灵心，人不会死吗？”

        陶苏下意识的把”灵心“和以往看过的“灵魂”画上了等号，以为灵心离开人的身体后人就会死亡。

        “灵心可不是类似灵魂的东西。事实上，它算得上是人身上最有智慧的一点了。虽然在你身上好像并没有体现出来。”

        鸣讽刺地笑了笑，继续说道。

        “没有灵心也没有什么大事，顶多就是对一些事情的敏感性不强罢了。说不定等你回去了，你的身体已经七八十了，孩子都生了几个了哈哈哈。”

        他似乎说到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得张狂。

        “你是说，我还有机会回去？”

        鸣不可置否地耸了耸肩。

        “当然，不过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要在这里看管这群囚犯三年。别担心，虽然他们是怪物，但你只要遵守规则，他们是不会伤害到你的。”

        陶苏低着头，死死地盯着鸣的影子，看着那道影子悄无声息地潜行到自己脚边，嘴张着似乎下一秒就要咬伤陶苏的脚。

        陶苏捏着拳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接下来她的回答决定着这道影子会不会发动进攻。

        ‘可是如果答应才是被影子攻击的条件呢？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男人，他真的是监狱长吗？会不会和镜泊还有老婆婆一样，是怪物呢？’

        陶苏的大脑飞速运转，冷汗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

        ‘不对，全都不对’。

        终于，陶苏抬起了头，直视着鸣，试探着问道。

        “鸣这个名字，似乎只能告诉被害者。”

        鸣听了这话，一直以来懒散的眸子终于变得有些认真。

        “你知道这条规则了？”

        陶苏不理他，只兀自说着。

        “只有被残害者杀死的人具有知道残害者名字的权利。从我看见你之后，你就告诉了我你的名字，也就是说，你并不是想让我成为狱警。你是想杀了我吧？不过让你疑惑的是，我为什么不能被你杀死。”

        鸣阴恻恻地看着陶苏，肆意张狂的眉眼忽然变得有点恐怖，像隐在暗中的怪兽终于露出了獠牙。

        “继续。”

        陶苏略微露出一个笑来。

        “除了你想杀死我这件事外，其实你没有说谎，我确实是灵心来到了这里，而身体留在了原来的世界。只是你为什么想让我当狱警呢？你是监狱长，狱警是你的下属。已知你不能杀死我，所以……”

        “你是想控制我。”

        鸣上下打量了一下陶苏，拍手夸道。

        “不愧是灵心。所以你愿不愿意被我控制呢？我可以提前告诉你，当了狱警可是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好处。比如，之前你喜欢的那个怪物，我可以送给你。”

        陶苏扬了扬下巴，有点不屑的拒绝鸣。

        “不用了，用能力蛊惑我的怪物，我不稀罕要。”

        鸣听了这话，眼神中露出股意味深长来。他摸摸下巴，露出看好戏一般的神情来。

        “他的能力是蛊惑……有点意思。除了这个，当狱警可还有很多其他的好处。”

        “什么好处？”

        “你能获得整个监狱的控制权。当然，除了我之外。”

        陶苏听了这话，忽然灵光一闪，审视地盯着鸣。

        “鸣，这种好事，你为什么非要给我？是因为刚刚那条规则有问题吗？”

        鸣僵着脸，居高临下的看着陶苏，脚下的影子却在疯涨。

        陶苏笑容更大，她直接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了鸣的影子上。

        “为什么只有受害者才可以知道怪物的名字呢？是不是因为怪物的名字和生命一样重要，所以只有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能获得知道名字的权利呢？又为什么这名字不能告诉受害者以外的人呢？是不是因为，拿到怪物名字的人可以控制怪物呢？”

        “只有被残害者杀死的人具有知道残害者名字的权利。知道残害者名字的人可以无条件控制残害者。”

        “鸣，这样，这条规则是不是完整了？你是不是，得听我的话了？”

        鸣不甘的扑上来，想要杀死陶苏之时，却忽然被什么恐惧惊到一样，缓缓起身，低眉顺眼的站在了陶苏身后。

        陶苏笑了笑，坐在了唯一一把椅子上。

        “告诉我你知道的全部，包括你的身份，这里的规则，还有那所谓的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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