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选址

春天渐渐到了，南方的春夏总是多雨，他刚起床就感觉被人泼了盆冷水。

        脑子还没清醒过来，头上又被人盖了个东西，是个斗笠。

        他侧头看去，谢筠动作极快，趁他起床，抱着床铺就往没雨的地方跑。其他人早就起来，就他醒的晚，所以现在整个卧室几乎已经空了。

        而低头一看就像涨了大水一般，根本没落脚的地儿。

        这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阿简！”

        文行简抬头看去，屋顶上一个碗大的窟窿眼里有个脑袋。

        是谢符。

        “你这屋子比我家茅房还破啊！”他虽兀自笑着，动作也快，三两下便把窟窿给堵上了。

        不过还好，上天怜人，雨没下太久已经将停，而他们修葺得也差不多了。

        四个人衣衫不整坐在高处，两两相对，文行简抬手，拨去谢澜清发丝上的蛛丝，忽然道：“把你家的房子赎回来吧。”

        现在他们手里有一百两不止，就算谢家二叔狮子大张口，也不能贵到哪里去。

        文行简却没发觉有什么不妥之处。

        身旁的谢筠很奇怪，尤其看他的眼神。

        因为谢筠祖上富过，他的祖宅面积很大，建的也豪华，放在整个村子就是十分突兀的存在。要是建在颍州城内，说是某位达官显贵的府邸也是够格的。

        五两银子，一是因为帮文行简救济贱卖，而是卖给自家二叔，但其价值绝不会低于一百两。

        这一点文行简是知道的。

        而这个文行简哪里知道这些，他来的十五天还没去过谢家，只知道有这么个好朋友。更想不到这么个破烂村子，还会有价值百两的家宅存在。

        谢符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一把揪住文行简衣领道：“你那生意如此能赚钱，还不赶紧把你的书局开起来，赎那破房子做甚？”

        文行简被他一句话噎住，卖了祖宅不是你不高兴吗，现在他要赎回来又不高兴了？

        “可……”

        “可什么？担心住的地方？”谢符昨夜想了一晚上，早想妥当了，“拿着一百两找个铺子，我们几个住后院就成了。”

        文行简万万没想到开书局的事情，谢符比他还积极。

        而谢筠没有说话，他一向不参与这种决定。谢澜清见文行简和谢符都同意，自然也支持起来。

        几人商定完毕，谢符就迫不及待地拉着文行简，出门看铺子去。

        刚出大门，见两个青年缩头缩尾的，手里还拎着一些礼品果子，可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昨日宴会见过，文行简不记得他们，但他们记得文行简。

        一见熟人，二人立马抱拳，说明来意。这倒是正中文行简下怀，既然是要做生意，他肯定不能再天天自己写，而且昨日系统除了给他任务奖励，竟有个额外的盲盒奖励。

        他打开一看，是某点都市文写作体系，不过此都市文经过系统更改，符合当代人文背景，所以拿出去可以直接用。

        他是几乎不看某点都市文的，可他看过系统的写作体系之后，竟然也有几分心得，有些跃跃欲试，觉得自己也能写出这类的小说来。想了大概十来章的情节，竟然被爽到了。

        正愁没人可培育，这下有两个自己找上门来，岂非天助他也。

        不过文行简今日没空，将二人先打发了，等书局开业后，让二人再来。

        叮——新任务到达：

        姓名：文行简

        行业：网文

        当前等级/成就：苦命写手——小商小贩（待升级）

        主线任务：培训三名写手，并出一期每本小说十章的刊物【初级】

        任务奖励：某江推理文写作培训体系

        任务期限：二十天

        任务惩罚：哑巴三天

        任务进度：0

        文行简匆匆看过。心想找店铺的事情还需加速了。

        他和谢符找了辆牛车，继续去往颍州城。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一直有双眼睛在背后细细打量他。

        正是谢筠。

        文行简靠在牛车上，有茅草垫在身下，任它颠簸，看着青天白云、黛山绿水渐渐远去，一路上甚是惬意。

        路上，谢符同文行简说着自己的盘算，比如不能在大慈恩寺出的书局旁买铺子，而是要去瓦子、勾栏处经营才是正道。

        文行简这才看出，谢符他是对做生意很感兴趣，天生热衷此道。

        于是二人来到颍州城东的青龙街，此处白天便乐音绕梁，各种小商小贩列满长街两侧，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可以想象夜间必然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符似乎第一次来这儿，东瞧瞧西逛逛，对这里充满好奇。不过碍于囊中羞涩，只限于看看而已。

        文行简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爸妈逛街，那是想买啥买啥。只要他愿意，把店搬走都没问题。

        文行简耐心询问：“想吃糖葫芦？”

        这糖葫芦通体鲜红，上面还裹着五彩果脯肉，剔透的糖浆晶莹欲滴，确实好看。

        谢符咽了咽口水，强行拉着文行简走：“糖葫芦有什么好吃的。”

        文行简没想到谢符虽然还是十四岁的少年，竟学会了口是心非。他抓了五文钱，笑道：“回去的时候，给你哥和你小妹也带上一串。”

        “哦。”谢符表面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左看看右望望，忽然站住，伸手指着前方一座三层高楼道：“这家很好，而且贱卖！”

        文行简定睛一看，确实贱卖，而且也太贱卖了！

        竟然只卖五十两！！！？？

        虽然古代不炒房，但听闻汴京的房子还是很贵的。这颍州虽不比汴京，可这价钱也未免太离谱了。

        两人犹豫之际，那家名叫醉仙楼的店铺紧闭的大门忽然开了，里面走出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他手里拿着一张纸，然后贴在写着贱卖的纸的上面，将其覆盖。

        现在变成了一百五十两贱卖。

        两人都没看懂什么操作，但文行简先行一步，直接上去询问。

        这一走近却把文行简吓一跳。

        那男子面目发青，尤以眼周和额头处最黑。文行简想到一个词：印堂发黑。

        未来得及开口，文行简看见空荡荡的楼里走来一个装扮素清的女人，只叫：“官人，昨晚好些了，似乎没再来了！”

        男子闻言火速关门，也不管外面文行简二人是否有想买店铺的心思。

        里面发生什么并不知晓，只听见两人脚步十分快，眨眼工夫已经走远。

        “什么意思？”谢符摸摸头，不解。

        文行简摸了摸贴着红春联的柱子，用指甲抠了抠，下面是一层白色。

        谢符一惊：“死了人？”

        文行简点点头，道：“可能还闹鬼。”

        而且还挺凶，那个男的都被折磨成不成样子了，女的估计好不到哪儿去。

        这就说得通了，闹鬼贱卖，但最近好转，又把价钱升上去了。可惜他买不起。

        “老爹，来两碗馄饨。”文行简在对面随意找了个摊子。

        谢符看他这败家子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铺子还没找到呢，你就想着……”

        “好嘞”，摊主热情回应道，“我劝二位不要买这铺子。”

        他指的正是方才二人看的那家，醉仙楼。

        谢符看看摊主又看看文行简，才明白他这是找人打听消息的法子，于是收了他张牙舞抓般的愤怒，安心坐下细听。

        摊主说，这家铺子它不吉利，从三年前起就换了不下十家的东家，主要是生意不行。但最近换的东家不但生意不行，而且还说闹鬼。

        文行简抠掉的对联有三层，这才见到下面的白色，说明是三年前就死了人，何故最近才闹鬼？

        再问才得知，这次的东家是三年前的东家。所以很可能死者死的时候，正是这位当东家。

        “那您老可知多少钱转卖的楼？”

        老者伸出三个手指，道：“不超过三十两。这楼的名声都烂了，现在谁还买？所以老朽这才劝二位。”

        “死的谁呀？”

        老者看了眼那座楼，一阵心悸，轻声道：“老板娘”

        谢符吃的正起劲儿，吓得把人家碗给打翻了。

        “诶没事……没事……”

        文行简也安慰他：“没关系。”他付了钱又赔了碗钱，再向老者道谢才离开。

        “还买不买呀？”

        “买！”

        当然要买，但不是用一百五十两买，而是三十两。

        “他这儿闹鬼，你想把价钱压下去，就得……”谢符说到一半停了，然后悄悄说，“装神弄鬼。”

        吓吓他们。

        文行简对谢符真是刮目相看，不禁笑道：“你还知道这个？”

        “听村里那些儿郎们讲的，他们有的是故事。”谢符一脸骄傲。

        但文行简心里却不好受，这事情绝不简单，有不通之处。

        不通在，为什么这个男的三年后又回来，而且他猜这人肯定不止这一次回来。三年间恐怕回来好几次，其目的就在专门坑骗不知情人士，倒卖这间楼，是为了钱。

        可只有他在的时候才闹鬼，那么就不是真的鬼，而是心里有鬼。

        死的是老婆，可方才分明看见有个女的叫他官人，那么此事很可能是倒卖凶宅和杀妻案的综合。

        光是装神弄鬼自然可以压低价钱，把楼买了。

        可这个人很可能是个畜生，就这么让他跑了，似乎也不妥当。

        于是文行简今日先带谢符回家，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小孩参与的好，明日他再独自来探一探。

        牛车上谢符吃过一个糖葫芦，便停下不吃，要等着回去和兄妹一起吃。却发现文行简对他喜欢的那些东西都不感兴趣。

        “文大哥，糖葫芦不好吃吗？馄饨不好吃吗？”

        “……”

        他从前没去过农村、山区，不过听说那里的人过的是很苦的日子。到这里来的这些天，不论是自己经历的还是看到的，在他心里都多了些不同的感触。

        谢符拿到一串糖葫芦便如获至宝，现在他也更能理解有些农村来的孩子，大学一毕业便挥霍无度的内在逻辑了。

        翌日，文行简再一次搭上了牛车。他忽然觉得自己在自讨苦吃，明明压低价钱就可以准备开张了，可他该死的正义感偏偏驱策他迎难而上。

        谢筠听完谢符的交代，皱起眉头看着文行简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趁醉仙楼的男人出去买菜，文行简本打算趁机溜进去探听消息，却发现自己实在太天真。。。

        此时阳光从东南照过来，一片温暖祥和，但他心里一点儿也不祥和。

        他看着高高的院墙哀叹。

        发现自己小说电影看多了，虽然身处古代，可他完全不会飞，只能看着院墙兴叹。

        要是有个会飞的，就好了。

        这院墙实在有些高，起码有两米以上。就算他引体向上做的溜，可腿也没办法上去。

        算了吧？

        他抓耳挠腮后，又对自己道：算了吧。

        虽然念叨了无数遍，可双腿就像灌了铅一样，没动分毫。

        正绝望之际，他忽然被人一拎，扯着胳膊就飞了上去。

        进到院子里惊恐地看着来人，但是院子里的景象不容他反问谢筠怎么来了。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宽阔的庭院，可他更来不及惊叹庭院的豪华，因为美丽的皮囊下是地狱般的景象。他看见……

        这栋楼里吊着数不清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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