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红发（一）

尽管好感基本稳定，但我在楼下帮忙或者做自己的事的时候，还是时不时听到系统给我报太宰治好感+1-1的提示声音。

        我感觉我被人告白都不会有这么奇怪的情绪波动，这人到底在纠结啥啊。

        一般人降好感的时候，短时间都不会恢复的，比如从我进「羊」开始就不是很对付的柚杏，相处半年她给我的好感度还是可怜的1，估计是到了不会再降的程度。虽然好感度量化每一级都会有一个大概的描述，但每个人的初始好感度和最低好感（特指认识后）其实是不同的。我暂时还没搞明白好感度具体量化的是哪一种情感，毕竟人的情感实在太过于复杂，我认为现在的技术即使能用ai捏造出每一个npc，形成高度自由的游戏世界，针对情绪变化的探索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正因此，系统好感度并不会显示太过轻微的变化。

        举个例子来说，如果我对关系很好的真纪姐说“真纪姐你今天的口红色号不如昨天合适诶。”虽然真纪姐会有点沮丧，但系统并不会显示好感度-1。

        越不相熟的人好感度就越不稳定，因为尚未确认的印象会在一次次交互中重新建立。——这是系统告诉我的，反正只要好感度上升就能让我获得点数，下降是不会扣点数的，也就是说我不必刻意刷满身边人的好感。

        像柚杏那种给我降了好感就没上升的家伙我才不在意呢！（记仇）

        而能让系统捕捉到并不些微的情绪变化还能量化显示出来，我认为太宰治确实正在经历头脑风暴。

        所以我决定和风暴保持距离，最近两天都最好不要再出现在太宰治面前。

        “说起来，最近医院的人反而减少了呢，明明是这种时期。”我在换岗的时候趁机和石杉真纪咬耳朵。

        黑发的女子只是温和地抚摸我的脑袋，那眼神绝不是欣慰，而是浓郁的悲伤。

        我恍然大悟，之前因为组织斗争而被牵连进去的普通人受伤才需要来医院，在港口黑手党宣战后期，被牵连的人已经不需要到医院就医了。

        ——因为他们都死了。

        我十分惋惜。

        如果是被我杀，还能让我赚点数呢……啊，好像现在不适合开这种玩笑。

        不好意思，虽然对太宰治放下豪言壮语，但我个人对其他npc的生命并不是很在意，没有发生在我面前的死亡，就像是简单的背景介绍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感受。

        并不是说我玩游戏没有真情实感，对于真纪姐和中也我也是相当在意的，如果他俩出事我一定会愤起大开杀戒的！

        不过，正因为我是这样的人，就算我的智力点升满，太宰治也不会从我这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吧。

        在此之后又过了四天的时间，我可以明显感觉到太宰治对我的疏远，又或者说他一开始就应该是持有这样的态度的，在经过先前的事件后，少年本就不打算好好伪装的心情彻底暴露出来。

        不过从数据上看，对方对我的好感度的的确确是上升了的，那样的话我也并不介意这种别扭的相处模式。

        医院的工作量时不时会因为帮派之间的火拼而增加，「羊」的行动倒是不再那么频繁，不过除此以外我也有很多重要的事需要做。

        ——那就是想办法把体质数值提升。

        和其他数据不同，体质数值提升的办法只有刷副本，只是副本剧情又不是每次都能触发，弄得我非常苦恼。

        毕竟如果体质数值不达标，即使购买了【揍敌客暗杀术】我也没办法使用。

        我现在25的体质还有15点是系统人偶的加成，只生效一年，算算到期时间也就再过几个月了。

        所以我很苦恼。

        真的很苦恼。

        “小千鹤，4号病床的病人量体温的时间到了哦！”

        “收到！”

        唉声叹气是无法解决问题的，我拍拍脸颊，穿着护士服，拿上记录本和体温计向病房走去。

        因为医院并不大，没有进行严格的科目划分，但一楼的病人大多是一些不那么严重的患者，例如小孩子发烧不退，肢体受伤行动不便等。

        穿过走廊，暖阳透过窗户敞亮地融化在每一个角落，又顺着并未关上的房门溜到走廊里，医院一直是充斥着消毒药水气味的地方，紧系维护着人类生与死的间隔，虽然经常与伤痛和死亡联系在一起，但我认为，这里是难得安心的存在。

        当然，如果放在【咒术狩猎】里就不太妙了，医院一般是充斥着怨灵和诅咒的阴森场所——也是我经常光顾的刷级之地。

        拔除咒灵是不会触发红名的，如果可以，我还真的有点希望这个地图也有咒灵存在，按照横滨目前被绝望恐惧所包围的情况，或许能有好几个特级咒灵能诞生呢？

        目光移回面前的温度计上，我满意地将温度计用消毒纸巾擦拭一遍，再重新装入到收纳管中，对面前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轻松宣读结果：

        “已经没问题了，再休息一下，今天晚上就可以出院啦！”

        少年闻言并未露出什么开心的表情，但他还是强撑着勾起嘴角，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有点奇怪，但并不是很少见。

        社会气氛所致，人人自危的时代，没几个人能像我一样没心没肺，在这种压力笼罩下，别说未成年人，就连成年人也自顾不暇了。

        自从仲村少年高烧入院，或许是因为生病，在睡梦中也被梦魇困住的他甚少展露笑颜。

        生病的人类无论是身体还是内心都会比平时更加脆弱，就像被撑到即将爆炸的气球，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而崩溃。

        我本着好感度不升白不升，能捋的羊毛一定不会放过的心态，还是关切地询问了一句。

        “仲村君在为什么事而困扰吗？”

        少年的瞳孔微微一震，搭在床边的手指几度蜷缩又伸直，仿佛在同内心做巨大的斗争，他的身躯因这份纠结和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惧颤抖着，嘴唇翕动却不发一言。

        我猜测对方可能是因为同一病房病人还在，无法将想说的话说出来，便起身将分割病床的苇帘拉上了。虽然只是因为心理作用，但此刻被单独隔离的小空间里，外界的音量也逐渐降低。

        回到仲村的病床前，我微微弓腰向前，小声说：“如果说出来会让仲村君的苦恼减轻一分，我会认真倾听的。”

        “我的嘴很严，哪怕用钻石也无法凿开哦。”

        在嘴边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我稍微活跃了一下气氛。

        少年愣愣地望着我，在这份安静之中，有泪水在他的眼眶中聚集，直到再也控制不住地溢出。伴随着一声呜咽，仲村屈膝环抱住双腿，将头埋在了臂弯中。

        很少能见到这里的男性显露出这样脆弱的姿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极度悲伤的事，才会让他难以自禁地流泪。

        我拍了拍正在低声哭泣的少年的后背，对方极力忍耐的泪水像终于找到一个宣泄口一样，不顾少年意愿地溢满脸庞，过了好一段时间，仲村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将眼泪抹在病服上，虽然开口还带着明显的哭腔，但至少能够好好抬起头来和我说话了。

        “久我护士，你很像……我的弟弟。”

        说完这句话，像是又要哭泣的少年为了堵住哭泣，又闭上了嘴，勉强地露出带着浓烈悲伤的笑容。

        如果换个性别指代，这句话很像搭讪常用语之前三。

        话说我明明是走可爱少女的路线吧，除了头发短了点哪里像男孩子了！

        而且说实话，如果有人很像我，某种意义上还挺糟糕的。

        “优他，是一个早慧的孩子，又总是很关切身边的人，”仲村用颤抖的声线缓缓道来，“总是温柔地听着各种各样的抱怨，用自己的方式治愈着家人和朋友。”

        “家里遇到了很多困难，气氛越来越糟糕，因为……外面的纷争。”

        我了然地点头，这是说港口黑手党发疯般地四处开战吧。

        战争是对周边经济创伤最大的一种事件了。

        “有一次，我实在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氛围，对他说出了……‘你除了倾听什么事都没办法解决’……这样糟糕的话。”仲村停顿片刻，被羞愧折磨地抬起一只手，遮住了自己的脸，“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错，却被我迁怒了。”

        我没有权利评价他人的家事，就只是好好地注视同样只是半大少年的仲村一点点将深埋心底的悲伤剖露。

        “但是优他，即便我……说了很过分的话，也没有责备我。”

        “我在他包容的目光下，夺门而逃。”

        不想再回到那个总是争吵的家庭，在巨大的压力下，幸福逐渐分崩离析，仿佛从前的和平美满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

        不想回去面对自己的弟弟，以及自己的一时意气而犯下的错误。

        于是仲村在自己的朋友家躲了两天。

        紧接着，就听到了足以让他崩溃的噩耗。

        “母亲她有一头如同火焰一样美丽的红发，优继承了那样的发色，走在人群中一定会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但是那样好看的红发，却成了带走他生命的死神之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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