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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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从朦胧的梦境中抽离出来,萧择叙睁开双眼,看着帐顶,缓缓地长叹,也是许久,不曾梦见过这些了。好像是自从遇见那位小世子起,他就总是能梦到那个小孩。
是巧合吗?还是说……
哑症……会不会是他呢?
应该不是的,若是他,怎么会这么多年没有任何关于他被绑架的事情传出。
还真是……麻烦得很啊。
不再多想,萧择叙唤了青鲤,穿戴好前往宫中面圣。
今日朝堂上倒是没什么事情要奏,无非是与朝贡相关的一些事。
待得礼部禀告完朝贡事宜,朝臣便无事可奏,便就此退朝了。
萧择叙跟在朝臣身后,离开金銮殿,正要离开,却听有人叫住自己:“太傅大人请留步。”
萧择叙转身,见到来人,心中有几分了然,见礼:“见过齐公公。”
来人正是当今圣上身边的大公公,齐桉。
齐桉脸上满是笑意:“陛下请太傅大人前往御书房一见。”
萧择叙约莫猜到了几分那位的意思,故微微拱手:“有劳公公引路了。”说罢,便跟着齐桉朝御书房走去。
上一世也是这个时间,陛下派了齐桉唤他去御书房问过胤瑄的志学情况,朝贡过后,胤瑄就正是随着大臣们一同点卯了。
只是不知道这一世多了个小世子,是否还会同上一世一样。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二人便走到了御书房,齐桉仍是那副满脸笑意的模样,站在门口:“大人请吧,陛下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萧择叙拱手:“辛苦公公。”随后,抬步走入。
听见动静,楚宗衍抬眼看过来,瞧见他,面上有一分笑意,放下手中的折子,起身过来:“淮瑜来了,过来陪朕手谈一局。”
萧择叙偏头瞧见摆在一旁的棋盘,心下有了几分猜测,垂眸行礼:“臣遵旨。”
二人入了座,楚宗衍将黑棋推到他面前:“总是听老师说淮瑜棋艺精湛,却是不曾领教过,今日得了空,倒是想要领教一番。”
楚宗衍口中说的老师,便是温丞相,当年楚宗衍还是太子时,温丞相便是楚宗衍的老师,萧择叙的父亲萧泊予,正是楚宗衍当年的侍读。
只是后来萧泊予与学术上着实不精,便转而去考了武状元,官拜大将军,常年驻扎在边关,便与楚宗衍生分了些。
萧泊予战死,温丞相将年幼的萧择叙接回京师,萧择叙也在温丞相手下习字读书,只是那时,温丞相也早已不在朝堂中。
也是因此,楚宗衍未能与萧择叙接触许多。
萧择叙闻言,拱手道:“温老丞相过誉了,淮瑜才疏学浅,于对弈一道尚有许多不明,自是比不得陛下当年的半分英姿。”
楚宗衍大笑:“淮瑜这般倒是过谦了。”
二人执子落盘,手边檀香寥寥,倒是有些宁静悠闲之意。
棋局落了一半,楚宗衍状似不经意道:“淮瑜棋艺倒是与我那小侄子不相上下。说来,淮瑜在老师家中读了几年的书,梓裕此番来京恐怕会多多叨扰淮瑜了。”
萧择叙垂眸,执子落下:“世子才气过人,陛下将臣与世子相提并论,着实是抬举臣了。”
楚宗衍只是笑道:“抬举也好,不抬举也好,你与梓裕总归是都比胤瑄好的多的。”
萧择叙也笑了笑:“太子志不在棋艺,虽说棋艺粗糙了些,在旁的方面却是真真是叫人嫉妒了。”
楚宗衍眸中闪过一份沉思,不动声色道:“那不知淮瑜觉得,以胤瑄现在的学识,可是能与那些老狐狸周旋了?”
萧择叙并不直言。只是道:“太子性子与陛下极像,臣敢断言,若是陛下愿意相信太子,假以时日,革故鼎新指日可待。”
楚宗衍没说好与不好,只是感慨道:“淮瑜如今的性子,倒是越发像你父亲了。”
萧择叙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还没说话,就听楚宗衍道:“这般算来,朕倒是算得上是淮瑜的师叔。”
萧择叙心下一惊:“陛下折煞臣了。”
楚宗衍摆了摆手:“你同你父亲像得很,总是这般喜欢将君臣二字挂在嘴边,胤瑄往后若是没了你的辅佐,只怕也走不长远。”说着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若是不做太子太傅,淮瑜怕是要多替我照看一下梓裕了。”
萧择叙一愣,这倒是真的要将胤瑄送到朝堂上了,只是……照看小世子么。
楚宗衍好像是看出他有些不大情愿,感叹道:“梓裕他啊,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若不是因为朕,梓裕断不会从生下来就身子不好的。包括梓裕幼时走失一事,也与朕有关。”
萧择叙意外的扬了扬眉,他以为小世子身子不好是早产造成的,却原来与陛下有关吗?
至于小世子幼时走失一事,他倒是听说过一些。
当初楚宗衍继位不久,朝局不稳,朝中对楚宗衍不满的臣子倒也是有许多,更何况那时为了登基,楚宗衍也是有些心狠的,他本可名正言顺继承皇位,但是到底是有些忌惮自己的皇兄岐广王,因此出手陷害并将岐广王贬至锡州,且终身不许他归京,除非天子召见。
乾元五年,岐广王发动政变,率领锡州千万私兵打入京师,意图夺取皇位,然而那是正好是萧泊予凯旋送捷报之时,岐广王被捕入狱,其罪当诛。
而那时楚宗衍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刚刚封了太子,况且胤瑄从小便见识不凡,才名远扬,岐广王就买通了宫中奶娘,将楚云启绑走,让楚宗衍尝尝失去继承人的滋味。结果没想到,那奶娘捉走的人不是楚云启,而是顶替楚云启的温枢芫,岐广王身死后,楚宗衍派了百万禁军全城搜寻温枢芫。
纵然如此,仍是在五日后才寻到。没人知道温枢芫那五日遭遇了什么,但是温枢芫在巡回后便唤了哑症,遍寻名医仍旧不曾治好,没过多久,便有天师算出温枢芫命中带劫,温枢芫就被秘密送去济安了。
这些,全都是听楚云逸说的。
楚宗衍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只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这么些年来,总归是有些亏欠梓裕的,只是不知如何弥补,便想着,既然梓裕跟你是同龄人,况且梓裕又是温相的孙子,总归是有些沾亲带故的,你去照看他再合适不过了。淮瑜意下如何?”
萧择叙沉默片刻,行礼:“陛下的旨意,臣自当遵守。”
楚宗衍这才满意的笑了:“朝贡过后,淮瑜便不用每日都去青鸾殿了,隔一日去一次便可。至于梓裕……若是淮瑜不介意,便与他多亲近些。”
萧择叙神色平静:“是。”
晚些时候,楚宗衍便遣人送他回府,对于今日的谈话,瞧着似乎是满意的。
月上中天时,宫中的马车停在了太傅府门前,萧择叙掀帘下车,冲着站在车辕上的齐桉拱手:“有劳齐公公跑这一趟。”
齐桉面上仍是笑眯眯的:“萧大人可折煞咱家了,大人现下回了府,咱家便是放心了,这便要回去复命了,大人也早些休息吧。”
萧择叙颔首:“恭送公公。”
瞧着马车悠悠离开,萧择叙才垂了眸,神色明明暗暗,瞧不太清晰,早就得了信候在门口的青鲤瞧着齐公公的马车走了才迎上来:“大人,陛下今日找您是有什么事吗?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萧择叙转身朝府中走:“不过是些琐事。”随后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往后若有长公主府的人过来,不必拦,也无须通报。”
青鲤挠挠头,不明白:“大人与长公主府的人很熟吗?”
萧择叙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轻飘飘的一句话砸在他脑袋上:“皇上有命。”
青鲤吓了一跳,急忙追上去:“皇上怎么会突然让您跟长公主府交好?”还没说完,就被萧择叙关在门外,鼓着脸,气恼的走开了。
朝贡在即,宫中上上下下,都透着些肃穆。
而萧择叙却因为愈来愈近的初见,心中不断萦绕着一分躁郁,不得排解。
容貌昳丽的少年被一群侍卫押在张扬明艳的少女面前,脸上满是倔强。
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少女面上有一分恼怒,抽出腰间的软鞭,用力的抽打在少年纤弱的身躯上,一鞭下去,少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白。
然后,后面发生了什么,他记不清了,只记得一片兵荒马乱,那道瘦弱的身体便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落进了湖里,激起一片水花,他被人簇拥着,推挤着,一脚踏空落入湖中,他不会凫水,可是却叫不出声,水漫进鼻腔,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了,但是耳边满满都是嘈杂的吵闹声,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是有一道身影,如鱼一般,游到了他面前,紧接着,唇上贴上了柔软的东西,那张艳丽的面容就在眼前,极近。随后意识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再后来,循序渐进的,他与四皇子楚云鹜就此接上了线。
原本是因为那人的容貌,才对他上了些心思,后来,便是深深地爱上,再难自拔。
如今想来,只怕是从一开始,那人就是带着目的接近他的。毕竟即使他再不得圣心,也不至于身边连个丫鬟奴才都没有,任由番邦公主磋磨的。
更何况,楚云鹜本就是天潢贵胄,虽然不是太子,但到底也是个嫡皇子,他与楚云启唯一不同之处就是,楚云启的母后在楚宗衍还是太子时就已经是太子妃了,但是楚云鹜的母后却是在先皇后过世后才被封做皇后的。
“太傅大人,太傅大人?”耳边有人在唤他,萧择叙眸光有些涣散,定格在面前人身上,眼神缓缓变得清明,随后便是一份情绪也瞧不出来了,“世子唤臣可是有事?”
温枢芫抿着唇,摇摇头:“只是瞧着大人神色有些不对,以为大人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心中有些担忧。”
萧择叙极轻极淡的挑了下唇:“确实是,不太好的事啊……”
温枢芫指尖微微蜷起,忽然想起梦中之景,朝贡马上要来了,他与那个人也快要相见了,那么,这次会同梦中那般对那个人情根深种吗?温枢芫咬唇,绝不能让他跟那人碰上。
萧择叙看他脸色不太好,有些疑惑:“世子可是身子不适?”
那边正在学着批奏折的楚云启听见这句话,抬眼看过来:“梓裕身子不适吗?”
温枢芫吓了一跳,慌忙道:“皇兄多虑了,梓裕身子并无不适。”抬眼极快的从萧择叙身上略过,“有劳太傅大人挂心。”
萧择叙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他几眼,便移开了目光。
温枢芫心跳的有些快,还以为被萧择叙察觉了些什么。
楚云启忙于批奏折,倒是没什么需要萧择叙教授的,又瞧见温枢芫脸色不大好,便没把他们留太久,早早地吩咐人把他们送出宫。
出了青鸾殿,楚云启身边的人就告退回去了,只剩下温枢芫与萧择叙面面厮觑,气氛很是尴尬。
温枢芫磕磕绊绊道:“朝贡过后,皇兄就要同太傅一起共事了,往后梓裕便要多叨扰大人了。”
萧择叙瞧着他好似面对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浅浅勾了唇:“倒是不知我是否有些青面獠牙,世子这般怕我,我一向都觉得,我长得倒是还挺俊俏的,世子觉得呢?”
温枢芫被他这么一说,突然哑了,慌张抬眼,恰好瞧见萧择叙满是笑意的眸,耳根倏尔红了。
萧择叙眸光微微落在他红透的耳垂上,怔了一下,心中升起了一分兴味:“先前没有瞧清楚,世子竟然果真是如传言中那般,姿容过人……”说着,语调略微低沉了些,微微凑近温枢芫耳畔,“世子长的这般好看,为何倒还像是羞于见人的模样?”
温枢芫被他的气息烫了一下,胸口像是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萧择叙骨子里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从小就是地痞流氓,现在做起登徒子来,自是得心应手。瞧着温枢芫耳根越来越红,唇角弧度深了几分,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阴沉的一声冷喝:“太傅与梓裕这是在做什么?”
温枢芫被这一声惊醒,慌张的退开,面上的红色褪了个干净,又恢复了那副平平静静的样子,朝来人行礼:“见过安王殿下。”
萧择叙在心里啧了一声,重生以来,还是头一次觉得这般有意思,却被这个不速之客打断了。心中这般想,面上却是不显,仍是礼数周到的见礼:“安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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