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谈

　　虽然王星的魂技描述花里胡哨，但不得不说，器武魂前期正面战力确实是弟中之弟，哪怕王星这种天才也不能例外。

　　翡翠晶盾的防御力与琉璃光剑的攻击力，大概只相当于低一环的顶级防御系/强攻系武魂的程度，虐菜绰绰有余，但面对同等级的顶级武魂就有点不够看了。好在技能足够花里胡哨，王星觉得自己在实际对战中还可以操作一下。

　　而王星目前最强的攻击手段，则是同时引爆两把光剑，利用窥视之窗加强威力并使用翡翠透镜聚焦。经测试，三者合一可以在小范围里爆发出魂宗级别的攻击力。不过鉴于消耗极大、打击面极小，目标移动时容易空大，使用必须谨慎。

　　顺带一提，真正的凸透镜要求入射光平行才能实现聚焦，但由魂力形成的透镜并没有这一限制。所有通过镜面的光线都会聚焦到焦点附近。

　　日落西山，夜深人静。

　　王星盘腿坐在床上，以修炼代替睡眠。

　　名为维系武魂的利剑曾经日日夜夜地悬在王星头顶，他已经有整整九年时间没有碰过枕头。非人的修炼强度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哪怕没有魂力自动循环的技巧，他的修炼时间也是常人的一倍有余。

　　魂力在体内逐渐增长，脱离瓶颈的桎梏后，魂力流动的声音仿佛都变得欢快起来，修炼成为一种享受而非折磨。

　　正当王星沉浸在修炼中时，房门处突然传来敲击声。

　　“进来吧，门没锁。”

　　魂力的潮汐逐渐隐去。王星抬起头，看向门口熟悉的人影，意外地挑起眉毛：“殿下来干什么？”

　　“咦？不是你说要与我抵足夜谈的么？”

　　千仞雪相当不客气地直接坐在王星旁边。当然了，此刻她是雪清河的外表。

　　“如果殿下愿意解除伪装的话，我是很愿意谈一个晚上的心的。”

　　“这个就要看你表现了。”

　　“……”

　　王星往后挪了挪，背部以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在床背上。

　　“所以，自动修炼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千仞雪颇为期待地问。

　　“自动修炼这玩意……其实也没什么技巧，纯粹是让自己的身体记住魂力的运行路线罢了。只不过，身体肌肉是很笨的，越是复杂精细的运行线路越容易出岔子。”

　　“我花了两年多的时间刻意训练自己，总算让身体记住了最基础的魂力运行路线，但一开始还是经常出错，我不得不时刻留神把走错的魂力拉回正规，幸亏我用修炼替代了睡眠，否则说不定哪天在睡梦中就死了……不过后来情况得到改善，我的身体总归不算太笨。上一次出岔子大概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吧。现在我睡着的时候应该不至于暴毙。”

　　放弃数年的睡眠来训练自己的身体，这是人能做出的事情？千仞雪神色诡异地看着王星，仿佛在看着一个怪物：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会不会是十万年魂兽化形什么的？

　　“这方法我学不来，告辞。”千仞雪转身就走。

　　“太可惜了——别走啊殿下，高级的修炼功法你还没给我呢。”

　　“对哦，还有这事。”千仞雪掏出一本薄薄的手册递给王星，“这是我结合天斗皇室和武魂殿的秘籍改进的功法，不过天斗皇室水平实在太次，整本差不多有99%都是武魂殿的原版内容。”

　　王星翻开手册，一幅幅图案展现在他的眼中，与他之前的许多猜想一一印证。

　　“殿下，你知道吗？不同人的经脉体质是不一样的，因此适用的修炼技巧也不一样。比如这本册子记载的流过膻中穴的最优魂力量，取自于所有男女魂师的平均值，但对女性魂师来说，其实应当略微增加一些魂力输入……总之，殿下要是愿意解除伪装让我康康，我可以帮你设计一个更优的循环。”

　　“……”

　　“……咳。不愿意就算了。”

　　千仞雪摇摇头，伪装在金光中散去，露出倾城的面容：“我很想问问，你是怎么做到的？或者说，你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王星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神色如此淡漠，好像世上没有什么值得你挂碍的东西。抱着这种心情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努力？不管是学习还是修炼，我从来没见过有其他人像你这般逼迫自己。”

　　“……”

　　十年来，千仞雪是第一个这么问王星的人。

　　“能跟我讲讲么，阿星？”千仞雪的身体缓缓凑近，脸上露出犯规的好奇表情。两人的武魂因距离的拉近而跃动。

　　“那就是个很长的故事了……”

　　王星终于还是开了口。

　　明月从地平线上升起，悲怆的惨剧化为诙谐的语言从少年口中讲出，平淡的语气在少女心中萦绕，变为既悲又喜的矛盾的心绪。而在这种悲喜交加的氛围下，叙述者与听者均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唐铁匠的故事、李老头的故事、货郎的故事、父母的故事，还有王星自己的故事，头一次由他亲口向他人倾诉。

　　“我出生在一个名为群星村的村庄，不过现在应该改名叫繁星村了……”

　　“……我四岁时李老头开始教我识字，但我五岁的时候他肚子里的墨水就被我掏空了，我都是看货郎从城里带来的书自学……”

　　“……然后狼盗来了。城里的废物贵族根本不管事，天知道军队吃了多少空饷。最后还是武魂殿的人赶来……”

　　“……突然，我的武魂自动觉醒了，这种奇迹很符合我这种天才的逼格。逝去的故人在武魂中自动凝结成型……”

　　“……我一个人靠成绩考到了皇城这里，后面的事殿下你已经知道了……”

　　“……都说小孩子碰到灾难后容易天天做噩梦，而我就不一样了，我根本没有睡眠，所以噩梦至今不曾找上门来。这是不是也算一种幸运？”

　　王星夸张地笑着，幽默地结束了自己的讲述。但盈眶的热泪与衣襟上湿润的凉意，出卖了他真正的心情。

　　咦……我哭了？王星慢慢伸出手触碰自己脸上的泪痕。

　　千仞雪责备地推了他一下。

　　“那天也是，你一哭我也跟着你哭，眼睛第二天还是红的，你不能稍微控制一下吗？”

　　“殿下，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明明武魂共鸣是双向的，为什么不能是你哭导致我哭呢……”

　　“唉，你啊……”

　　千仞雪笑着抹了抹眼泪。

　　“逼了自己这么多年，一定很累吧？今晚就别修炼了，好好睡一觉，行吗？”

　　“……”

　　王星很想严词拒绝，自己堂堂卷王，怎么能在安乐窝中浪费生命？但他终于还是躺倒下来，后脑勺枕上了阔别十年的枕头。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余下屋外的些许蝉鸣，气氛逐渐变得有些旖旎。

　　“晚安，殿下。”王星幽幽地开口，但没有听到回应。

　　夜色已深，千仞雪应该要走了吧，下一次见面该是明天。王星想着，突然觉得床铺有些硌得慌，许久没有躺倒过的身体略显僵硬，大概是血液流通不畅的问题。他轻轻翻了个身。

　　但预想中离去的脚步声并没有响起。一个柔软的躯体，伴随着茉莉花的香气，不容拒绝地钻进他的怀里。温热的呼吸在他的脖颈上来回，丹田中的武魂像浸泡在热牛奶里一样自在舒展，连持续了数年的魂力循环都像是七八十岁的瘸腿老翁，慢吞吞懒洋洋地在经脉中挪动。

　　王星沉默良久，轻轻用手搂住少女光滑的腰，闭上眼睛迎接早已陌生的梦乡。两个孤寂的灵魂，终于找到了渴望已久的慰藉。

　　屋外，蛇矛斗罗双手颤抖，很想做点什么，但终于还是放弃。

　　只能希望大供奉和教皇知道后反应不要太激烈……蛇矛斗罗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为武魂殿工作至今、知道许多的秘辛的他，此刻不由得为了自己的饭碗提心吊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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