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楔子（2）

电灯骤然亮起，光芒被拘束在一个个球体中，作势要冲进黑夜。那些忙得晕头转向甚至顾不上洗澡的刑警，办公桌面却比想象中要整洁很多，他们根本没有片刻闲暇能在办公桌前坐下来。

        夜里风大，眼前背对着她的人在暗自嘀咕着什么，直到上了台阶，玻璃门隔绝了风，她转过身盯着门外的夜景，听到那个人说：“不好意思，顾法医，让您久等了。”

        她抬起头，那人依旧是用后背对着她，步子走得焦灼，在前面带路。

        警察局的大厅直到夜晚依旧有人，的确不是谈工作的场合。

        拐进走廊，那人忽然放松下来，黑压压的背影快顶到了棚灯，照得见寸头上几根粗硬的毛发。

        “这么晚请您来开会，真是抱歉。”他虽然表达了歉意，心思却像是在另外的地方，表达歉意不过是开启这个话题的借口。顾法医从业五年，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跟警察打交道不需要废话，直接切入正题就是最节约时间的交流方式。

        “我知道这起案件特殊，化验报告今天上午出来了，希望能够给调查带来一些帮助。”她的声音冷静克制，但是当她打开门，迎面撞上整间会议室散发出的沉闷气息时，她的冷静也在此时被击碎了。

        “顾法医，您终于来了，快请坐。”刑侦组长从座位上站起来，同时示意带路的警察给顾法医安排好位子。会议室尽头是一面巨大的白板，上面已经密密麻麻地贴了许多打印出来的报告。能进入这间会议室的还是少数人，这起案件已经惊动了公安上级，那些优中选优的警察被集中到一起，为的就是能在最短时间内破案。

        顾法医深吸一口气，走到白板前，将手上的文件袋打开，检测报告被一一摊在桌上。

        “我们首先检测了黑色编织袋，黑色编织袋是建筑加工厂常用的包材，表面上没有任何印制的文字。这种材质的黑色编织袋很多厂家都在生产，采用的都是同一种方式，几乎是没有区别的。”

        “也就是说，从编织袋上没有什么线索可寻……”坐在后排的一名警察接了句话，让一群人陷入沉思。

        顾法医环视一周，继续说：“当然，我们主要化验的是编织袋里的尸块。从12月26日发现尸体到今天，五天内，警方在烧烤店周围十公里内又陆续发现了三袋尸块。”

        “可以确定，这是有预谋的抛尸。”

        “既然是十公里内，那么凶手是否就居住或生活在这片区域内？”一个模样稍显年轻的警察提出疑问。

        “可以优先考虑，但不能完全禁锢在这个思维里。”坐在最前面的刑侦组长弹了弹烟灰后说道。

        “我们把找到的尸块都拼凑在一起，虽然还不是完整的尸骨，但经过化验后确定是属于同一个人的，是……”她停顿了一会儿，即便被台下近十双眼睛盯着，她的心还沉浸在白天化验结果出来时的震惊当中：“尸体的骨头相较成人来说短了近一半，可以确定是还未发育完全的骨骼，这些尸块是属于一个身高在一米三左右的男性，也就是七到十岁左右的男童。”

        “什么？”会议室内一片哗然，头顶的吊灯在轻微颤动。

        “碎尸儿童……这……这怎么可能？！”

        “安静，都给我安静！”刑侦组长最先回过神来，用简单直接的方式将这股讨论的热潮按压下来：“被害人是七岁到十岁左右的儿童，监护人……我们需要向各个派出所调查一下，这段期间内，有没有儿童失踪登记在案，将这些信息全部收集起来，然后联系监护人。”

        今天一早送来的鸿城日报散发出油墨的清香，“垃圾箱内惊现男童碎尸”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都知道榕树胡同的那家烧烤店门口的垃圾箱里发现了尸块，烧烤店的生意一下子冷清了。店内的领班借此请假回家，没想到走到半路腹痛难忍，一去医院检查竟然患上了胃结石。

        不知怎的，烧烤店员工患上胃结石的消息竟然不胫而走，被一些媒体当做小道消息报道，排版的时候还故意放在了那则令人震惊的新闻底下，很难让人不联想到一起去。于是，大家纷纷传言，那家烧烤店的老板一定知道些内幕，保不准烧烤店里的肉都和那些尸块混淆了，导致店里员工误食了人肉得了胃结石。

        消息越传越离谱，烧烤店为了能经营下去不得不贴告示声明和那个诡异的垃圾箱撇清关系，还当街安排几个人发放优惠券。那个垃圾箱也被环卫部门回收了，换上了一个崭新的绿皮垃圾箱。

        可是，在消息闭塞的严冬，人们很难再找到另一个同等程度的新闻来遗忘这一个，各个家长也都会以这则新闻来告诫自家的孩子，晚上在外面别贪玩，准时回家。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没过多久，又发生了一件颇为古怪的事情，还和这起儿童碎尸案有着丝丝缕缕的关联。

        五天后的中午，虽然没下雪，气温却突破了零下二十度，一早上公路被封了，而此刻出现在警察局接待室的五个中年男女是乘坐昨晚最后一辆大巴车赶来的。他们的神情焦灼，如坐针毡，在等待刑侦组长出现的过程中，他们时而站起，时而坐下，眼望着远处的日头一会儿高过枝丫，一会儿低过屋檐。

        “这五个人都是失踪儿童的家长，他们的孩子都失踪了，今天，是来认尸的。”负责接待的警察看见刑侦组长走进门，在他的耳边附声说道。

        “五个孩子的家长？”刑侦组长有点震惊，一时没缓过来，想了想后问道：“他们怎么凑一块儿了？”

        “我们不是向各个派出所下发了统计失踪儿童的通知吗，距离鸿城二十公里的穿河镇，有五位家长上报过失踪儿童的信息。”

        “什么？一个小镇子，有五名儿童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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