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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谢回一一皱眉,有些不解:“韩总这是?”

        韩启山依旧面色不改,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要不是眼前人稍微年老一些,他会觉得自己出现了韩自琛在他对面的幻觉。

        “你和自琛的事情我听说了,我替他向你道歉,”韩启山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完全没有一丝起伏,就好像在念课文一样毫无感情,“这是对你的补偿,请务必收下。”

        谢回一握紧拳头,把卡推了回去:“不劳烦韩总特地跑来就是为了给我送这张卡,您儿子于我而言是上司,这几年也帮了我许多,那些钱,就当是我对他的感谢,和这些年的照顾吧。”

        他不知道韩启山突然跑来找他的原因是什么,说实话一开始他还以为会是那种“拿着这个钱,离开我儿子”之类的剧情。

        韩启山似乎并不意外他会这么说,表情变都没变一点儿:“但我今天找你,并不只是为了给你卡。”

        顶着谢回一疑惑不已的目光,韩启山平静地注视着他的眼睛,那眼神令人有些心悸:“自琛从小患有情感缺失,他没有母亲,是我给的陪伴不够多他才会变成今天这样。就像你看到的,无情,冷血,甚至惨无人道,这些我都不会反驳,因为他和我一样,就是这样的人。”

        谢回一觉得胸口有些闷,这些话他听了好几年,但从韩启山口中说出,又好像和别人说的完全不一样。

        “但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在意过一个人。他不到十岁就开始独立了,我们很少有能坐在一起沟通的机会,但是因为你,他和我吵了两次。因为那时候我觉得他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人而变成这样,还是个男人。不去公司不上班,整天发了疯一样的找你,我以为时间久了他就会放弃,但是没有。”韩启山垂下目光,看上去似乎有些伤感,“我想,他或许真的,很喜欢你。”

        谢回一垂下了脑袋:“韩总……”

        “当然,”韩启山又抬起头,“他以后会和谁共度余生是他的事情,我无权插手,只是事情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韩启山突然站了起来,谢回一竟然有莫名些紧张。

        “我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恳请你,原谅我的儿子,我愿意为他所犯下的错给出双倍甚至更高的赔偿。”

        谢回一惊讶地眯了眯眼睛:“韩总,您不必这样。”

        韩启山平静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原谅他,但我真的不忍心再看他那样下去,情感缺失的人也会比常人冲动,或许你不知道,但我清楚地知道,他可能会自杀。”

        谢回一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样长的一番话,原来只是韩启山替韩自琛来向自己道歉而已吗。

        “我找你的事情请务必不要告诉他,我说的话也希望你可以好好考虑,卡你收着吧,随便你怎么处置。”

        谢回一还没回过神韩启山就已经离开了,空荡荡的包厢只剩下他一个人坐在原地,满脑子混乱。

        潜意识里他并不想相信韩启山,他面无表情说出那样的话,实在让人很难信服。

        可他又觉得,韩启山没有必要帮着韩自琛一起骗自己。

        没有必要,也没有利益和好处可言。

        韩自琛真的这么爱他吗。

        谢回一低头一看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在颤抖着了。

        出了餐厅,司机的车还在原地好好的停着,不一样的只是后座的窗边垂着一只夹着烟的手,车里忽明忽暗的一双眼直直地看着他。

        谢回一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最后还是拉开车门上了车。

        他一上车韩自琛就拥过来抱住他,蹭了他一身的烟味。

        谢回一还没开始骂人就听见韩自琛靠着他的肩膀,轻飘飘的两句话也传进了他耳朵里。

        “对不起,我爱你。”

        这话似乎有些耳熟,但谢回一已经僵住了。

        而后来连续的好几天,韩自琛下班回到家和他说的第一句话从来都是这六个字,一字不漏。

        在第六次说完的时候谢回一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把他推开了:“不要再说对不起了,我不原谅你的话就算你说一千遍一万遍都没用。”

        韩自琛的目光垂了下去,胸口难受得厉害。

        他们死死挣扎了半年,谢回一为什么还是没能原谅他。

        他是不是真的该死。

        谢回一低头看着文件,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和表情,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五一五天假期谢回一也难得可以放松放松,刚出公司门口,并没有见到前些天按时等在门口的韩自琛,司机也不见人影,这一反常现象谢回一并不觉得高兴,只觉得心悸。

        心头涌上一股分外强烈的不安,谢回一急匆匆打了车就往韩自琛的公寓赶,门口的管家依然按部就班地站着,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谢回一三步并做两步往楼上冲:“韩自琛!”

        回答他的只有空灵的回音。

        “韩自琛!”

        谢回一有时候会埋怨公寓太大,从楼梯一直到尽头的那间房,高中时候的一千米跑冲刺阶段都没现在这么拼过。

        直到很久之后谢回一还是无法想起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只是在看见韩自琛手里握着一柄刀,刀锋已经刺入了皮肤的时候狂奔过去抓着他的手用力拐了一个方向,在小臂上狠狠带过,血液飞溅。

        韩自琛错愕地抬起头,谢回一就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清脆不已,那双眼睛通红,说出来的话也丝毫不留余地:“你他妈有病吗?!”

        韩自琛低下头去,手腕处已经开始源源不断地流出鲜血,小臂上的伤并不深,但还是流了一手的血。

        谢回一用力按着他的手,把他拉出了浴室,韩自琛却一把把他推开了。

        谢回一还想破口大骂,韩自琛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你不是不肯原谅我吗,为什么还要管我的死活。”

        谢回一一个头两个大,扯着他的胳膊就按在床上坐下,恶狠狠地瞪着他:“你要自杀也不会找个新颖点儿的方法?”

        韩自琛直视着他,却并没有开口。

        只有谢回一能看到,也能确确实实地感受到,韩自琛带着怎样的一种感情,后悔,愤怒与无奈相互交叠,最后衍生出了绝望,正是这绝望把他逼向了死路。

        他低下头去,手还在不断往外冒血,嘴唇已经开始发白:“你走吧,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你可以有自己的人生了。”

        尽管他低着头,谢回一还是能想到他是一种怎样的表情,因为他的声音在颤抖。

        谢回一捧住他的脸迫使他抬起头,用力地堵住了他的嘴。

        韩自琛瞪大了眼睛,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回一就起身了,一边按住他的手一边恶狠狠地开口:“我就当你是用自己的命要挟我了,我可以原谅你,也可以重新跟你在一起,但是你要是再敢骗我,”谢回一咬了咬牙,“我就把你那玩意儿剁了。”

        韩自琛没等他说完就用力抱住了他,声音更加哽咽:“好,我不会再骗你,不要再离开我了。”

        谢回一摸着他的脑袋,感觉得到自己的心跳正有力地跳动着。

        兜兜转转了这么久,最终他们还是拥抱了彼此,不正是因为两个人相爱吗。

        谢回一从不否认自己还爱韩自琛,之所以会有一系列犹豫、怀疑和一次次的拒绝只是因为他很难再相信这个人,他有多么害怕再一次走进韩自琛的陷阱里,那么到那时,他失去的就不只这些了。

        谢回一给韩自琛包扎了伤口,期间韩自琛不要脸的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蹭,最后被谢回一一巴掌打老实了,捂着自己的脑袋,竟然有些委屈。

        谢回一叹了口气,拍了拍包扎好的手:“万一伤口裂开了就去医院缝针吧,好得快。”

        韩自琛没说话,只是一把把人拉进怀里按在腿上,怎么亲都亲不够。

        差点把自己的命都送出去才追回来的人,一秒钟都不想再错过。

        谢回一才想起来前阵子在餐厅和韩启山见的那一面,那时候韩启山就告诉他,或许韩自琛会自杀。

        这是应验了呢,还是计划中呢。

        说真的,他到现在还是不能完完全全相信这个人,就和萧清遥说的一样,不可能再毫无保留地付出自己了。

        他推开了韩自琛贴着他的脑袋,看着那有些发红的眼睛,竟然有些不忍心,但还是咬着牙把话说完了:“世界上有和好,但永远不会有如初,破镜无法重圆。我永远无法忘记你对我的欺骗,背叛,和无休止的伤害,我是还爱你,但那又怎样,我可以原谅你,但绝不可能再敞开心扉待你。”

        韩自琛的目光瞬间暗淡下去,眼里带着无尽的痛楚:“我知道的,我会努力再让你相信我的。”

        谢回一没再说话,很多时候放狠话只是他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多心软,否则他就不会拦着韩自琛去死,吃完席高高兴兴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可他还是爱韩自琛啊,那又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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