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黑猫的救赎（8）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一瞬间的温暖，让绵绵再也忍受不了冰冷黑暗的床底。

        等到又一次喂食的时候，它第一次，当着小女孩的面，从床底走了出来。

        “喵。”绵绵学着外面的猫，歪着脑袋，绿色的眼睛就这样看着小女孩。

        那天，从窗边路过的一只野猫告诉它，人类最喜欢看猫咪这样做了，每当猫咪歪着脑袋的时候，她们就会控制不住地伸出手来摸它们。

        “绵，绵绵。”

        萌萌的声音有些惊喜，她站在原地，小手紧张地握着公主裙的裙摆。

        绵绵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摸头。

        “喵。”

        这是它，第一次讨好人类，人类幼崽不喜欢吗？

        它自卑地低下了头，用爪子捂住了额头，将头埋进了怀里。

        是了，它额头的烙印太丑了，人类不喜欢看丑猫咪这样做，他们喜欢看漂亮猫咪这样做，它不是漂亮猫咪，它是一只丑猫咪。

        那些人说得对，它永远也没有办法获得人类的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它也不喜欢人类！

        绵绵自暴自弃地想着，它挺起背，重新用凶狠将自己包围了起来，它迈着故作坚强的猫步，就要往床底下走。

        “妈妈，绵绵不怕我了，萌萌好开心。”

        “妈妈，我现在可以动吗？我害怕我一动又会吓到它，我现在要怎么做，绵绵才不会被我吓到呢？”

        “妈妈，妈妈……”

        萌萌开心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一直呼喊着门外的妈妈。

        “喵？”

        绵绵不敢置信地停下了爪步，它扭头看去，这才看见小女孩脸上的笑容，那双单纯的眼睛里，全是开心。

        母亲的声音透过房门，沉闷地传了过来：

        “萌萌，你要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它，动作要慢，千万不要太快了，太快了它会害怕的。”

        “妈妈，我明白了。”

        萌萌小声地回应着，然后，她如同一只小老鼠一样，踮起脚尖，悄悄抬起脚，一点一点地朝着黑猫绵绵的方向挪去。

        “绵绵，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她一边走着，还像个小大人一样，安慰绵绵。

        一步，两步，三步……绵绵就这样愣愣地看着这个人类小女孩越来越近。

        最后一步的时候，绵绵往前走了一步，然后伸出了爪子，坚定地按在了萌萌的脚上。

        它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萌萌，它看得格外认真，就好像要把她记在心里。

        “喵喵喵。”

        ——

        从那以后。

        袁萌萌的家里，多了一只热爱抓老鼠来投喂她的黑猫，与其说是投喂，不如说是……

        “啊！老鼠，老鼠！”

        母亲惊慌失措的叫声，穿透了客厅，直直地传到了萌萌的房间。

        一只额头上烙印着1字的黑猫，表情凶猛，身姿矫健，飞快地蹿了出来，它绿色的眼睛飞快地扫视了一周，然后毫不犹豫地对准了一个位置，猛地扑了过去。

        厨房里。

        “吱吱吱，吱吱吱。”

        一只小老鼠，被死死地踩在了猫爪之下，正在拼命地挣扎。

        绵绵一爪子踩在老鼠的身上，一爪子指向儿童房，它龇牙咧嘴，露出凶恶的表情：“这是我的小主人的房间，她叫萌萌，你不能动她的东西，你要是动了，我就咬断你的脖子，然后把你开膛破肚。”

        老鼠瑟瑟发抖地点了点头。

        然后它又指向厨房外的母亲：“这是我小主人的母亲，你也不能欺负她，你欺负她了，小主人会不高兴的，小主人不高兴，我就不高兴。”

        老鼠闭着眼睛装死，一道重爪重重袭来，它连忙睁开眼睛：“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继续闭着眼睛装死。

        绵绵一把叼起它的脖子，走出厨房，将嘴里的老鼠，放进了门口透明的塑料盒子里，然后盖上了盖子。

        它走到闭着眼睛还在害怕的母亲面前，叼起母亲的裤腿，往透明盒子的方向拖。

        “喵。”

        没事了，它把老鼠关起来了，只要有它在，不会老鼠敢动家里的东西的。

        “绵绵真棒，又抓到老鼠了，等萌萌放学回来，让她带着你一起把老鼠放出去。”熟悉的动作，让母亲放松地睁开了眼睛，她伸出手，奖励地摸了摸绵绵的脑袋。

        “喵喵。”绵绵点了点头。

        老鼠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睛，惊讶地问道：“吱吱吱？”

        你不吃我吗？猫吃老鼠，这是天性。

        绵绵一改之前的凶猛，声音都变得温柔了起来：“喵喵喵。”

        萌萌不让我吃老鼠，她会给我做猫饭，给我炸小鱼干，老鼠一点也不好吃。

        它抬头看向萌萌的房间，透过满满的书卷气，鼻尖还能闻到小鱼干的香味，小鱼干和奶香味，混在一起，充满了生活的味道。

        这是它第一次知道，原来生活可以离它那么近，近得它歪着脑袋，喵喵叫一声，就过来了。

        老鼠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自己小命不保，它连连保证道：“吱吱吱。”

        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在那之后，老鼠界里流传着这样一个传说，小区2栋1楼的萌萌家里，有一只非常凶狠却又很奇怪的黑猫，那黑猫长得极为难看，爱抓老鼠，却从来不吃老鼠。

        如果有老鼠不小心进了它的地盘，还动了它主人的东西，它就会生气发怒，还会把老鼠开膛破肚。

        小区下水道里，无数只老鼠，从各家各户溜了出来，聚集在了这里，它们瑟瑟发抖地聊起了这个传说。

        “吱吱吱。”

        何止呢，它还会把我们的尸体放在下水道口，排成一排，来震慑路过的老鼠。

        “吱吱吱。”

        它还会让我们变成残疾老鼠，让我们变成没有爪子的老鼠，没有爪子我们就没有办法偷东西吃，我们会活活饿死的。

        “吱吱吱。”

        还有无眼鼠，无头鼠，半身鼠……我们不仅会被人类追着打，还会被天敌抓走吃掉的。

        “吱吱吱。”

        好可怕好可怕！我们快走，不要靠近它家！

        “吱吱吱。”

        下次有新来的鼠，我们一定要提醒它，那只叫做绵绵的黑猫，太可怕了！

        鼠界的谣言越传越大，甚至大得说绵绵是一只身长三米的巨猫，一口就能吞下十多只小老鼠。

        而此后，再也没有任何一只老鼠，敢来萌萌家了，就连刚出生的幼鼠，都绕着她们家走。

        “绵绵，绵绵，快来猜猜看，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门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而后是白色的公主纱裙，荡漾在阳光下，留下细细碎碎，斑驳的影子。

        一个眼睛大大的小女孩，双手背在后面，一脸神秘地跳了出来。

        一只毛茸茸，已经开始发胖的黑猫，乖巧地蹲在了地上，它探出脑袋，鼻子嗅了嗅，然后一脸认真地回答：

        “喵喵喵。”

        是小鱼干。

        “不对，绵绵再猜。”萌萌摇了摇头。

        “喵喵。”绵绵作出大口吞吃的动作。

        是罐头。

        “也不对，绵绵再仔细想想。”萌萌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

        连续猜了好几轮，全都不对，绵绵歪着脑袋，不是吃的，又不是用的，那就是……

        它心里浮起一阵喜悦，它先是伸出爪子，点了点自己的额头，然后再看向萌萌。

        “喵？”

        “猜对啦，绵绵真聪明。”

        “当当当当，是一个粉色的蝴蝶结。”

        萌萌求表扬一般，从背后拿出了一条粉色的带子，软软的，毛茸茸的，中间细，两头略宽，她将它摊开，放在黑猫的面前，让绵绵能够好好地看看它。

        “喵。”

        真好看。

        绵绵用脑袋蹭了蹭萌萌的手。

        “医生叔叔说，再过几个月，绵绵的额头就可以长毛了，那时候，绵绵就和其他猫咪一样，都是一只漂亮的小猫咪。”说起这个，萌萌就开心。

        她继续说着：“绵绵爱漂亮，所以我用零花钱给绵绵买了一个蝴蝶结，系在头顶，这样，别人就看不见绵绵的额头了，绵绵，你喜欢吗？”

        喜欢。

        绵绵郑重地点了点头。

        额头上的烙印上，长了一些稀稀落落的猫毛。

        绵绵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正在给它打蝴蝶结的人类小女孩，它发出了一声撒娇的猫叫：“喵……”

        那些人说错了，人类喜欢它，它也喜欢人类。

        现在，它也是一只被人类宠爱着的小猫咪了，它要告诉所有人类，告诉所有猫咪，甚至告诉飞过的鸟儿，路过的昆虫，它要告诉它们，它是黑猫绵绵，不再是恶猫1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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