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不过话说起来，我早上跑步——跟车一样快。”丁湛川声音弱下去，这些话自己听着都不信。

        “牛车？马车？老爷车？新手开的龟速车？”林鸿的脸上写了“我不信”三个字，“你啥时候做了科技战士了？”

        “滚——”

        “下次晨练叫上我，咱也开开眼界。”

        姜铄冲进病房把两个看守的警员吓了一跳，里面的女医生倒比他们镇定得多，“病人状态稳定，意识也清醒了。”——可以接受问话。

        “谢谢，”姜铄对医生点头，对方了然，自觉走出房间。

        “杨昊安，我是市局刑侦队的警察。”警徽在对方眼前一晃而过，“请你解释一下这张照片。”

        杨昊安躺在病床上昂起头，看到警察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从自己电脑上摄下的影像，恨恨地瞪着他，“你们进了我的房间？！谁给你们开的门！还翻我的电脑，为了那个□□？！”

        “嘴放干净点！”姜铄呵斥，被打断下巴也阻止不了这野人撒泼，“这是一起重要案件的证据，谁拍了这张照片谁就有重大嫌疑！你最好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哼，你知道我是谁么？”杨昊安重新躺到枕头上，盯着天花板。

        “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以前是怎么糊弄你们学校的领导和警察，今天你在我的案子里，不把我问的话交代清楚别想脱身。”

        杨昊安对警察说的话不以为意。

        “躺在睡床上受人看护和拷在床上住监视病房可是两回事——”

        “谁要拷我儿子？！”五六个西装革履的大汉鱼贯而入，四下排列开把原本宽敞的病房占去了一半，姜铄见这架势，明白是孙廷他们说的大通工程的人来了。

        姜铄作为宁兹达市的土著，小的时候就对港口杨氏的发家史有所耳闻。早几十年前他们纠集了本家青年和一帮外来船工在河上采砂，所谓“马达一响，黄金万两”，一条普通采砂船一晚的利润抵得上普通人不吃不喝打工十年，只要能让船转起来他们什么都会干——暴利驱使下不择手段的生存方式和传统观念里的宗族纽带让这个“混血”集团结合得异常紧密。

        后来的老人径直走到姜铄面前，眼神不善地将他囫囵扫视一遍，“您是杨昊安的父亲？”姜铄见他须发全白，论年纪当床上这位的爷爷都够格，“事实上，杨昊安早已是成年人了，不需要家长代理——”

        而一边，好大儿正舒坦地躺在床上等爹为他出头。

        “他要是伤了人我们会给补偿，当然——学校有需要的话大通也愿意继续支持，这件事不必麻烦警察。”老人似乎在给姜铄下通知，他看向病床，皱眉道：“警官，我倒是想问问，谁把我儿子打成这副样子？那人你们抓到了吗？”说着用眼神示意姜铄杵在病房里的几个男子，“——警方有困难我们也可以帮忙。”

        “杨先生似乎有所不知……”姜铄说，“这么多人在这里恐怕不方便——”

        “他们都是自家兄弟，谁的事都是一样听，你直说就是了！”

        “贵公子当时正对一名女性实施□□——”

        “什么强不□□！男女间正常的打情骂俏被外人看见就叫□□了吗？！”老人厉声打断他的话。姜铄沉默，对方少说长他一倍，多年的思维定势不是几条法令、几场争论就能扭转的，况且警方现在没空陪他玩文字游戏，

        “那确实是其次，杨先生——我们找您儿子是因为他手里有一张重大犯罪现场的照片，如果他不解释清楚，”姜铄表现得越自如对方的不安越甚，“他就是我们的头号嫌疑人了。”

        姜铄接着说：“而且，我们还掌握了另外……有关大通的证据。”

        老人闻言皱眉，“昊安，你在搞什么名堂？！我怎么告诉你的！”

        床上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知道即使父亲平时对他百般纵容宠爱，但儿子和家族产业之间始终有一条等级分明的界限，他是在界限之下的。

        “我在公司什么也没干！”杨昊安急忙分辩，顾不上脸上的疼痛，“你少胡说八道！”

        姜铄不看他，接着对老人说：“杨先生觉得我们手里没真凭实据会来抓您家的少爷么？”结合早年流言中杨家的做派和刚才片刻里的表现，姜铄知道，对方极其自负——而他越自负，就越会认为警察手里必有铁证才敢有所行动。

        老人的目光在他儿子和姜铄身上打了一个来回，那视线沉重又尖锐，谁的意志稍不坚定就会泄了气。

        说姜铄没压力是假的，好歹他从小生长于普罗大众，从警之前接触的九成九都是“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的正常人。但在作为警察“苟活”的这些年里，其中一个让他多次化险为夷的绝技就是会“装”。

        此时杨昊安愿不愿意已经不重要了，姜铄故作轻松地看向他，说：“我们可以找个安静的地方，你仔细和我解释。”

        “他这副样子能到哪去，”老人似乎从沉思中收回意识做了决定，扭头示意手下。他出门的时候又扫了一眼病房中一站一卧的两人，探究与威胁、疑问……与难以察觉的不安。

        房门“咔哒”落了锁，面对杨昊安，姜铄无需再做任何表情，他把手机递到对方面前，“说吧。”

        杨昊安皱眉盯了两秒，分辨出那张照片，又闭上眼，“照片不是我拍的，是我在网上存的。”

        “哪个网？你那个偷拍网？”

        “x影天地那个群。同一个群的人可以看到互相的照片墙，我是从别人的照片墙里下载的——”他睁眼看姜铄，“哼，你要想拿这个作证据——很多人都有这些照片。”

        “这些？还有别的照片？”姜铄问。

        “死女人的照片——还有好几张，”杨昊安无所谓地说。

        “你知道是哪个账号上传的吗？”

        “呵，这个软件的特点就是虚拟ip和随机分配的发布账号——就像一个共享的匿名资源集散库，没人能知道谁发布了什么照片。”

        放屁！姜铄暗骂，躲在□□里的人还好意思在“隐私”的旗帜下沾沾自喜。

        不过，他们要找的这个凶手怎么竟然会嚣张到把明晃晃的罪证上传到＂公共空间＂？

        “警官，我可是提供了重要线索，打我的人你们抓到了吗？他把我打成这样——这是故意伤害！”杨昊安又来了力气，“说我□□？！老子——都没掏出来！我用个鸟去□□她！”

        杨昊安在老爹威慑下撒谎的可能性很低，尤其是对“偷拍”、“猥亵”、“□□”这类在他们观念里仅限于男欢女爱的小事。况且，孙廷和过舒已经确认了十七号晚上——也就是第二起案发当晚杨昊安的不在场证明——在男寝天台与另外八名男女学生一起违规举办聚会直到凌晨四点。

        在现场连环作案特征如此鲜明的情况下，姜铄已经在心里排除了杨昊安的嫌疑。当然，多个行凶者通过网络约定手法，伪装成单人行动的可能性理论上并不等于零。

        当务之急是找到那几张照片的上传者，“行了，你少说几句吧，一会儿脸长歪了。”姜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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