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灭门之仇

那是一条山间的小道，弯弯曲曲，向着山林深处延伸，一直没入云雾缭绕之处。小道的两边自由生长着一些零零散散的野花，别有一番野趣。

        楚青玉僵硬地走在这条山间小道上，一步，两步，三步……

        一阵清风吹来，树枝摇曳，树叶沙沙作响，道边的野花也开始摇摆着自己苗条的身姿，展示自己的娇美与勃勃生机。

        这一切看上去真是一副春日融融的景象，但是身处其中的楚青玉却觉得遍体生寒。

        她想要停下脚步，她想要后退，她不想上前，她不想看到那恐怖景象，可是她的身体却不由她控制，她的双脚依旧往前迈出。

        一步，两步，三步……

        “景曜，太好了，我们马上就要到家了。”

        楚青玉似乎听见自己在对谁说话，然后她听见身边似乎有人轻轻应了一声“嗯”。

        这个声音温柔清亮，犹如一股清泉流入她的心田，顿时让她心中的恐惧消减了些，但是很快一副可怖的景象出现在她眼前，让她如坠冰窟。

        鲜血，到处都是鲜血……

        躺在血泊中的人都长着她熟悉的面孔，是她的同门、她的朋友、她的侍从，还有……她的爹爹！

        她的对她百般宠爱的爹爹，现在却毫无生机地躺在了血泊中，身体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正从中汩汩流出。

        “傻孩子，你总是这么挑食，小心以后长不高。”

        “青玉，来，跟着我做，凝神静气，气沉丹田……”

        “你怎么总是这么调皮？你再这样，以后别想喝我煮的粥。”

        那些美好的记忆和眼前惨烈的画面不断交错，让楚青玉浑身颤抖，呼吸急促，嘴上发出意义不明的呢喃，泪水不住地流淌。

        不知何时，地上的鲜血开始四处蔓延，不断扩散，染红了大地，染红了天空，染红了她眼中的整个世界。

        “啊——！”楚青玉凄厉地大喊了一声，一下子从梦魇中惊醒。

        她大口喘着气，瞳孔散开，盯着屋顶看了很久，才渐渐冷静了下来，可是梦中的绝望、悲伤却一直留在她的心里，沉淀着未曾消失。

        “又是在做梦。”她抹了一把额头，这才察觉自己浑身都是冷汗，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一天闻到的浓重的血腥味。

        楚青玉上辈子本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生，却意外穿到了这个书中世界来，还成了其中一个小宗门云梦阁掌门的独生女，受尽宠爱。

        她本想安稳度日、享受生活，云梦阁却惨遭灭门，自那以后，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在做同一个梦。

        梦中，她一次次地沿着那条小径返回云梦阁，一次次地目睹云梦阁被灭门的惨状，重复着那一天的悲伤和绝望，那些鲜活的熟悉的人在她内心翻滚交替。

        她虽然是半道穿来的，可是掌门爹爹让上辈子是孤儿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被疼爱的感觉。

        她是真心把云梦阁的掌门当做父亲的，所以，她必定要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爹爹，我一定会找出凶手，为你、为云梦阁的大家报仇！”黑暗中，她的眼睛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一个清亮温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师姐，你醒了吗？”

        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像是一阵风一样将楚青玉那些绝望、悲愤和无奈的情绪吹散了些，她心头轻松了些，一边起床穿衣，一边应道；“景曜，我醒了，有什么事？”

        门外的人便道：“我煮了粥，你待会儿直接来厨房。”

        “知道了。”楚青玉应道。

        不一会儿，楚青玉便走出房间，进了厨房，然后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里面忙碌着。

        那人听见楚青玉的脚步声，便转过身来，招呼她：“师姐，快坐下。”

        那是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人，他五官俊美，一双浅棕色眼睛带着温柔的笑意，明亮而澄澈。

        穿着一身蓝底白纹的衣服的少年人，身材还未长成，纤细而颀长，犹如一根翠竹，纤细却充满韧性。

        他通身气质正如这初升的朝阳一般温暖又美好，又如流云一般闲适淡然，让人不由地就心生愉悦，以致于他带着微笑看过来的时候，楚青玉沉重、阴郁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瞧他这模样、这气质，也难怪当初云梦阁的众多女修会对他痴迷不已、神魂颠倒，而完全忽略了他五灵根的修炼资质了。

        不过，这如翠竹、如骄阳、如流云一般的少年此时却正穿着围裙，在锅碗瓢盆之间忙碌，倒是让他身上多了点儿人间的烟火气。

        楚青玉轻轻地“嗯”了一声，脸色好了一些，在厨房里找了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眼前这个俊美的少年叫做景曜，是她的同门师弟。

        云梦阁被灭门，只剩下当时外出的她和景曜活了下来。她一度悲痛过度，差点儿走火入魔，是景曜的陪伴和开解让她走出了绝望的深渊。

        对于当时的她来说，景曜就是照亮她黑暗生活的一束光。

        “师姐，我今天做的是皮蛋鸡丝粥。我先给你盛一碗粥凉着，你快去洗漱一下。”

        景曜说着，便打开了陶锅的盖子，舀了一碗粥，又在上面撒了一把细碎的嫩葱花，然后将这碗粥并一小碟酸香扑鼻的腌菜放在桌子上。

        等到楚青玉洗漱回来，就看见桌上放着一个白瓷小碗，里面白玉一般的粥表面浮着一一粒粒翠绿的嫩葱花，颜色搭配养眼极了。

        她不觉有些出神，仿佛又回到了云梦阁还未破灭的时候。

        那时她每天早上起床后，她父亲便会陪她一起吃早饭。那些吃食一般都是厨娘做的，但偶尔她父亲也会亲自下厨。

        他的厨艺并没有多好，甚至有时候还会做出黑暗料理来，吃得她苦不堪言，但唯独一道皮蛋鸡丝粥他却是做得味道不错。

        所以，她就经常缠着她父亲做皮蛋鸡丝粥。每当这时候，她父亲便会笑着摇摇头，说她一句“挑食”。

        而现在，她的面前虽然有一碗皮蛋鸡丝粥，可她的父亲却永远不会再坐在她的对面，永远不会对她说那一句“挑食”了。

        景曜似乎察觉到了楚青玉的异样，有些担心地问：“师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楚青玉回过神来，收起了那些悲伤的思绪，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

        景曜看她不愿多说，只好给她递了一把白瓷小勺子，示意她：“尝尝看。”

        楚青玉便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勺子，轻轻搅了搅这一碗粥，让粥表面的葱花和粥混合起来，然后便从表面舀了一勺粥吃了起来。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皮蛋鸡丝粥，但是味道却极好。

        这粥应是用鸡汤打底熬制的，香气浓郁。米粒被熬得稀烂，口感爽滑，入口即化。而那一粒粒的碎皮蛋更是给这碗粥增添了一股独特的味道。

        “味道很好。”楚青玉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景曜这手艺还是让她不得不夸奖。

        景曜看着楚青玉这样子，若有所思。

        随后，他便也去舀了一碗粥，和楚青玉面对面地坐下，吃了起来。

        没过多大一会儿，楚青玉就喝完了一碗粥，景曜就很贴心地又给她添了一碗。

        她看着景曜，不仅有些感慨。那段黑暗、绝望的日子，要不是有性格温柔、厨艺极好的景曜一路陪伴、照顾，她可能真的熬不过来。

        不过，接下来有些危险还是让她一个人去冒得了，景曜就不必去了。

        景曜喝完最后一口粥，便抬起头来，目光恰好和楚青玉的目光相接。

        他笑了一下；“师姐，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楚青玉心里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没干什么。你坐我对面，我一抬头自然就看到你了。”

        景曜“哦”了一声，突然开口：“师姐，你今日真的要前往天幸秘境吗？”

        楚青玉愣了一下，心想他怎么会知道的？

        景曜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自己猜对了，立刻道：：“你果然要瞒着我偷偷去！”

        楚青玉反应过来景曜这是在试探她呢，顿时不开心了：“你干嘛试探我？”

        景曜不接话，只是道：“我也要去！”

        “不行。”楚青玉下意识拒绝，“你和我不一样，你是五灵根，才炼气三层修为，进入秘境太危险，你……”

        话才说了一半，她突然住口了：“额……景曜，我不是故意的，就是……”

        她一直避免在景曜面前提起他灵根差的事情，但是她刚刚一激动，竟然踩了雷。

        “哎呀，反正你在外面等我就好了，我很快就会出来。”楚青玉跺跺脚，干脆转身离开，逃之夭夭了。

        景曜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有些深邃。

        虽然他当初自封修为，导致现在的他修为不复全盛时期的万分之一，但是他的精神力依旧十分强大，足以护住自己这个便宜“师姐”。

        罢了，他还是跟上去看护一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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