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听纪伯伦的话

很没有中心的散漫的一篇

        “我喜欢读纪伯伦，他的文字充满信念。”相亲对象说道。

        出现了，知识盲区！

        “纪伯伦是谁？我只知道纪晓岚，铁齿铜牙斗和珅的那个。”魏琛虚心请教。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不是虚心，是心虚——因为即使坐在咖啡厅的沙发上，穿着得体的西装衬衫，打好了领带挂掉了胡子，他魏琛还是魏琛，那个高中肄业跑去社会上打拼的老魏，丰富的社会经验不能把他知识的这个大窟窿给补上。

        完蛋，要被嫌弃了，他想。

        但这两个人确实都姓纪。

        “他是一个阿拉伯人，是诗人和作家。”相亲对象笑了笑，声音有点缥缈，“我跟他一样，喜欢创作。”

        阿拉伯人，那就不姓纪了……靠，思路跑偏了，重点是她好像没有因为他的知识浅薄而生气，但她那没有恶意的笑容又让他感到局促，心里有些埋怨突然给他介绍相亲对象的爸妈。至少介绍个经历差不多的啊，魏琛想，他在这漂亮妹子面前虽说不是抬不起头，但也绝对没办法挺直腰板。

        “小时候跟你一起玩的朋友人家现在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你呢，你呢？”来之前，妈妈把他从网吧揪出来，戳着他的脑袋质疑道。

        魏琛万万没想到，学生时代他被妈妈从网吧的客机上揪出来是戳脑袋，长大后他开了个小网吧做小老板，坐在前台主机这里，居然还是被妈妈揪出来戳脑袋……旁边小弟都瞅着他，魏琛深觉丢人现眼：“妈、妈！事业不成，何以家为！”

        “你有事业？”妈妈问他，她斜他一眼，指指这个在巷子里的有点脏兮兮的小店，“就这？”

        “听说你是开网吧的，是什么样的网吧？”相亲对象喝了口咖啡，好奇地问道，“网络会所？还是网咖？”

        魏琛也学着她喝咖啡，闻言差点呛住：“咳咳……就是最普通的网吧。”他含糊不清地希望可以这个问题暂时带过去，因为这就是城里最最普通也最常见的，隐藏在学校二百米外刚刚好的小网吧，空调呼呼地吹，空气里是烟味和泡面味的那种。

        他在心里□□，她可千万不要去参观啊！不然的话，他只能跑到网络会所那边委曲求全，跟老板塞钱让人家假装是自己的下属，打肿脸充胖子了。

        好在相亲对象似乎没有这个打算，她只是饶有兴趣地问他：“你为什么要开网吧呢，是因为喜欢游戏吗？”

        魏琛怔住。

        “魏老大！你为什么要来蓝雨啊，是因为喜欢荣耀吗？”记忆里那个被他从网游里发现的话唠小鬼也这么问过他，当时他怎么回答的来着？

        “当然——因为蓝雨给我开工资。”魏琛说道。

        “算是吧，我也没什么别的特长，就想着如果喜欢的事情可以拿来赚钱，总比不能好。”魏琛心不在焉地说道。他觉得这个相亲要黄，虽然对面的姑娘性格很好，但她一副从文学世界里钻出来观察人类生活的样子明显跟他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她长得跟叶秋那个小妹妹一样好看，穿着漂亮的裙子，戴着好看的发卡，毫无拘束感，说明她平时就是这么打扮的。

        不像他，很少打领带，现在呼吸都不顺畅，仿佛随时要被自个儿的领带勒死一样。

        ……这次相亲失败的话，也许老妈真的会让他在树上栓个领带吊死吧，毕竟他变不出一个打酱油的小孩，也变不出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

        魏琛忍不住想，如果黄少天还在他身边，是不是可以帮忙打个酱油呢？嗯，就是这孩子年龄有点大，得再从青训营里抓个小不点。

        “看看别人的工作吧，人家不是在公司上班，就是考了单位，工作和工资都很稳定；就算是开店，也不是跟你这样，毫无前途随心所欲的工作。”妈妈说道。

        就很痛苦，人是被爱所束缚着的。妈妈因为担心他的未来，所以才会说这种为他好的话。可是他学历不够，考不了单位，去公司也只能做杂活……虽然别人工作稳定有妻有子，但这种朝九晚五的生活，是他真正想要的吗？

        魏琛把自己代入其中，每天早晨六点起来赶地铁，八点到公司，在公司匆忙打卡吃早餐，中午吃外卖（因为没人给他做便当），工作到下午五点，自觉加班或者把工作打包回家；去小学或者幼儿园接孩子，然后人类幼崽因为一件小事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

        靠，好恐怖，魏琛说道，还是单身好，至少现阶段不能有小孩。看看这些职业选手们，大家不都没有女朋友吗，更别说小孩了——他不觉得自己去接孩子有什么问题，如果真的成为一名父亲，这是他应该做的职责。因为工作太忙而把照顾孩子的事情都丢给孩子的妈妈，是非常不负责的行为，大概也是因为这样，联盟里好像没什么人结婚生子。

        “有钱人家可以雇保姆啊！”妈妈说。

        “保姆虐待小孩。”魏琛指指新闻。

        他又一次成功地反驳了妈妈，但周杰伦唱“听妈妈的话，别让她受伤”，他已经是大人了，妈妈含辛茹苦把他养大，他不能总让妈妈难过，大人在变老，想看到孩子有更好的未来是最正常不过的……于是他把自己收拾好，来咖啡厅相亲。

        “你怎么会来相亲？”这次换他问相亲对象了。

        “因为自由工作太自由，家里想让我务实一点。”女孩说道，“如果我不出来，他们就在家里烦我，我就不快乐。”

        魏琛立刻有点跟她同命相怜，虽然怜了几秒钟他就觉得算了吧他不配，他还没资格直接从温饱跳跃到精神谈快乐，她是不食烟火被轰出来感受人间，而他是在烟火气息打了几个滚，被踹出来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两个人面面相觑、相对无言，相亲进入到尴尬时间。魏琛想要跑路，但没有人给他打电话说跟他说青训营小孩打架把水管弄爆了，喻文州碰巧路过被误伤弄了一身水，黄少天因为笑得太大声他所以两个人又打爆了一个水管……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想笑，那时候他还是蓝雨队长，相亲对象也打荣耀，本来他跟人家相谈甚欢，差点当场去旁边网咖开机带妹子下本，结果方世镜急匆匆打来电话，他只好赶回去处理小崽子们的事情，最后这个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蓝雨宿舍水漫金山，他领着大家一起抗洪，弄了好久才把地上弄干净，每个人都一身水，是水也是汗，也不打架了，毕竟刚刚共患难。

        哈，好汉不提当年勇，他现在可不是蓝雨队长了，不能习惯这些事情，没有人会给他打电话咯，现在喻文州和黄少天才是蓝雨的代言人，谁还记得他？

        方世镜退役后又跑去读书，他说至少要有学历才能在社会上找工作，他老婆是个小学语文老师，某天听说魏琛的情况后，发出感慨：“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啥意思？”魏琛问方世镜。

        方世镜就神神秘秘：“换一下人称就是，魏琛老啦，饭量还好吗？”

        ……他饭量还是不错的。

        靠，虽然他喜欢自称“老夫”，但是还没到“魏琛老矣”的地步吧？三十来岁风华正茂，人生新阶段啊！也就是对于联盟那群人来说他算老的了，行吧，魏琛老矣，今晚少吃一碗饭，半夜再泡方便面。

        相亲对象似乎也没什么经验，虽然她手机响了一次，但她一听是推销保险的就挂了，魏琛觉得这妹子太实诚了，如果是他，肯定就假装是爸爸妈妈打电话先回去——虽然对卖保险的喊一声“爸”有点奇怪。不过这妹子手机铃声好像有点耳熟……

        “是霸图战队今年的宣传曲！”相亲对象解释道，声音也不再缥缈，仙女下凡容光焕发，原来作家除了创作，还会打打荣耀。妹子指指头上的发卡：“看，魔道学者的修鲁鲁，很可爱吧？”

        ……什么？原来那玩意是修鲁鲁！

        “你也玩荣耀呀。”相亲对象托着脸看他，“那你怎么不去游戏公会工作呢，虽然上班时间没有那么固定，除非你喜欢朝九晚五的生活？”

        完全不喜欢。

        但是他就是不想去以前认识的那群人的手底下打工啊，不然的话他留在蓝雨做陪练也是可以的，当初没必要就这样跑路。韩文清还在联盟打比赛呢，他当时的年龄其实完全可以再来几年……可这就是，男人该死的自尊心吧，不好说。

        嗓子有点痒，魏琛想点支烟，但咖啡厅禁烟，于是他喝了口咖啡把这种痒意压了回去：“打工哪有自己做老板自在？”

        这话说得扯淡，他没指望她会信，谁知道她真信了：“有道理，所以我也不想去工作。”

        骗无辜小孩就很有负罪感，但魏琛又不想全盘托出，于是他最后半真半假地说道：“其实是因为我和荣耀早年有些渊源，所以我现在不太想去那边工作。”

        “仇家？”她问。

        不愧是搞创作的，想象力丰富。魏琛点点头，心想他仇家是谁，叶秋吧，果然是叶秋吧，遇事不决选叶秋，联盟里谁不跟这姓叶的有点仇，谁没被他用战矛痛扁过？想到他一个术士被一叶之秋近身后暴揍的样子，魏琛这下心都痒了，他想上个号随便抓个战法揍一顿，反正玩战法的都是叶秋的粉丝，助纣为虐没区别。

        “你玩的什么职业？”他问。

        “战法。”相亲对象说道。

        “……”

        如果他现在上号把相亲对象打一顿，他会被妈妈吊在树上的吧，会的吧？！

        魏琛艰难地消化着这些信息，感觉时代变了：“你用着霸图战队的宣传曲，但你戴着微草代表职业魔道学者的修鲁鲁发卡，又玩着嘉世队长用的职业？”

        “还为索克萨尔花钱。”相亲对象说道，“我最喜欢的一直都是索克萨尔。”

        听到这个名字，魏琛还是恍惚了一瞬，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喻文州的索克萨尔，是蓝雨战队的索克萨尔，不是他的索克萨尔。

        所以经典场面复刻了，他又遇到了打荣耀的相亲对象，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没人记得他是初代蓝雨队长，这对他而言是藏于内心的骄傲，却无法对外人提及。

        结局大概也会复刻，相亲完蛋。

        “你至少给我在咖啡厅里待够两小时。”想起临走之前妈妈说的话，魏琛打了个寒颤，主动帮他们两个续了咖啡，然后两个人开始聊一些有的没的。他这才发现，原来不是三十来岁的人要面对青年危机（相亲对象说的词），小他六七岁的年轻人也有——

        “生活生活，生下来就要干活。”她叹了口气，“我不想出去工作就是因为，工作了就一定会被催找对象被按头相亲，有对象了就要被催婚，结婚了就要催生，有孩子了就要忍受他半夜的大哭，太恐怖了，而且我不喜欢定时定点的生活。”

        “那样的人生太无趣啦，这不是我的梦想也不是我的愿望，我不快乐。”

        年轻人总是会谈快乐和梦想，这是很遥远的词汇，魏琛上次和这些词汇有交集，他估计还是中学时写作文的时候。事实上他在蓝雨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他就是单纯喜欢荣耀，然后就这么做着就是了，就像现在，就这么生活着。

        “那你的人生可得更快乐一些。”相亲对象说道，“如果有机会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继续追逐梦想的话，我建议你不要轻易放过哦。”

        她眨了眨漂亮的眼睛：“纪伯伦说——我宁可做人类中有梦想和有完成梦想的愿望的、最渺小的人，而不愿做一个最伟大的、无梦想、无愿望的人！”

        “我也不想做什么伟大的人……”魏琛哭笑不得。

        “但如果你可以拿到荣耀联赛冠军的话，我只是举个例子……这不就是很伟大吗？想想那个奖杯，那样的梦想不好吗？就算是打轮换打替补，难道奖杯是属于个人而不是整个队伍吗？”她认真地说道。

        不知道纪伯伦知不知道，年轻人的浪漫和天真会灼伤别人，反正魏琛知道。但他不生气，他站起来去结账，然后想跟那姑娘说声谢谢，回头就看到桌子上只剩一张纸条：

        “听纪伯伦的话吧，魏队。”

        “既然我喜欢索克萨尔，那么至少我要知道他的初代号主是谁。”

        “魏琛老矣，还能吃饭！”

        魏琛把西装外套脱下搭在肩膀上，松开领带，解开领口的扣子，朝着自己的网吧走去。他也有一些让自己快乐的想法，如果把网吧盘出去，他用剩下的资金带着兄弟们做一些网游相关的工作不知道怎么样，比如工作室之类的……被妈妈那领带勒住也无所谓了，虽然距离那妹子说的拿冠军什么的还很遥远，但至少他始终在荣耀身边。

        可他还是想拿到一个冠军的。

        于是在叶修对他发出邀请之后，魏琛震惊了一段时间，买了机票就杀到了兴欣。

        “不怀念以前的生活吗，这可是身份切换，从队长变成队员咯。”方世镜知道这件事之后，发消息问他。

        怀念什么啊，他怀念的不是自己做蓝雨队长时候发生的一切，而是他在那个年纪做的事情而已，当时不是黄少天和喻文州，是别人也都一样。蓝雨是过去，兴欣才是未来。

        跑这么远，妈妈可就管不到他了……以后退役了就在兴欣的公会工作，这也是个正经工作，而且时间比较自由。他会竭尽全力，向家人证明他不是不务正业，虽然他跟别人的朝九晚五生活不同，虽然他没有可以打酱油的孩子也没有上班打卡的工作，但他也有着自己的未来，不用妈妈担心的未来。

        虽然没有听妈妈的话，但对于爱，他是有认真去回馈的。

        除了相亲和结婚，一切都好说，毕竟结婚后之后就是催生啊，他现在没时间当爸爸……哦，当叶修他爸爸是可以的，当时叶修邀请他的时候为什么他不说一句叫爸爸？后悔，问就是非常后悔。

        “你这经历说得跟个散文似的。”叶修后来点评他，“没有主题，也没有中心。”

        “有啊，中心就是畜目惊心。”苏沐橙开玩笑道，“很可惜兴欣不会水漫金山，目前也没还有青训营的小朋友跟你一起共患难。”

        “纪伯伦就是写散文的。”唐柔探究地看了魏琛一眼，“看样子你深受相亲对象影响，你们真的没有后续吗？”

        “所以老魏你是因为听纪伯伦的话才回来打荣耀的？？”包子非常震惊，“那人到底是谁！”

        “生活本来就是漫无目的的散文啦。”方锐表示他非常有文学造诣，“松松散散的各种细节拼凑在一起，柴米油盐，回忆和当下，这就是生活。”

        “青年危机是平稳度过了吧。”陈果思索道，“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话说回来，那个妹子现在又喜欢哪个职业选手了？”

        “是吧——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魏琛点了支烟，回答了包子的问题，盘桓在嗓子眼里许久的痒意终于得到了压制，他最后答道，“纪伯伦说得对，她的文字真的是充满信念，魏琛老矣，还能吃饭！”

        “所以要听纪伯伦的话，今晚多吃一碗。”

        end

        彩蛋:1：

        “纪伯伦说过这话吗？”兴欣众人陷入疑惑，就连莫凡都投来了疑惑的目光，魏琛只是夹着烟溜到电脑面前，继续忙碌去了。

        “我觉得我表妹人挺好的。”方世镜发消息骚扰他。

        “谢谢，已经多吃了一碗。”魏琛回复道，“和我以前的仇家，现在共患难的队友们一起吃的。”

        彩蛋2：

        我最喜欢的一直都是索克萨尔。

        是蓝雨的索克萨尔，是喻文州的索克萨尔，也是魏琛的索克萨尔。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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