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来处去处

　　“没想到之前让那么多厉鬼趋之若鹜的小鬼，也不过如此！”

　　阴冷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在我的耳边回荡，这道声音中又带着一股浓厚的阴气令人心神震颤，我攥紧了拳头默念清心咒，可是止不住的回想起十年前的事情。

　　那些事情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我娘消失的背影，水潭中红颜骷髅的女人，漫山破土而出的棺材，金光大作的普庵祖师像，还有……

　　跪拜而亡的七爷。

　　这些被我一直压在心里的记忆陡然浮现不断的震颤着我的心神，一股无以复加的悲哀涌上心头，更多的是我对命运的愤恨，无奈。

　　我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至少会向前看，原来我从来都没有放下过。

　　这些从来都是我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师伯要杀我的时候我没有害怕，被十几个恶鬼围攻的时候没有害怕，跌入恶鬼陷阱命悬一线的时候也没有害怕，可是我现在害怕了……

　　小时候我不懂，现在我不想懂。

　　七爷就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娘带着大黄一去不返也是为了我，从出生他们就在护着我！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对啊，他们一直都在保护你，可你做了什么？你害死了七爷，害死了你娘，你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陈难，你一出生就是个死胎，你本来就是个祸胎！他们用命换了你的命，你凭什么活着？你就是个累赘，身边的人都会因你而死……”

　　“所有人都为你而死……”

　　我没有说话可是早已经泪流满面，对那道声音所说的话十分认同，如果没有我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看见前面的绳子了吗？”那道声音几乎是蛊惑般的说：“只要你把头放进去，一切都结束了……你娘会回来的，七爷也不会死，只要你把头放进……”

　　我抬头看一下面前的绳子，缓缓走了过去，浑浑沌沌的就想把头往那绳子里头套……

　　“对，就是这样，一切都解脱了……一切都解脱了……”

　　“真的吗？”我冷笑一声，缩回脑袋，反手将那绳子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之上，咬破中指画符，“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

　　“急急如律令！”

　　把鲜血抹在草绳上，眨眼间草绳就化为了一段白烟，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她的面容泛青眼珠子都瞪了出来，舌头一截吐在唇外。

　　一看这样就是个吊死鬼，而且死相极其凄惨。

　　要说这厉鬼之中最折腾也最难超度的不外乎就是吊死鬼和水鬼，我也最头疼碰见这俩玩意。

　　“走不走？！”我低喝一声，握紧了手中的符咒，若非万不得已我也不想对死鬼动手，妄杀鬼怪是要遭受因果报应的。

　　更何况这些人死前或有仇有怨，已经很可怜了。

　　死鬼狠狠的瞪着我，看样子是很不甘心就此离开，我说：“再不走，你就别走了！太上——”

　　咒还没念完，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我微微一笑，就在昨天我已经破解了师伯当年所布下的藏物之法，原本在鲁班书中也有记载，门人若是想藏东西只需要把东西放在土中，或者是树上等死物件上，配以口诀就能够掩人耳目混淆视听。

　　其实东西一直在那里，只是我没有本事看破，现在可不一样了。

　　我用捡来的稻草扎出八个草人，以法术加持围在藏有阴阳珠的周围，随后脚尖分三次点地，每点一次念一声口诀，手诀随之变换，三次之后，园本围在地上的八个草人骤然冒出了一阵白烟，迅速的燃烧了起来！

　　这是成了！

　　我心中一喜，也顾不得什么赶忙伸手挖了起来，没过一会儿就有一颗透明的珠子被我挖了出来，对着日光一照，肉眼可见的看见里头清浊二色，缓缓融合、分离，形成了太极的模样。

　　就是它。

　　握紧珠子的那一刻，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轻松，转头四顾这一片七阴凶厄地，就好像一个人睡了长长的一觉，终于在有这一刻如梦初醒。

　　老仙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我的脚边，灵活的攀爬上我的裤脚一路跑到肩头，“恭喜恭喜，六年了，你终于能出去了。”

　　“他呢？”

　　“他？”老仙眼珠子转了转，“你说的是邓老道？”

　　我没说话，老仙说师伯现在不在镇中，既然我已经拿到了阴阳珠就可以自行下山，山下有东西留给我。

　　最后看了一眼七阴凶厄地，这地的风水仍在，以后恐怕会为祸一方。

　　老仙看出了我的想法，在一旁说道：“这是不用你操心，邓老道对这块地早有处置，时间不早了，你赶紧走吧。”

　　我点点头，带着老仙一道离开了山上。

　　下了山远远的就看见了一群人在地里干活，只是当我走过去的时候，这些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十分怪异的表情，像是在看着什么怪物似的纷纷避之唯恐不及。

　　“马大叔！”

　　“钱三叔！”

　　我冲着熟识的几个大叔招了招手，他们先是一愣，随后仔细的打量着我，等了好半天，这才犹犹豫豫的说：“你是……陈娃？”

　　我狠狠点头，“没错，是我！三叔！”

　　听到我的话，三叔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锄头，冲着地里的其他人招手说：“是陈难！老邓家的陈娃！陈娃回来了！”

　　听到三叔的话，其他的伯伯婶婶都围了上来，惊奇的上下打量着我，其实有件事我也一直挺纳闷的，我在村里面突然消失了，师伯究竟是怎么跟村民们说的？

　　总不能就说我是这样莫名其妙的丢了的吧？

　　还真能。

　　二婶拉着我的手，语气有些责怪又心疼的说：“你这么多年都跑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你大伯有多担心你？”

　　他们说自从我丢了之后，师伯每天都魂不守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很久去找我，这么多年来，从来都没有放弃。

　　我满脸苦笑的看着他们，总不能说其实我这些年都在山上吧？

　　还师伯找我？分明就是那个黑心的老头把我丢进去的！威胁着让我一直没有办法离开！

　　可事到如今，我也不好去拆穿师伯的谎言，只能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说自己当时不知道怎么的就稀里糊涂的被人给带走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在一个小屋子里头，趁着看守的人不注意跑了。

　　这一跑就是这么多年。

　　说着说着，有着心软的婶婶都忍不住红了眼眶，摸着我的脑袋说：“陈娃，你这些年受苦了，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对了，四婶，我大伯在吗？”

　　四婶擦擦眼角，一拍大腿道：“你大伯又出去找你了！不过你也别担心，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等他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我确实不担心。

　　几人叽叽喳喳的说着，最后还是二伯开口了，“不说那么多，先回家先回家，让陈娃回去好好收拾收拾。”

　　他们在地里还有些农活要干，让我先回去，晚一点再来看我。

　　一路回到家，我先打了个井水打算好好洗洗，等对着水面一照，着实把我自己给吓了一跳。

　　里面的这个人是我吗？

　　蓬头垢面，头发就跟八百年没洗过似的，衣服上全是补丁，活像一个大乞丐。

　　差点都没认出来就是我自己。

　　难怪一路上那些人看我的眼神都这么不对劲。

　　平时在山上有个泉水，但是这还是我实打实的第一次看自己的样子，妈的。

　　随便捯饬了一下，浑身清爽了不少，我这才注意到虽然离开了这么多年，可是这小屋子就跟我当年走的时候一模一样，到处都是破破烂烂的，堆满了垃圾。

　　师伯这些年还是靠捡垃圾为生？

　　“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老仙叼着一封信跑到我的脚边，“邓老道留给你的。”

　　我接过信件打开，里头写到让我从哪来回哪去，等到一年以后我快要到十八岁的时候再来这里找他。

　　从哪来回哪去？

　　我细细的琢磨着这句话，我是从陈家庄来的，师伯的意思是要我回到陈家庄去？

　　可是……

　　我犹豫了。

　　不是不想回去，而是不敢回去，我一事无成，怎么敢回去。

　　“回去吧，总要回去看看，你不是还记挂着谢道长吗？”老仙说。

　　我攥紧了手中的信，手中微动那张纸便化成了灰烬，我想也确实该回去看看，我还答应了狐狸脸女人的事情，还有老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七爷……

　　他会有人收尸吗？

　　师伯什么都没留给我，整个屋子里空荡荡的，连一块钱都找不到，难怪他能几个月不在家，小偷进来都得是哭着走的。

　　这老头！

　　没再耽搁，我收拾好东西，其实也没什么难收拾的，我准备离开。

　　临走的时候，灰老仙跟上了我，我一直记恨着他当初帮着师伯瞒我的事，转头掐了个法诀不耐烦的看着他说：“不许跟着我！你又想当师伯的眼线是不是？”

　　“没有没有。”老仙眨着眼睛无辜的看着我，“此去山高路远，你总得有一个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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