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章、重聚

在火车上，曹文斌和沈天成此时都没有心情睡觉。这个卧铺就他们两人，这也是沈天成故意为之，四人的软卧，买了四张票，只有他们两个人，因为一路上避免不了谈一些案件的事情，这么长时间不能一直睡觉吧，也怕隔墙有耳。

　　曹文斌的胳膊搭在膝盖上，先是看看了看窗外的风景，然后转向沈天成。

　　沈天成目光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天成。”

　　听到了曹文斌叫自己的名字才缓过神儿来。笑着问道：“怎么？睡不着？”

　　曹文斌呵呵一笑道：“你说我们这次，不会真的把天捅个窟窿出来吧？”

　　沈天成咧嘴一笑道：“怕什么，捅就捅呗，只要我们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就行。”

　　这是沈天成坚持的唯一原则，只要他做的事情是正确的，他就什么都不怕，这种正义赋予他这种原则，警察的身份赋予了他这种原则。

　　沈天成叹息一声，结果也引来曹文斌一声叹息。两人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曹文斌率先问道：“你叹什么？”

　　沈天成无奈笑道：“我怕这个案子耽误太久了，影响我结婚。”

　　曹文斌扑哧一声笑了：“怎么，家里催你了还是小珊催你了？”

　　“小珊没那么不懂事。”沈天成会心一笑道：“正因为她太懂事了，懂事的让我自责，她太考虑到我的工作了，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冷落了她。”

　　这种事情，沈天成自责是难免的，没办法，他无奈的耸耸肩问道：“你又在叹什么？”

　　曹文斌看着窗外的风景，幽幽说道：“跟你差不多吧，本来约好去看一处不错的房子，今天能敲定的，但是突然来了案子，我这不就一下就跑到阳城去了，菲菲没有说什么，但是我不能不多想啊。”

　　沈天成摊开手说道：“这不一样吗？咱俩想的东西都是。”

　　或许这就是多年默契中形成的，沈天成想的就是这样，曹文斌也受到感染，两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另一半，这种工作，就是这么的无奈，闲着的闲着的时候，能按时上下班儿，忙起来却是丝毫的规律也没有，或许他们对得起所有人，就是对不起自己的家人，谁也没办法。

　　他们的职业导致，他们必须接受，这是原则问题，也是信仰问题，十几个小时过去，两人到了阳城，踏上阳城地面的那一刻起，两人都有一种感觉，就是在车上那种强烈的感觉又发生了。

　　可能真的像曹文斌说的一样，这次怕是要把天捅个窟窿了，会把那个人查出来，然后不一定会发生什么。

　　这其中会受到多少的阻碍，他不知道。但是已经走到这一步，谁都不会犹豫，也谁都不会放弃。

　　把莫南和魏海约到了一家咖啡厅，几人穿的都是便装，这也是沈天成在电话中特意叮嘱的，并且告诉莫南和魏海，不要带着孙雪和吴彤来，魏海脑子有些木讷，能跟莫南在一起，让莫南这种灵活的头脑多带带他，在处理对人际关系的时候也有帮助。

　　莫南和魏海的关系越来越好，两人现在又在一起工作，如果魏海什么时候犯浑，莫南肯定第一时间赶来。

　　“你俩什么情况，到这儿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和魏海也准备准备，老是神神秘秘的。”莫南大大咧咧坐了下来。

　　沈天成看两人都到了，直接开口问道：“有个案子，想参与吗？”

　　“案子？”莫南眼睛一亮，如他这般聪明的人，知道沈天成这么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到阳城，而且还把两人单独约出来，证明一定是极其特殊的，他一向喜欢凑热闹的，怎么会不感兴趣呢？

　　“好。”魏海推了推眼镜，简单的回答，这是他表示肯定的一种方式。

　　曹文斌抱着膀子提醒道：“别怪我说话难听，这个案子如果你们参与，一个不慎可能最后这身警服就丢了，还想参与吗？”

　　莫南打了个响指道：“行走在刀尖之上本就是我的爱好，怕什么？警服脱了之后我就回家卖表去，要不找个地方种地去，反正孙雪不会嫌弃我，这就够了。”

　　沈天成无奈白了他一眼，也早就知道这种结果，因为莫南的退路很多，警察不是他人生的唯一选择，甚至不是他的理想，但是他有那种正义感，也适合做一名警察，可魏海不同，魏海是那种天生的警察，警察是他向往的职业，从来都是一直都没变过，魏海再次推了推眼镜说道：“天成，曹哥，我魏海别的不说，肯定不怕危险，从我当上警察开始我就明白危险性，我们是一个团体，你们都上，我当然要上，要脱大家一起脱。”

　　沈天成一开始还感觉奇怪，后来他瞬间就明白了，看电视剧多的关系，电视剧里经常会出现这种案子，而所谓的脱官衣，把天捅个窟窿。

　　魏海甚至明白的比莫南还要快，他知道会涉及到什么，他知道会触碰到很多人的利益，甚至说对手的位置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高，这就是其中最无奈的事情。

　　沈天成之所以这么说，刻意的把事情说得如此夸张，也是让两人有个心理准备，但是沈天成知道事情可能真的不会发展到他预想的那种夸张的地步，因为市局领导和省厅领导已经给他们吃了定心丸，那边既然关注到了，就说明这件事情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他们只要放手去查就可以了，正所谓此时不搏何时搏。

　　是要做好一个警察，还是想升官发财，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而这四人都有同样的选择，这也是这个寝室非常和谐，在两年之中没有发生过任何大型的摩擦，或者说任何关于原则问题摩擦的重要原因。

　　平时斗斗嘴没什么，平时开开玩笑也没什么，闹着玩闹急眼了互相打几下，骂两句也没什么，这些都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原则，他们的底线。

　　他们都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自己追逐的正义是什么样子，需要在关键时刻做出些什么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这一点很重要。

　　莫南见魏海也答应了，很是高兴，虽然一切也在他的意料之内，四个人都很了解彼此，他们都是那种富有正义感的人，都不怕天被捅个窟窿，这一切的一切似乎早就注定好了，并没有改变，也并没有被谁遗忘过，这是他们曾经早就有了信念，就如同他们一开始进入警察这个行业，发的誓言一样，当他们的拳头缓缓抬起，当他们宣誓的时候，那一切似乎就已经注定了，他们要对的起这个誓言。这也对得起他们这份职业，对得起人民交给他们的权力，这才是最重要的。

　　“魏海好样的。”沈天成竖着大拇指。

　　“废话少说。”莫南急忙道：“好了，该交代的全都交代了，说说吧，具体什么案子，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莫南现在确实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如同他说的迫不及待这四个字，用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再合适不过了。

　　看着沈天成还有些吞吞吐吐的，莫南不禁催促着，魏海同样是期待的眼神，既然一切都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那还有什么可怕的呢？如果沈天成不来找他们，那才是不够意思的，他们可以不在意功劳，但是这种案件能参与到真的很好，无论是为以后积累经验，还是为了履行这个职责，都是必要的、

　　沈天成其实不是犹豫，他们完全误会了，既然他们两个都想好了，他也没有什么可以再犹豫的，只是这件事情需要有一个好的开头，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毕竟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好说清楚的，然后沈天成想了想，还是从那六千万盗刷的事情开始说起，这次莫南和魏海谁都没有打断他，沈天成轻轻的说着，从一开始的盗刷案到后来到银行，其实这一切发生不过两天的时间，但是也就是因为如此，在这两天时间发生的事情太过密集，太过冗杂，而冗杂的事情在于背后，而不在于明面上。

　　明面上他们只是知道了一个六千万的盗刷案，去银行了解情况，看到了那些叫嚷的，争吵的，那些要钱的受害者们，然后沈天成把那个徐拓和徐行长一起带了回来。

　　沈天成来也没有带着卷宗，这次来只能他们两个人过来，而且在明面上并不是以办案的身份过来，所以说卷宗什么的都完全没有必要。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沈天成必须谨慎再谨慎，哪怕是复印一份卷宗，这种很简单很小的事情，他甚至都没有怎么做，他们表面上只是请了假离开了支队。

　　沈天成说了大概十几分钟，把案件的细节大概也说得清清楚楚了，莫南和魏海都皱着眉。

　　过了一会，魏海问道：“你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抓到徐拓的上线，需要我们配合？”

　　沈天成点头道：“对，但是我是需要你们两个人的配合，不是江宁市局网安支队的配合，这一点你能明白吗？”

　　两人对视一眼，魏海推了推眼镜道：“嗯，明白，不能打草惊蛇，这点我们知道，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沈天成摇摇头道：“不急。”

　　莫南眉头一挑道：“不急？我看你开始来的时候我很急啊？这种事情自然越快越好。”

　　沈天成淡然一笑道：“我需要等一些时间，等等那个人，看看他是不是还能坐得住，如果他提前坐不住了，我们可能会省掉一些麻烦。”

　　曹文斌抱着膀子微微皱眉道：“天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那样同时也会给我们带来一些麻烦，那个人不会轻易动的。”

　　曹文斌知道沈天成的打算，他打算引蛇出洞，他希望背后那个人自己跳出来，然后做一些什么，在他摸不清楚状况的时候，所做出的一切，都可能让他暴露，这就是沈天成的打算，然而曹文斌并不看好这一切，他认为沈天成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成不了，而且曹文斌固执的认为他们也没有时间去做这个实验。

　　沈天成拍了拍曹文斌道：“这个IP地址所对应的位置就在不远处，我们一直盯着就可以了，现在我不想动手，等半天吧，半天以后看看那里的动向。我们先过去看看。”

　　曹文斌叹息一声道：“好吧，我同意。”

　　其实沈天成也没有打算放任不管，他们需要现在就过去，然后盯着那里，他相信以四个人的实力，全部配枪的情况下，就算对方有武器也不怕，毕竟只是一个小窝点所在，沈天成估摸着，这里多半也都是技术人员，应该没有多大的状况，当然，沈天成也不会排除里边有暴力抗法的可能，毕竟这个案子涉及到的金额已经超过了六千万，六千万足够让一些人疯狂。

　　而这一点魏海自然也想到了，此时不禁问道：“天成，不是我泼你冷水，就咱们四个，恐怕成不了。”

　　沈天成叹息道：“魏海，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不成也得成，我们暂时不能动其他人。”

　　魏海想了想，还是劝道：“不如，我让吴彤过来帮忙。”

　　莫南赶忙点头说道：“没错，我也可以让孙雪过来。”

　　沈天成连忙摆手，说道：“不行，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情关系到的是太大了，这是上面交给我的任务，只有我们四个能完成。”

　　魏海一向说话很直，看着沈天成问道：“难道你不信任吴桐和孙雪？”

　　沈天成的表情尤为的郑重，缓缓开口说道：“并不是不信任，而是……”

　　此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事情，要说信任吴桐和孙雪吗？认识两年了，脾气性格他都了解，但是这两人跟他们处在不一样的工作环境，这种事情在他们的神经上，或许不会绷得太紧，尤其是吴彤那样大大咧咧的性格，沈天成很不放心，这件事情如果会出现一丁点儿的偏差情况，那还不如就他们四个，沈天成不允许任何意外的发生。

　　而且现在还不知道那里的具体情况，如果真的如同魏海说的，或者说沈天成现在所想象的，里面如果真有人荷枪实弹的话，那么再找人也来得及。

　　其实大家都知道，就算这些人是亡命之徒，想弄到枪支也没那么简单，特别是在这片土地上，这里不是国外，不是私人持有枪支的罪恶天堂，这是一个法制的国度，这是他们的祖国，是他们热爱的地方。

　　沈天成坚信，这一切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危险，他们四个人足够，就像他和魏海上次在网吧一样，哪怕对方有炸药又能怎么样呢？最后事情不还是成了吗？

　　魏海的表现还是很固执：“天成，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是我还要提醒你，这次我们四个很容易出偏差。”

　　沈天成静静地看着魏海，他知道魏还不是因为害怕，上次在网吧的时候，如果因为害怕危险，就不会那么毫无犹豫的走进来，魏海也是担心这次任务失败，从沈天成的描述来看，他已经把这次任务的细节里明白了，而这次任务比他所有经手的任务都要大，他作为一个正式警察还没有多长时间，魏海同样不想这次让我出现任何的问题，魏海是个死心眼，他的死心眼儿表现在于对于原则的坚持，对于事情的坚持，他可以跳出那些认为错误的原则，但是他不能跳出那些正确的圈子，这点跟沈天成很像。

　　这也是沈天成第一次遇到魏海，感觉魏海跟自己性格非常像的原因，沈天成淡然一笑，然后站了起来，说道：“魏海，我们没选择，这件事情只有我们四个做，而且必须是我们四个。”

　　然后沈天成不由分说就走了出去，曹文斌跟着站了起来，也走了出去。

　　曹文斌知道魏海的意思，同时他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可是他选择相信沈天成或者说选择相信自己这些事情，现在没时间去争辩了，沈天生想等待的那半天时间，也是看看能不能钓上这一条鱼来，但是他没有任何一分一秒的时间去讨论这样的事情。

　　危险吗？危险，会出现不可预知的状况吗？肯定会。

　　但沈天成必须得赌这一把，因为相比于赌这一把，去找别人或者说用正式的手段去处理这件事情，风险性可能会更高，可能真的最后却是功亏一篑，沈天成就是这么想的，而他相信，就算他不解释，魏海和莫南也能明白，曹文斌走出没两步莫南就站了起来，然后拍了拍魏海的肩膀，魏海自然也跟着站了起来，既然沈天成是这次的主导者，他也不想再反驳什么了。

　　听从这个主导者和指挥者的，当然合理的建议是一定要提出的，如同过日子一样，真正默契和关系好的人不会介意提出自己的意见，哪怕是最后这种意见是在争吵中形成的，最后这种结果，是红着脸辩驳出来的。真理越辩越明，而并不是一切都显得那么和煦春风。

　　对男人之间的友谊来说，相敬如宾从来都不是一个好的词汇，遇到事情有争议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儿，没有马勺不碰锅沿儿的。

　　就像今天四个人坐在桌上讨论案件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疑惑。而沈天成并没有说其他东西，他坐在这儿，虽然语气不是很强硬，但表示自己是这次的指挥者了。但是几人谁也没有反驳，没反驳他是指挥者不代表不为他这次的行动提出应有的意见，沈天成最后没有同意，但是他也没有生气，这是一种必然的结果，当然他的坚持所导致的这次事件的最终结果，一切责任都需要他来背负。

　　魏海快走了几步，手按压在沈天成的肩膀，狠狠捏了捏，这是表示最大的支持，无论他刚才提出了什么意见，无论沈天成同不同意他的意见，魏海都决定现在跟着沈天成一起，和他们三个人一起办案。

　　既然一切都决定了，既然已经开始行动了，就不会再有不同的声音，必须一条道走到黑，至于如果发生意外会采取变通，那都是后话了。

　　沈天成拍了拍魏海压在自己肩头的那个手掌，淡然一笑，沈天成并没有跟他们说什么如果害怕就别来，或者说如果怕担责任就别来了这种话，他是不会这么说的，因为无论是魏海还是莫南，都不怕这种事情。

　　他们是好兄弟，是一个寝室住了两年的好兄弟。

　　看着莫南上了驾驶位，沈天成拽了他一把说：“后面去，那是你的位置吗，你能认路啊？”

　　他又向魏海埋怨道：“别告诉我，你们来的时候是他开车过来的。”

　　魏海推了推眼镜点头道：“没错，就是他。”

　　沈天成愕然的看着莫南问道：“你路痴的毛病治好了？”

　　“我只是没有方向感，并不是记不住路，走上一次，我脑子里就有地图。”

　　经过了莫南的解释，沈天成才知道原来魏海来了之后，开车带着莫南绕遍了整座阳城的大街小巷，包括远处的郊区他们都转遍了，足足用了三天的时间，现在可以这么说，哪怕是阳城几十年的老司机，都没有莫南更加清楚阳城道路的细枝末节。

　　沈天成无奈一笑道：“还真是老天爷给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打开一扇窗啊，你是霸道的记忆力，做什么都事半功倍。”

　　莫南应道：“嗯，要不这样，咱俩换换，把处境换一换，我把路痴的毛病给你，这种超强的记忆力也给你，你把你的计算机技术给我就行，换不换？”

　　沈天成耸耸肩道：“如果能换的话，我可以体验一下，不行就退货呗。”

　　莫南不禁剐了他一眼，几人都笑了，车上的气氛很轻松，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气氛异常融洽，就好像又回到了当初的寝室之内，说着笑着，一切如同往日，这就是以前那种关系建立出来的一种平衡，无论在咖啡厅他们谈了多大的事情，无论现在出发要做多大的事情，他们都知道已经决定了一切，就没必要再继续讨论，等到了地方搞清楚状况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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