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发现（4）

车牌尾号三个8的金属灰色奔驰车打着左闪灯缓缓驶入院内，停靠在“素月小筑”私家菜馆的门匾下方。

        纪忆走出饭店雅间，翻出口袋里的软包中华，弹了支烟，夹在左手指间转来转去。他这几日心烦意乱，烟抽都比平时要凶很多，本来聚会团建一类的活动，他是能躲就躲，并没有什么兴趣。但不巧，今晚这场饭局他就躲不开。

        白生做东，说是邀请了《妖镜》的主创演员一起吃吃喝喝。这个一向眼高于顶的流量小生，头一次设宴邀请同剧组人参加，以纪忆的咖位，他没理由也没胆量拒绝。尤其当白生小助理前来邀请纪忆参加时，明确表示了，今天晚上主要邀请的，就是他和jojo两人。

        但当纪忆推开雅间大门，居然看到《诗歌》节目组的那位记者坐在桌前，他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什么叫阴魂不散，玩的居然还是车轮战。

        等jojo来的间隙，纪忆借口去洗手间，揣着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东西，就下了楼，出了饭店大门。

        正当他夹着烟站在三级台阶上，脑袋发空时，一辆金属灰色奔驰车停在了他的面前，有两个他认识却并不熟悉的人从车上下来——眼镜男和发疯女！

        “什么情况？”纪忆处在信号接触不良的界面，他跳下台阶，拍了拍司机驾驶员的车窗。

        “少爷，您也在啊？”司机是纪家老人了，前两日纪忆回家，正巧司机休班没能相见，为此司机还可惜了好几个小时。

        “他们俩怎么会从这辆车上下来？”纪忆手指抬起，正对上看过来的徐行。暮然会因幺娘行事而对纪忆微有歉疚，但徐行不会。他可是铁三角里的大家长，鸡妈妈当惯了，那就是连老鹰都不怕的存在。

        “纪董安排，说送我们过来吃饭。”徐行代替司机回答了这个问题。

        “？”纪忆夹在手指间的烟，一个不留神，掉到了地上，烟还没被点燃，风一吹，滚几圈就钻进了车底，“你们怎么会…他为什么…送你们来，吃饭？你们怎么…也要吃饭啊？”纪忆的语言体系已经全面崩盘，他有好多问题要问，但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说。

        比如，他们二人是怎么认识老爷子的，还能关系近到让老爷子派车送人？

        再比如，剧组主创人员聚餐，这两个外人为什么也能参与？

        “少爷，他们俩人是纪董请去家里的。至于为什么会来这儿吃饭…我就不清楚原因了。”老人果然是老人，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话，也就他还能听得明白。

        “我爸去找你们了？”纪忆抓住了他所理解的重点，“因为19s视频？”

        “他跟你们说了什么？”

        “要你们配合做什么事？”

        “他许诺给了你们什么东西？”

        一连串的问题，急得纪忆面色潮红。这种事，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去处理了。上学时因为打架斗殴被老师告了状，纪忆原是属于见义勇为的，却最后被班里所有同学一致孤立起来，包括他想保护的女生，也躲着他走得远远的。纪忆不明就里，追着那个女生跑了一整节体育课，直到把那女孩跑得面色惨白，被同学扶进了医务室，纪忆才逮到机会，死守在她面前，追问事情的缘由。

        原来，是女孩的父母收到了一封来自纪董的警告信，警告大家都要安分守己，这样才能保证学业顺利，工作无忧。

        从那时起，纪忆才意识到，纪长生这个人，不仅会笑，还会笑里藏刀。

        “纪董他没有问什么奇怪的问题，只是了解一下而已。”暮然柔柔的开口，眼前少年面红耳赤，不知道为什么，在暮然眼里就像个正值青春叛逆期的孩子，他跟他父亲的相处并不融洽，这是暮然最后得出的结论，她对纪长生无感，却对纪忆保有愧疚，“哦，对了，纪董最后说，他会解决好这次小视频事件，让你无需担忧。”

        让我无需担忧？纪忆回以讽刺，纪长生做事，从来都是为了让他自己无需担忧。

        当年在校医务室，女生冲纪忆大吼时说的话，他能记一辈子，她说：“你就老实到毕业，不要让你爸再为你操心了，这样大家都能好过。我们家小，惹不起你。”

        话通俗易懂，干的就是釜底抽薪的勾当。只是纪长生灭的不禁有麻烦的火，也有纪忆青春年少满怀中二病的正义之火。

        “欸？大家怎么都在外面？”jojo从纪忆身后钻出，拍上了他的肩膀，“白二爷正在群里催着呢，我们可不能让他发飙！”

        雅座厢房，椭圆形长桌周边摆着六把椅子。

        白生白二爷居正，坐在一端，在他正对面，坐的是徐行。另外两侧各有两把椅子，一边坐着纪忆、jojo，一边是暮然、简凡。

        纪忆在接过服务员递送的红酒杯时，目光正撞上对面望过来的暮然的眼睛，一丝料峭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只因她的眼神太过执着，黝黑的瞳孔像无尽深渊，吞噬着目之所及的一切，无论纪忆如何躲藏、规避，他始终都能感受到那股炽烈的目光，钉死在他的脸上，盯得他脸颊微烫，行事拘束。

        凉菜三三两两的都摆上了桌，简凡在服务员经过时悄悄捅了捅身旁的暮然，“克制点，别搞砸了。”她小声提醒。

        白生轻摇两圈红酒，抬腕端起，示意有话要说。局是白生攒的，开场白自然由白生来说，“我知道，我圈里口碑不好，混世魔王，我要是说请客，没人敢不来。所以这顿饭，不需要承我的情，不用那些虚头八脑的。”

        “我一请是感谢徐行的救命之恩。”白生举杯站起身，十分恭敬的对着徐行深鞠一躬，“我小时候恶作剧，在客人的饮料杯子里放玩具小球，直到120来我家拉人，我才害怕了。这件事，是我童年的一道阴影，果然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让我也体会了一次差点被卡死的经历。我谢谢你，救我一命，也谢谢我自己，命不该绝。”白生说完，仰脖，一口气灌下半杯红酒。

        徐行象征性举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红酒，示意回答，“不用，客气了。”

        简凡很有眼力价的起身取过醒酒器，给白生续上小半杯，对方抬起粉扑扑的小脸，第一次和颜悦色的对着简凡说了句，“谢谢。”

        ohmygod！简凡的姨母心开始融化了，要知道古偶天花板的颜值真不是盖的。白生的眼睛是典型的杏仁眼，瞳仁又黑又亮，像只小鹿，露出狡黠的目光。

        “你，喝酒这么快就上脸了？不会一杯倒吧？”简凡看着耳朵都变粉嫩的白生，眼里全是温柔。

        “我是很少喝，但酒量也没那么差。”白生举杯转向简凡，“我二请是同你道歉。在片场向你发了脾气，还捉弄了你。”

        简凡手里还握着醒酒器，人傻傻的差点就准备举着花架子去和白生碰杯了，她还没完全理解清白生说话的意思，看见对方又要仰脖喝酒，担心的话脱口而出，“你别一口就干，红酒也是酒，有后劲。”

        白生这次只是客气喝了一大口，还剩一半留在杯底，他笑笑，眼神从简凡瞟向徐行，像个安静要糖吃的孩子，等着家长的表扬。

        徐行却没在看他，手下正用着筷子在给暮然夹过桂花藕。而暮然呢，却是望穿秋水的，不想错过纪忆脸上的任何变化。

        白生的酒杯再次转弯，这次朝向的是剧组朋友方向，相比较徐行的敷衍和简凡的不知所措，jojo和纪忆就官方许多，他们二人在白生开口的同时就同步端着酒杯站起身来。

        “第三请，自然是要请我们剧组小伙伴，未来4个月，顺顺利利，把戏拍好。”白生抿了口酒，看着jojo和纪忆整杯干掉后才坐回到座位上。

        服务员此时端着八珍豆腐摆盘上菜，白生勺子刚刚拿起，就看到徐行端着杯子，起身来到纪忆身旁。要知道，白生坐在主位，左手挨着的就是纪忆。而徐行此时站的位置，就在他俩中间的空位处。

        白生的勺子又默默的放下了，他看着纪忆再次举杯站起身，听着徐行俗套的祝酒词，他托腮的手忍不住一下又一下的敲着自己的鬓角。

        “我不太懂得这个场面该说什么话。我也知道你不太喜欢我们。但毕竟我朋友还要采访你，她还有工作要做，这杯酒就当是赔礼道歉，就算不能一笔勾销，也请公私分明，谢谢。”徐行说完，一口闷，半杯红酒转眼空。白生托腮的手，忍不住掐上了自己脸颊的肉。

        这是什么鬼，放着自己一个一线明星不粉，粉这个十八线？白生不理解，前后两口酒喝得差别有点大吧！他可是人生第一次宴请，虽然用了三个理由，但其实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请徐行。因为知道他和这个形似实习生一样的记者是朋友，所以白生为了莫须有的理由还道了歉，因为这个记者工作的原因，白生还叫上了主演，算是给全了面子。

        结果呢？白生的杏仁眼一下子睁得滚圆滚圆的。徐行应该是感觉到了被直视的异样，他回了个头，确实看到了白生不理解的幼稚模样。

        但他也只是回了个头而已。说完话，喝完酒，人绕着桌子走了半圈，很是自然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徒留不理解的白生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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