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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闵正啸死后而生


皇宫最高的角楼之上,龙袍加身的闵睿独自一人立于此,俯瞰他的天下。

        他是大周的皇帝,是天下的主宰,他拥有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无上权利,然而却得不到人世间最寻常的一丝温情。他悲,他苦,却无论有多悲,有多苦,尽数的悲与苦皆需他独自品尝。沐鸾飞的死就已经给他造成剜心打击,苌乐竟又是苏长令的孙女,这已不是剜心割肉之痛了。

        俯瞰天下之人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仰脸望向天。

        清风拂面而过,思绪不由的回忆起曾经。

        人果然不能服老,一旦服了老,就会总念着年轻时。

        说起年轻,他不自觉的想起来,离当下最近的年轻,便是与苌乐在宫里窜来窜去的那一回。

        那日与苌乐躲在宫中御膳坊里偷吃的,他们两个年岁差了很多的人,如同孩子似的上演了一出那样的剧目,怎能不让人怀念。

        闵睿笑了,然而笑着笑着,他眼底又迸射出来狠意。

        乐乐,朕没有错,朕是皇帝,就算错了也不能错,你若在天有灵,请你理解一下朕,行吗?

        带着狠意的眼神不消片刻,狠意渐渐消退,又显出一抹失魂落魄。每每记起在离火峡,她不顾猛烈的炮火冲去她爹身边的那一幕,闵睿的心就好痛。他这一生有过无数女人,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让他有过心痛感觉。

        本以为过些日子,他会忘掉苌乐,哪想随着时间的推移与流逝,苌乐的一颦一笑反而在他的记忆里频频闪现。

        闵睿对着风喃喃自语,“乐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闭上眼睛,静静而立。好久,他揉一揉发胀的额头,睁眸转身下角楼。

        ※※

        皇宫秘牢,面壁而坐的闵正啸听闻有人来,扭头瞧清楚来者是谁,他面无丝毫波动。

        闵睿未踏入牢里,隔着栅栏,坐在了太监为他搬来的椅子上,坐定,他说道:“啸儿,看见父皇,不高兴?”闵睿语气很是平常,听不出任何情绪。

        闵正啸顿了下儿,才缓缓拾起来,离开墙壁边,往栅栏这头。他的两个脚腕子上套着铁链,两根铁链又连接着墙壁,是以他虽然离开了墙,却也无法太挨近栅栏,只能到跟前一些的地方跪下来,给闵睿行跪拜。

        因为失了一只手,着囚服的闵正啸只能一手撑地的弯腰匍匐,“父皇,儿自知罪恶滔天,难逃一死,但我临死之前,想求父皇一件事,还请父皇势必允诺。”

        慵懒靠坐的闵睿将那不孝逆子看了良久,才道:“你想求朕,放过你的一双儿女,对么?”

        “稚子无辜,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他们毕竟是您的孙儿,就请您网开一面,饶过他们吧。”

        闵正啸从来都没有忘记,父皇遣他去几索鲁时说过的话,父皇当日说,他日自己若敢踏上大周国土一步,他就要了自己这一支全家人的命。时至今日,他做垂死挣扎,依此确也能够瞧出来,闵正啸的良心并非全部喂了狗。

        而闵睿今日来秘牢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自个的两个孙儿。既然这逆子总还有点儿良心,他也就顺着闵正啸的话当即下旨册封闵正啸长子为郁州王,三日后启程迁去郁州,若无昭,今生永不得还朝。次女则被封东临公主,暂且先养在宫里,待其及笄以后再定去留。

        匍匐之人直起腰,隔着栅栏与父亲对视,这两封号听着没什么,实际上是,郁州王无昭不得还朝,等于给即将动身迁往郁州的儿子叛了流放。郁州与他国接壤,父皇这是让自个的儿子用一身去为大周守国门。而东临公主,得此册封的女子将来的命运唯有和亲一条路可走,也就是女儿如今年岁尚幼,才能暂居宫中,待其及笄她就得离开故土远嫁塞外苦寒了。

        纵然心疼的要命,闵正啸不得不接受,他亦明白,这是对他一双儿女最好的安排。闵正啸朝着闵睿又重重的叩下一个头,“儿替两个孩子,谢父皇。”

        “你不必谢朕,朕就算再狠心,当不会不顾及年幼的孙儿,他们好歹是我闵氏皇族血脉,朕怎么着都要顾及皇室的根。”

        言罢,闵睿话锋一转,问闵正啸可知,他为何给他起名为啸?

        闵正啸二度直起腰,沉吟一阵子,摇摇头,“儿不敢妄加揣测圣意。”

        “是不敢,还是不愿?”闵睿说着间,离开椅子站了起来。

        他朝栅栏近了近,“朕想你也不会明白我为何给你起名啸。朕今天也不想给你再多解释,但朕现在就想问一句,你作甚要反朕?你老实的坐在太子的位置上,等朕驾崩以后展妥的坐上皇位不好嘛,为何要与朕对着干?”闵睿径自吼出来。

        闵正啸眼神飘忽了阵子,道:“父皇,我说我是受人蛊惑,您信么?”

        “受谁蛊惑,鬼将军?”

        “并非鬼将军蛊惑我,而是……”闵正啸差点破口而出,权衡半宿,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不能说,不能说……”他一脸难色,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能说三个字。

        闵睿不耐,以为牢里人装疯卖傻,“不能说?你以为你不说,朕就会依着你的不能说,从而放过你?”

        “父皇对我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但我真的不能说,还请父皇休要为难。”

        闵睿玩味了,“要杀要剐,悉听朕的便,既然连死都不怕,为何不能说?”

        闵正啸叩下一个头,“父皇,我真的不能说,一旦我告诉你是谁在背后蛊惑我,我全家不但死无葬身之地,而且死后,包括我在内都不能安宁。我倒也罢了,可我的两个孩儿是无辜的,就请父皇给他们一个生还机会吧。”

        闵正啸一番话,自是让闵睿听出不简单,闵睿眸子眯:莫非太子与轮回殿有牵扯?

        闵睿未再行追问,而是收了视线,拐过话题,“不能说,那就不说了。啸儿,虽然你已被皇室除籍,但终归还是我大周皇嗣,朕今日给你体面,愿你下辈子能好好的做个人,别再辜负养育过你的父母。”

        闵睿扭头而去,下一时,立即有个太监端了盏托进来。

        盏托上面放白绫、匕首、与毒药。

        闵正啸望着三样东西,选了毒药。

        秘牢之中,除了墙壁上的火把忽闪外,再就静的可怕。

        闵正啸拿着毒药,靠坐墙边地上,一派死寂落寞像。

        闵正啸先给一双儿女道了一声歉,旋即他的全部心思放在了另两个人身上。

        当日在离火峡,莲鲤丢下他独自逃命,他不怪她。那种境况下能逃一个是一个,所以他真的不怪她,只希望她将来能够好好的。

        而玉姒又哪里去了?

        玉姒同莲鲤不一样,如若当日陪自己去离火峡的不是莲鲤,而是玉姒的话,玉姒就是搭上性命,也会护着他的。玉姒这么久以来,压根再没了下落,到现在自己快要死了,玉姒都不出现,看来玉姒、十有八九是遭了难。

        玉姒遭了谁的难,又遭了哪样难?

        本就心痛的闵正啸,心越发痛了,“姒儿,你是否早就已经不在了,所以才一直没有再来看我?”

        无人回答,静怡的秘牢里,只能听见他自个的呼吸。

        静坐了也不知道有多久,闵正啸举起手上毒药瓶,用牙将瓶口塞子拔掉,毫不犹豫的将那泛着苦味的药汁倒入口。

        然而就在他服毒,等着毒发之际,秘牢的地面上散出一股儿如浓烟般的黑雾,随黑雾而来的正是玉姒。不及闵正啸有所动作、言语,玉姒先降低身子扑至他跟前,一把抱住他,“冤家,你受苦了。”

        闵正啸不敢相信地道:“姒儿,你……你怎么来了,这些年你哪去了?”

        “冤家,咱先走,等离开这儿了再说……”话道一半,玉姒抓着闵正啸的一边空荡荡衣袖,美眸怒圆,“冤家,你的胳膊哪去了?”

        闵正啸道一句不必管我的胳膊,又接上,“已经晚了,我走不了,而且就算能走,我亦不能走,我无缘无故的消失,父皇势必会迁怒我的两个孩儿。”

        “冤家,莫要想太多,我既能来救你,自是做了准备,你看。”玉姒手一挥,便见秘牢地上凭空出现一人,那人与闵正啸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那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死了般。

        闵正啸苦笑,就算弄个假人来又能怎样,自己这个真的马上就要死了,用不上了。闵正啸一口血污上涌,顺嘴角溢出,玉姒惊,又瞧闵正啸剩余的那一只手,手心里捏着个瓷瓶,他反应过来冤家原来已经服了毒。

        闵正啸的五脏六腑犹如火烧似的,难受开来,他靠上墙壁,挤出一抹笑,“姒儿,我真的走不了了,你还是赶紧走吧。”

        玉姒一脸疼惜,“冤家,你这是何苦呢。”

        又一口血喷涌而出,闵正啸的意识愈来愈模糊,努力提上一口气,“不这样不行呢,我不死,换不来我的孩子们平安,”再提一口气,他艰难地说道:“姒儿,谢谢你能在我临终前来看我,保重……”

        闵正啸的脑袋歪了过去,玉姒倒没有怎么着急,正打算马上带闵正啸走时,却瞧栅栏外头,打地面上冒出两个青面小鬼,两鬼手持铁锁链与勾魂牌。瞧见小鬼手上勾魂牌,玉姒蹙眉,地府接引居然是手持勾魂牌来的,莫非冤家的阳寿本该尽了?

        玉姒毫不客气的对那二鬼说,闵正啸的魂他们不能带走。

        二鬼虽不过是负责勾魂的地府使者,但说到底也是有公文行书的真正公差,自是不把玉姒放眼里,其中一位道:“你干什么的,竟敢阻拦吾等勾魂?”

        玉姒放开闵正啸,站起身,“公差了不起?今儿你们敢拿他,我就让你们再也回不去。”

        另一鬼说道:“哎呦,我好怕呀,你动我们一个试试。哼……闵正啸阳寿已尽,我们来提他合情合理,倒是你,阻拦公差拿人魂,不怕上天给你降下天谴?”

        “我呸,降天谴?上天何时怜悯过我,你要降天谴是吧,来啊,你敢降我就敢接。”玉姒抬手指向二鬼,“你们两个,要么自己滚,要么我打的你们滚,选。”

        二鬼对视一眼,他们勾魂无数,今儿还是头一回遇上个如此油盐不进的拦路虎。二鬼并未硬碰硬,瞧得出来,眼前妖怪非善茬。

        “你敢阻拦凡人轮回,你给我们等着。”二鬼抛下狠话,怎么来的又怎么离去。

        魂魄未离,陷入昏迷的闵正啸当又转了醒,腹中火烧的持续让他吐血不止,如此真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玉姒连忙跪坐他身侧,再一把揽过他,毫不嫌弃的低头覆上他的唇,用尽力气,将已经渗入到其血液里头的毒给吸出来。

        ※※

        闵正啸再睁眼已是五日后,醒来第一眼瞧玉姒坐于他跟前,闵正啸哑着嗓子要水喝,玉姒连忙给他端了茶来。

        一杯清茶入喉,闵正啸把当下身处的地方环顾一圈,询问玉姒这是哪里?玉姒未答复,而是起身去了屋子外喊人。

        鬼将军与苌乐一前一后入内,躺回枕头上的闵正啸,望着现身榻前的两个人,他把尽数专注全部投给苌乐,“陆小姐,陆雨落?你怎么在这?”

        哪里还能躺得住,挣扎着便要往起来坐,玉姒赶忙又将他扶起来,并给他轻声解释,这位小姐并非陆雨落,她叫苌乐,与陆家小姐长的比较像罢了。

        闵正啸把苌乐打量了又打量,始终不能信,她不是陆雨落。人像人确很平常,但像成这样的也太少见了。

        苌乐见人已经转醒,看样子也已无大碍,她剜了一眼闵正啸,转身又出去。若非瞧在爹面上,玉姒就是跪下来求她,她也不会为太子清余毒。

        苌乐的白眼弄的闵正啸莫名其妙,再听苌乐这个名,闵正啸想到什么,苌乐不就是一直跟在鬼将军身边的那个年轻侍从么。而那年轻侍从正是女扮男装的李大宜,李大宜则又是鬼将军的亲闺女。

        鬼将军与其闺女,双双殒命离火峡,莫非此女正是李大宜的魂?

        闵正啸扶着玉姒的手,下来到地上,把置身的屋子又看了看,说道:“我还以为人死了就啥都没有了,不想在此居然见着了李大宜。李大宜既在,那么鬼将军呢,他的魂又在何处?”

        鬼将军:……

        玉姒:……

        屋子外头的苌乐“且”一声,继续低头,极不情愿的调制解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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