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小区门口的保安大爷兴趣广泛，今天收音机里放着的是古早琼瑶剧。

        温昭尔路过时，正巧听到里头男女主角在情浓意浓地讲着咯噔人的台词，她听得头皮微麻，结果低头一看，大爷表情十分淡然，甚至有点陶醉，看到她还热情地打了个招呼：“这么晚出去啊？小姑娘的大晚上还是要注意安全。”

        温昭尔朝马路那头指了下，说：“我就去那，不走远，谢谢您。”

        周聿听见动静看过来，他身上是件深灰的圆领卫衣，半靠坐在车头，要不是那张脸庞白皙，远远看去几乎要与夜幕融为一体。

        大爷刚才就注意到他了，还纳闷这小伙在那好久了，看天呢？原来是在等人啊，他笑眯眯地说：“行嘞，我看他也在那等半天了，快去吧。”

        温昭尔走过去，周聿收起手机，打开车门，弯腰从驾驶座里拿给她那份人物小传。

        温昭尔接过，有点犹豫道：“我听保安说你在这等很久了，怎么也不催我一下。”

        她刚刚接到周聿电话的时候人正在浴室洗漱，周聿当时只让她收拾完再下来，她还以为他还在路上呢，但听大爷那话，这人很可能那时候就已经到了。

        见她竟然纠结这个点，周聿有点失笑：“我又不赶时间，催你干嘛。”

        温昭尔一愣，倏然想起万巧妙跟她吐槽前男友时，最经常挂在嘴里的名言：男的就是全世界最没耐心的生物，你要是约会迟到个五分钟，他能给你打五十个电话，不知道还以为他分分钟五百万上下呢。

        所以这么看，万巧妙的样本还是太少了，也不是所有男的都那么没有耐心，至少，她面前的这个好像就挺有的，温昭尔默默地在心里想。

        她出神的间隙，周聿已经转了话题：“什么时候进组？”

        “嗯？”温昭尔没反应过来，顿两秒才回：“两周后。”

        周聿点点头，又问：“明天有空吗？”

        “怎么了？”

        周聿：“想不想去剧组看看？”

        --

        温昭尔跟周聿约的是早上八点，但她没想到江源东刚好会那个时候来找她。

        收到江源东微信的时候温昭尔刚走出小区大门，还没点开看，先看到大门口正对停着的两辆车。

        江源东穿戴齐整，站在他的黑色大奔旁，整个人散发着和这辆黑色商务车如出一辙的精英气质，而几米外，周聿则是坐在驾驶座里，身上是件白衬衫，手肘随意搭在车窗沿上。

        他先看到的人，然后下一刻，江源东也抬头发现了她。

        温昭尔有点迟疑地停下脚步，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看了周聿一眼，随后又看了江源东一眼。

        不过被看的两个当事人自始自终没有对视过，尽管在温昭尔来之前，两人已经有过一轮男人间无声的眼神交流，但这会都非常不把对方当回事。

        “昭尔，我听阿姨说你最近在休假，我有个朋友在附近开了家酒庄，正好今天周末，我带你去放松放松？”江源东朝她走过去，声音依旧斯文。

        温昭尔视线又往周聿方向看了眼，见他并没有在注意他们这边，而是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她朝江源东抱歉道：“不好意思源东哥，我今天还有事。”

        江源东也跟过去一眼，笑问：“是跟他吗？我还不知道你认识了新朋友。”

        不知是注意到哪个词又或者是整句话都听着不太顺耳，周聿把手机随手扔回中控台上，微眯起眼看了过去，脸色隐隐有些不耐烦。

        温昭尔回：“是以前同学。”

        江源东点点头，也没多问，把带来的早餐递给她：“那你路上小心，这是我给你买的早餐，你留着车上吃。”

        温昭尔顿了下，没马上接。

        “买都买了，扔掉也浪费。”他说着塞到她怀里，又道：“酒庄那边你什么时候想去给我打电话。”

        “好，谢谢源东哥。”

        温昭尔拿着早餐上了车，周聿等她系好安全带，便踩着油门一秒不停地扬长而去。

        信都花园门口，江源东盯着那辆深灰的gemera疾驰渐远的车尾，好久才往自己车上走。

        --

        公路两旁，挺拔的行道树在窗外一掠而过。

        周末早晨，路上车辆不多，周聿拐出信都花园路口后，车速就降了下来，单手控着方向盘，左手手肘撑在车窗上，食指曲起抵在唇峰的位置，目视前方，看不出在想什么。

        “你吃早饭了吗？”温昭尔问他。

        周聿侧过看她一眼，很快收回：“没有。”

        本来是准备带她一起吃的，谁知道半路会杀出辆送早餐的大奔。

        那会周聿刚把车停下，保安大爷认出他，有点八卦地跟他聊起天来：“昨晚也是你吧，来的这么勤，是不是在追人小姑娘呢？”

        周聿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随意笑了下，不置可否。

        大爷却当他是默认了，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还好心提醒了句：“那你可要多上点心，那小姑娘长得漂亮，可有人追了。”

        周聿眉梢微抬，漫不经心地道：“怎么说？”

        “之前也有个男的送她回来过几趟，我看两眼就晓得了。”大爷说到这时正好瞥见江源东那辆大奔，“嚯”一声压了点声音对周聿道：“就那辆大奔。”

        周聿回头看了眼，江源东的奔驰正好经过他，两人车窗都敞着，眼神就这么直接对上。

        大爷估计是觉得接下来的场面会有点修罗场，很明智地先侧开脸了。

        但其实两人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虽然都是一眼认出了对方，江源东倒还有些惊讶，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会后才收回，周聿干脆是表情都不带换的。

        ……

        想到这，他无声地嗤笑了下。

        “那你要不要一起吃？”温昭尔没发现他的异样，拿起袋子里另一个未开封的三明治递给他，问道。

        江源东买的有点多，她一个人也吃不完。

        恰值红灯，周聿刹停车，先是瞥了眼她手里的三明治，然后才对上她的视线，眼神又淡又复杂，过了会才平着声线说：“不用。”

        --

        车子一路往郊外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逐渐切换成绿野浓郁的山林，远离喧嚣的市区，空气好像都清新了些。

        沈诚粦这部电影主要取景在沿北古镇的一座废弃中学里，两人到的时候，学校里面人来人往，从给这所废弃学校翻新做旧到布置各种场景，整个剧组各部门的工作人员们已经在这忙上忙下快一个月了。

        温昭尔刚下车的时候有点愣住，眼前的场景几乎跟剧本里描写的完全贴合，让她有种文字直搬进现实的奇幻感。

        两人挤过一排排杂乱的道具进去。

        学校的模样其实都大差不差，但剧本里有很多特殊的小细节，像他们现在经过的篮球场，头顶的篮板上就有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着——考试什么都去死吧！

        温昭尔看到，笑了下，转头对周聿说：“剧本里面说这行字是上届年级第一留下来的，我当时看到就在想原来好学生也这么不喜欢考试。”

        周聿仰头看了眼，随意勾了下嘴角，懒懒说：“年级第一就是好学生了？”

        温昭尔一顿，想起面前这个就是常年的年级第一，所以他这是在说自己不是好学生？

        “你觉得你以前不是嘛？”她问。

        周聿笑：“看你怎么定义好学生了，要按那上头的标准，我就不是。”

        温昭尔顺着他下巴指的方向看去，看到对面教学楼上挂着的大红横幅——“不迟到，不早退，不旷课，不早恋”

        “……”

        两人在学校出来后，周聿开车带她在镇上逛了一圈。

        沿北镇面积不算大，地处山脚下，三面环山，一面临海，举目望去浓绿遍野，草木蓊郁，耀眼的光线下，层叠的远山好似披了层薄金色的网纱，肃穆而朦胧地矗立在那，静静地守护着山脚的这方土地。

        镇上的建筑基本都是青灰瓦房的古民居，还不少纯中式的木构建筑，星罗棋布般错落在七拐八绕的路两旁，因为久经风霜又长年失修，一眼看去几乎是扑面而来的灰败，萧条，但细看会发现，其中的一砖一瓦，一柱一梁，都凝着浓厚的历史底蕴。

        听周聿说这些建筑的年代有些都可以追溯到明清之前，那时候沿北镇上有好几个繁盛的家族，一代代传承下来的，后来交通便利，大家都外出从商，很多直接定居在外，也有不少大家族家道中落，落得人丁寥寥，沿北镇也在岁月的洗礼里渐渐衰落，昔日的辉煌不再，直到民国时期，有部队来这里驻扎过一段时间，到现在，镇上居住的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

        温昭尔也算土生土长的宜市人，但对宜市的过去却知之甚少，她想起读高中那会，周聿也给她科普过很多宜市老城区的历史，这条街为什么这么取名，这条巷里曾经有哪些名人住过，好像问他什么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跟他一比她简直像个假的宜市人。

        她忍不住感叹：“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周聿开着车，闻言挑眉，随口回：“那也没有，”说完停了两秒然后若无其事道：“像你跟那辆大奔什么关系我就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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