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翌日，早川世安是顶着柳生里美打趣的视线出的房门。

        可以说，自从她昨天晚上回到房间，主动交代了最后一天要和幸村同行出去以后，对方就时不时这么看自己。

        尤其是今天早上醒来，她醒来以后更是句句都是调侃。

        “要玩得开心哦~”

        这是房门被关上的前一秒，柳生里美躺在床上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她打算今天就待在酒店休养生息。

        最多最多就是拉着小野山岚下去泡泡温泉、赏赏雪景，不可能再出酒店了。

        早川世安看着关上的客房门，暗自感慨，房中的柳生里美现在哪还有自己初见她时那副大小姐不可一世的样子？

        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啊……？

        早川世安抱着这样的疑惑来到电梯处的时候，幸村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了。

        男生此时正背对着墙壁靠着，半长的碎发没了止汗带的束缚，松松散散地遮住了他的侧脸。

        他手里拿着此行特地问父亲借用的相机，正低垂着头认真看着相机的屏幕，

        “幸村君，日安。”早川世安走上前道。

        幸村听见声音抬起头，面上浮现出笑意，“日安。”

        昨晚下了一夜的雪，今早才堪堪放晴了些。

        早川世安醒来拉开窗帘时，外面的路面两边、屋檐上、树上，满目皆是明净纯粹的白色。

        她当时看着，忽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众人口中的雪景为什么一直那么的美好。

        酒店前的地面看着虽然是处理过的样子，却还是有些打滑。

        幸村精市见早川世安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不禁失笑道：“我们这样走，走到车站怕是都要花上半天的时间了。”

        早川无奈，哪儿有这么夸张。

        她看向幸村，“……可是真的很滑。”

        她的平衡力不太好，走得快一定会摔跤。

        “那——”幸村沉吟半晌，折回步子将手伸出去，“我牵着你走吧？”

        早川世安看着面前递过来的，那只带着藏青色手套的手，不禁将脸在围巾里埋得更深了些。

        她委婉地轻声拒绝道：“我自己可以。”

        “可是我们现在要去吃午饭的那家店营业时间是限时的，而且还是限量供应。”幸村说着，煞有介事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以我们这个速度，怕是会赶不及呐。”

        十分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唬自己的早川世安：这到底是家什么店？它赚钱吗？

        看着依旧停在眼前的手，早川世安无端呵了口热气。

        在白雾丝丝缕缕弥漫在眼前的时候，她才将手浅浅地搁了上去。

        两只手都戴着厚实的手套，照理说触感并不会那么直接。

        但早川世安莫名地觉得，对方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充满了力量，且十分坚定。

        这可是幸村的手啊……

        早川世安这么想着，脸上不自觉升起了些许温度。

        电车的车站与酒店之间大概是十分钟的脚程。

        很幸运，列车在他们刚到一会儿就进了站，因而两人并没有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等上太久。

        幸村精市先一步从室外的月台跨上了车，早川则跟在他的身后走进了车厢。

        车厢里面比之外面温暖了许多，地面也不再湿滑。

        幸村适时放开了手，对早川道：“坐在那边吧，靠窗的位置。”

        早川世安点了下头，坐到了对应的位置上。

        电车缓缓启动，随着叮当叮当的声音，外边的景色也随之变换起来。

        早川双手交叠方在膝盖上，脸上还是隐约有些发烫。

        她目光不移地看着外边的景色，一时不敢转头再去看旁边的男生。

        虽然对方昨晚将话说得很明白，这次只是以朋友的身份同游，甚至可以当作一次单纯的采风，但在刚才牵着手的那十分钟里，早川便知道，这些不过都是一个说辞。

        她不可能简单将他当朋友。

        而对方显然也不能。

        ……

        特殊的情感让她太轻易地就相信了幸村的话，导致她忘了幸村内里其实也算是个有些固执的人。

        幸村看着女生略显僵硬的身形，以及执拗看着窗外的动作，无奈拿起了相机。

        还是研究这个好了，正好参数有些问题。

        嗯……顺便拍拍沿路的风景，或许也不错。

        电车一路颠簸着，约莫过了半小时，时间快到了十一点，在下一站的站名被报响后，幸村忽然道：“该下车了。”

        早川有些迷糊，问：“到了？”

        “嗯。”

        早川世安看着外面的景色，感觉好像已经置身郊外。

        幸村他说的那家店……开在这里？

        幸村精市对早川世安狐疑的视线置若罔闻，“走吧，一会儿就到了。”

        离开车站，步行了大概十几分钟，两人停在了一个看起来风格就很古朴的庭院前。

        早川世安看着更像是私宅而非店铺的建筑，不禁问道：“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嗯……”幸村拿出手机，对比了一下图库中的照片，“就是这。”

        这家店是之前来过京都的柳莲二所推荐的。

        听闻是一家夫妻店，只在秋冬两季开，一天接待不超过五桌顾客。

        一开始做饭接客其实只是夫妻俩之间的小乐趣，没想到因为味道甚佳，被贪嘴的食客们传了出去。

        推开庭院前的竹门走进去，满目皆是铺着白雪的山石和植物。

        庭院中间有一汪活水，承接着清水的竹筒在两人走进去的时候恰巧打在撞石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风铃声响，一个老妇人穿着和服从建筑内走了出来。

        她看到幸村，并不惊讶，和蔼道：“您就是之前打电话预约了的幸村先生吧？”

        “嗯。”

        “那二位随我进来吧，暖锅已经准备好了。”

        这竟然真的是一家店？

        早川世安直至褪下鞋子走进暖烘烘地屋内时，对此都还有些不敢置信。

        开放式的庭院内左中右一共有三个隔间，其他两间此时已经有人上座。

        每个房间互不打扰，却都能透过落地的玻璃窗欣赏到院内的景致。

        “早川觉得这里怎么样？”

        “很舒服。”

        幸村精市下颔搁在掌心上，嘴角勾起，“那看来早川对于我安排的第一站，还是很满意的？”

        早川世安低垂着眉眼，一声“嗯”伴随着暖锅里泛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险些没能落到幸村的耳朵里。

        早川世安应完声，掩饰性地喝了一口刚刚店主亲自为她舀的热汤。

        屋外银装素裹，清水潺潺。

        屋内暖意洋洋，香气四溢。

        即使是在这里坐着喝茶也应当会很惬意。

        抿着汤的早川世安默默想。

        -

        一顿午餐吃完，早川世安盯着暖锅中还冒着泡的汤汁，一时发起了呆。

        俗称发饭晕。

        于是当幸村精市吃下最后一口，拿起湿巾擦嘴的时候，就透过热气看见对面的女生正眼神迷蒙地盯着锅中。

        “早川？”幸村疑惑呼唤了一声，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早川世安眨了两下眼睛，缓慢地摇了摇头。

        她可吃不下了。

        暖锅里的食材分量很足，从开始吃到现在，她的胃起码已经满了八分。

        老板娘见二人吃得差不多了，指挥着老板——也就是她家老头——将暖锅撤下。

        自己则端上了一早准备好的甜点。

        她将装着杏仁豆腐的白色骨瓷碟分别推向早川世安和幸村精市二人的面前，“吃点甜的解解腻吧？来我这的小姑娘都说喜欢这个豆腐的味道。”

        后半句她是对着早川世安说的。

        早川礼貌地道了声谢，接过了饭后甜点。

        小野山岚之前一直说女孩子都有第二个胃，是专门留给甜点的，早川现在好像有点相信了。

        “不用谢。”老板娘摆了摆手，“你们是京都这场初雪以后第一对光临寒舍的情侣，所以甜点是附赠的。”

        早川世安听完这句，饭晕忽然就醒了。

        她尴尬地看着面前的甜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那就谢谢奶奶了。”

        幸村说完，顿了一秒，还是体贴地站在早川世安的立场上解释了一句，“但我们……只是好朋友呢。”

        老妇人听完少年的话，愣了一愣。

        但她好歹已经走过了半生，马上反应过来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她弯起眉眼，脸上显现出岁月洗礼过的痕迹，“那就当是送给友谊。”

        老妇人说完这句，收回托盘后笑意亲和地提醒道：“小店半小时以后打烊，两位休息好了便继续旅行吧，祝旅途愉快。”

        留下了这句话以后，她将隔间的障子门拉上，退了出去。

        早川世安趁着幸村还没和自己说话，低头挖了一口杏仁豆腐。

        豆腐白白嫩嫩，散发着馥郁的香甜。

        甜而不腻，入口即化。

        怪不得那个奶奶说来这的女生都喜欢，的确是很好吃。

        “吃饱了以后我们就要去下一站了。”

        “去哪儿？”

        幸村见早川好奇，语气神秘地道：“一个在下雪之后很美的地方。”

        还是和昨晚一样，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早川世安低头吃豆腐时偷偷扁了下嘴。

        但心里却莫名对接下来的旅程更加期待了些。

        吃完暖锅的身上十分暖和，早川世安穿上外套以后额上甚至附上了一层薄汗。

        “戴上围巾和手套。”幸村见早川准备就这么出去了，伸手按上障子门，“你这样出去，如果感冒了可是我的责任。”

        早川世安侧眸看向幸村，不知为何突然感受到了母亲大人的存在。

        她听幸村语气不容置喙，无奈放下准备推开门的手，将手上挂着的围巾往脖子上绕去，然后戴上手套。

        全副武装之后，早川世安只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向幸村，“这样好了吧？”

        女生难得的孩子气再出江湖，让幸村险些笑出了声。

        他强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如果此时有一面镜子，幸村会发现，原来自己的眼神竟可以如此缱绻。

        幸村主动帮忙推开了门，道：“请吧，我们去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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