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羊之王

横滨租界的街头没有多少人，行人都来去匆匆，面色阴郁，仿佛有种看不见的压力笼罩在这座海港城市，比寒冷的空气更加压迫着每一个生活在这里的居民。

        我的住宅不远处就是一个名为擂钵街的区域，地面就像一个巨大的钵一样突兀地凹陷下去，据说是四年前形成的爆炸才造成这样的地形，黑色的焦土与阴影过了四年也仍然盘桓在这片土地，但人类像蟑螂一样的生存能力已经在这片废墟建立起了新的住宅居所。

        人们的压力来源是害怕那样可怕的大爆炸再次发生吗？

        不。

        是被称为夜之暴帝所统治的港口黑手党，正在肆无忌惮地践踏着这座城市的生命。

        本来只是想借自己年幼的身份来靠近可能拥有攻略信息的组织「羊」，但由于贮水池投毒一事，我短时间也不太想回到那片尸横遍野的住宅区了。

        难怪之前觉得环境太过安静，原来除了我早就没有一个活着的人在了。

        突然失去住所的我在寒风中悲凉地抱紧了系统化身的人偶，对港口黑手党的敌意直线上升。

        接近擂钵街后，虽然房屋相对而言更加破败，但气氛反而比外界的更加缓和，一路上碰到的居民比起或是麻木或是恐惧的表情，也多了一分活力。

        而少数能够肆无忌惮地走动的青少年，手腕上都带有蓝色的腕带，仿佛是某种组织的象征或是标志那样。

        不出所料，凡是有蓝色腕带的npc，头上都有着「羊」这个标记。

        只要能够加入羊，短暂的资源空缺就能暂时得到弥补，庇护场所也可以解决。虽然我现在各方面数值都比较低，但我还是能够隐隐感受到，自从我踏入擂钵街，就有人用不善的眼神打量着我，想必是看到我的身上并没有被羊庇护的标志，所以想要打劫我吧。

        擂钵街这种地方，就像北国的像素游戏【猎人】中的流星街一样，聚集了被抛弃，被拒绝的可怜人，为了争夺资源进行打杀争斗已经是常态。不同的是，流星街的环境更加恶劣，几乎与世隔绝，仿佛养蠱一样造就了十分可怕的信念和价值观。

        擂钵街虽然没有到那种程度，但也够我受了。

        “系统啊，我现在是不是很不妙。”我绷住了表情，尽可能快地穿梭在复杂的小巷中。

        【才出虎穴又如狼窝。】系统这么评价。

        管他什么狼窝虎穴，我才不要被名字都只是路人abc的npc干掉啊！屠杀线玩家的脸都要丢光了！

        眼看前方就是死胡同的尽头，我连忙摇晃系统的小脑袋，“快告诉我我进入擂钵街前存档了啊！我现在充满了决心！“

        【目前暂无初始存档以外的记录。】

        转身背靠砖墙，隔着衣服我能感受到砖墙水泥刷得坑坑洼洼，随着我因跑动而剧烈呼吸的动作磨蹭到我的肩胛骨。

        本来【普通】难度下是能够呼吸回血的，但我选择了【极难】。

        某种程度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我也没想到更新后，极难模式下的攻略路线竟然这么困难，现在甚至一个攻略对象都还没遇到，就遭遇两次险境了。

        “小，小丫头片子，还，还挺能跑。”追了我一路，长相十分抱歉的凶神恶煞三人组同样气喘吁吁。

        看了一眼自己属性面板上的敏捷5和体质20，我突然充满了信心。就我这战五渣，还一直追到死胡同才把我堵住，想来这个路人等级也不是很高。仔细说来，擂钵街应该算是新手村的定位，一开始就让我玩完，没有别的升级条件也不太科学。

        在vr游戏中只要神念一动就能调出npc的人物面板，由于游戏中的npc太多，根据“和主线相关度”划分，越是重要的人物，资料就越详细。不过这只是普通玩家的视角，如果能获得道具【神之眼】，哪怕再普通的npc，也能一口气看到大量资料，从对方出生的医院到不为人知的癖好。可惜这个道具爆出率太低，而且一般人用久了会头疼。玩家称其为“检验文案师头发数量之眼”，“欧皇之眼”以及“只有聪明人才能看得到的世界”。

        我看了看追着我的npc的等级，全员平均lv5，单凭我现在的等级和数值刷起来非常困难。

        于是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和系统确认：“我记得我有初始礼包吧。”

        【是否打开初始礼包】

        【是】

        【获得短刀·药研藤四郎x1，付丧神·药研藤四郎x1（30级可召唤），付丧神·药研藤四郎召唤体验券x1】

        短刀鞘长一尺一寸五分，有着漂亮的障泥型的镡，四角微陷，表面有着黑色的纹路和两枚雕刻木瓜纹的金球纹样，刀柄缠上了鲛皮，使其摩擦适度，握在手中不至于打滑，也不至于太过僵硬。白色的鲛皮拼接处修整极为完美，可见手艺一般。

        手柄末的“首”是纯黑色，刀鞘也是同样的黑，仅带有金色的纹路。

        是我再熟悉不过的武器。

        居然是另一款北国旗下游戏【天守阁往事】里的刀剑付丧神！虽然现在显示我登记过低无法召唤，但见到了熟悉的面孔让我感动地差点落下泪来。很少会有游戏进行如此明显的联动，哪怕是同一旗下的游戏也是，横滨/鬼/咒这三款vr游戏联动地图也是史无前例的，毕竟如果只买一款游戏就能玩到两外两款游戏的角色，那对于游戏售卖量也会有所打击。

        玩【天守阁往事】的时候，药研藤四郎是我仅次于初始刀加州清光最为器重的刀剑，在vr游戏中再次相遇，让人不禁感叹命运或许就是如此巧合。

        【是否装备短刀·药研藤四郎？】

        【装备】

        【力量+10，敏捷+15】

        【力量：15（比普通人稍弱）】

        【敏捷：20（和普通人一样）】

        虽然整体来看还是很弱，但击败新手村怪应该还是没问题的。我掂量了一下对我来说稍微有点沉重的短刀，拔刀出鞘时露出了和双子gm学的，颇为阴狠的笑容。

        “别太小看屠杀线玩家的操作啊……”

        越级杀怪这种事，级数差的越多，杀死的时候就越爽诶！

        中原中也刚刚从一次和港口黑手党的讨伐战中结束，打算回到“羊”的领地进行——不能说是视察，只是在港口黑手党首领逐渐暴走的时间中，各方势力都将神经绷到极限，“羊”也不例外。

        更别提，“羊”作为一个青少年聚集的组织，真正意义上能够成为威胁的存在只有被称为“羊之王”的中原中也，如果“王”总是在自己的领地范围外，手无缚鸡之力的”羊群“就有可能被不长眼的“狼”给击溃。

        因此在听到领地中传来打架的声音，其中一个听起来又像是未成年，中原中也自然想去探查情况。

        如果是羊的成员被欺负，就用重力碾压过去，如果只是普通人的争执，放任也无所谓，如果是小孩子被打劫，他也会尽可能阻止。

        “噔！”

        是刀剑划过墙壁的悲鸣。

        距离越近，争斗的声音也就越清晰。

        “可恶，一起上！那家伙的娃娃那么精致，能卖个好价钱！”

        三个成年人在围攻一个小女孩？真是可悲到令人发笑了。但是在现在这个混乱的时代，或许各种地方都在上演同样的一幕。

        中原中也上前一步，打算震慑一下恃强凌弱的大人，下一秒，看清局势的他停住了脚步。

        在三人肢体交叉的间隙，白发的女孩临危不惧地手持短刀，如同花瓣落入毫无波澜的水面那样出手了。

        在对方挥下一拳前就预先料到一般下蹲挥刀，尖锐的刀锋刮破了衣服与皮肤表面，血液也因此溢出。

        第二个人和第三个人夹击地出拳，女孩借由前滚翻避开后迅速起身，被手腕锁喉的下一刻侧身，左腿向后绕到攻击者的腿下，屈膝攻击关节以逃出束缚。以那人为支点跳起踹向另一人的腹腔，再下腰避开最后一人的攻击，手撑地，如同人形风车一样伸腿前击，正中对方下颚。

        这是因为力量劣势而选择四两拨千斤的打斗方法。

        更奇妙的是那个女孩似乎总能预判敌人的攻击，虽然速度并不出众，但身手反应相对于三个成年人来说总是更快一些。

        中原中也将手插在衣兜里，见证了对方如何反杀后也明白自己并不需要出场了。

        那样的话也好，力量在哪都是生存下去的基础，他也还没闲到要操心“羊”和“荒霸吐”以外的事物，就这么离开吧。

        “那边的，等等。”身后有人出声。

        年轻的“王”回过头，看到略显狼狈的女孩从嘴中吐出自己的发丝，右手还用短刀指着其中一个人的脖颈，距离近到轻轻一抖就会割破皮下血管。

        在战斗后吐息不稳，但语速仍然缓慢而平静，拥有灰蓝色眼眸的少女这么问：“你是「羊」的成员吗？”

        “你是「羊」的成员吗？”

        结束战斗后我获得了不少经验点，迅速从lv1升级到了lv5，打斗中的伤势以及减掉的血量也一并恢复。意想不到的是在结算的时候，系统还给我报了一个数值。

        【中原中也好感度+5】

        有名字的npc增加了！我来擂钵街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忍着激动，我一边按着路人a以防没有补刀被背刺，一边和那个围观美少女打架的小孩子搭话。对方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而且头上还标着大大的【中原中也】，在一群路人abc中让人想忽视都无法做到。

        珍贵的好感度，每一点都在为我通向屠杀线铺路啊！

        “找「羊」有什么事吗？”橘色头发的小个子维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面色平静地反问我，也算是默认了他是羊的其中一员的事实。

        他的声线带着变声期的些许沙哑，穿透力却极强，犹如暴雨狂岚前宁静的海面，尾音有轻微的鼻音。

        可以被评价为“甜腻的声线”，让人听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我想这样独特的声音，在更新前应该是没有的，否则我不会那么简单地忘记。

        轻轻咳嗽两声，我说道：“我想加入「羊」，请问该怎么做？”

        会说请的我真有礼貌。

        我在心中给自己竖起拇指。

        似乎没有料到我的回复，少年短暂地愣了一秒，而后了然地侧首，示意我跟上他。我和手里冒着冷汗的路人大叔对视一眼，松开了对方的衣领，捡起地上的刀鞘将药研收好挂在腰侧，然后小跑着跟上他。

        “不怕他们背后偷袭吗？”我好奇地问。

        “在这里没有人敢伤害「羊」，”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将手从裤兜中抽出，露出手腕上蓝色的腕带——这就是羊的标志，“如果他们不想被重力碾碎的话。”

        羊之中唯一的异能力重力使吗，我想起文案中的描述，点了点头。

        “「羊之王」吗，原来如此，真是令人感到安心的存在。”

        中原中也听到我这句话不知为什么扭曲了表情，少年像是漏气一样露出些许符合年龄的表情，算是不满地反驳：“才不是「王」什么的，说到底只是手握手牌，所以理所应当要负起责任而已。”

        这话听起来挺奇怪的。如果中原中也是从组织成员的角度对我这么说，就像是在否认「羊之王」作为领袖的权利，而仅仅在强调义务一样，尤其是我还没有加入羊，这样的话还透露出来组织成员对「首领」的不满，真不怕被因此利用吗？

        如果中原中也就是那个「羊之王」，就更奇怪了，心甘情愿地成为“武器”，同样否认自己身为领袖的身份，将为组织奋斗的一切称之为强大的责任。

        这人是啥，蜘蛛侠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开始思考如果在未来「羊之王」突然不想负责任了，「羊」会怎么办。难道说这就是一代游戏里「羊」不存在的原因吗？

        那样的话还得赶快找到下家才行。

        还没加入就想找下家的我停顿了十几秒才继续说：“你就是那个重力使吗？”

        “嘛，是，看就知道了吧。”

        什么叫看了就知道啊！

        在中原中也回答的下一秒，他的头衔也有了变化。

        我的视线微微上瞟。

        【中原中也·羊之王】

        “啊，确实看了就知道了呢。”我毫无波澜地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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