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嘶啦……”

        像是老旧的黑白电视机出现故障，画面跳动、雪花噪波，随之而来的是断电般一切戛然而止。

        不知过了多久，时经意的意识慢慢回拢，感觉到左手是空的，他想，紧紧抓住他的那只手松开了吗，意识到这一点，猛然清醒，睁眼看向自己的左手，此刻正愣在半空。

        时经意，“？”

        他用了几分钟来消化眼前的场景，确认终于从那个该死的时间里出来了。许是幸福来的太过突然，时经意都没来得及有反应，就被他妈的声音打断思绪。

        “快把芹菜摘了，”一把芹菜放在他愣在半空的手上，时妈妈催促道：“你外公他们都等着吃饭呢。”

        时经意回神，看看手上的芹菜，接着看向正在努力做饭的老妈，随后扫了眼客厅里有说有笑的亲戚们。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啊。在时经意的记忆里，只要来外婆家，负责做饭的永远都是他妈，而其他人却理所当然的坐在饭桌边聊天喝茶吃点心，然后享受他妈做好的饭菜，更无语的是吃完饭多数情况下还是要他妈负责收拾。

        外婆年纪大了，需要子女帮忙，这点时经意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那么多子女却只有他妈在厨房忙活？他们凭什么自私的这么理所当然啊？

        即使他们的所作所为是作者设定的，但这种讨厌的感觉却是真切的。

        “你是来这里当保姆吗？”时经意有点生气，“妈，虽然这是你的人设，但我还是想说，拜托你自私点吧，你跟他们一样，没必要活的这么卑微，回娘家如果让你很累，那就拒绝，拒绝又不犯法。”

        该死的人设！时经意在心里骂，然后拿着芹菜出了厨房。

        “还有几个菜？”啃老巨婴舅舅开口问。

        时经意眼皮微抬，然后把手上的那把芹菜扔在了饭桌上，“想吃自己做。”

        大概是他的举动在其他人看来过于意外的没礼貌，先是安静，接着倚老卖老的外公才大声训斥起来，其他人跟着讨伐。

        厨房里的时妈妈听到动静跑了出来，有些不明所以地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事，”时经意冲她笑了下，“就是好久没回来了，本以为他们多少有点不一样，但依然如故……”

        话没说完，就被他那个总喜欢道德绑架满是优越感的小姨打断，她依旧高高在上怒斥时经意连着时妈妈一块训。

        “小姨，你到底哪来的优越感？”时经意敛了笑意，瞥向她，“你这副刻薄的样子太让人讨厌了。”

        对拥有了自我意识的时经意来说，这些个没自我的角色真的一点都不可爱。

        想象中的争吵没有发生，因为下一秒时经意已经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饭桌前，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也已做好，大家其乐融融。

        呃……

        坐在那好一会，时经意愣是没找到合适的脏话送给掌控剧情的作者。

        正如作者设定好的那样，吃完饭，他妈像个不知辛苦的仆人负责收拾，其他人依旧像是脑满肥肠的主人围坐在一起谈笑。

        时经意在一旁看着，一时间分不清到底他是剧外人还是剧内人。他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设定，可却无能为力改变，就像是一个月后他将会溺水死亡。

        这世上有比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死亡却又无法改变，更操蛋的事吗？

        剧情按部就班的走着，从外婆家回来，他们回了家，接下来就是面对父母间因琐碎事的争吵。

        听着从卧室传来的争吵声，时经意微微叹了口气，客厅里过于白亮的吊灯刺得人眼睛不舒服，他伸手关掉，走到玄关处，换上鞋子出了门。

        城市的夜晚似乎忘记睡眠，胡同里的人间烟火，角落里的甜蜜情侣，街道上的店门大敞，穿梭在车流中的外卖小哥们……

        时经意漫无目的地走着，这个时间段没有剧情，是专属于他自己的时间。

        真是难得啊，时经意忍不住苦笑一声，明明不是主角，却把剧情安排的满满当当，还真是敬业的作者。

        在走了两条街后，时经意停在了街角一处，脱离角色剧情等设定，他发现在场景外的时间里居然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也就是说距离死亡又近了一天。

        是不是要做个死亡倒计时显示器？

        脑子里才冒出这个想法，时经意身体就做出行动，他专门去买了，并让嘱咐老板将上面的显示设定为“距离死亡还剩29天”。

        老板用震惊又异样的眼神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似乎脑子里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才斟酌开口，“客人您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没有。”时经意冲他勾勾唇角，“谢谢老板关心。”

        老板松口气，话语仍旧小心翼翼，“设定这种倒计时，我还是头一次见……”时经意没说话，老板轻咳声，“要包装吗？”

        时经意点下头，“包装漂亮点。”

        老板是个爱说话的，“是要送人吗？”问出这句话，他意识到哪有送这么不吉利的礼物给别人，连忙道歉。

        直到接过礼物袋时经意才礼貌回答，“嗯，送我自己的礼物。”说完他出了店门。

        过了愚人节的零点跑去人家店里买死亡倒计时显示器，这对老板来说比愚人节买冲击来的大的多，走在回去的路上，时经意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他回了自己买的房子，大学毕业就搬出来住了，当然在他的剧情里，有半数时间是他在父母那边。

        大概作者是个离不开父母的家伙，时经意拧着眉打开了房门。

        久违的感觉，让他很有安全感的地方，时经意换上鞋子在屋里走了一圈才回到卧室，拆开包装把倒计时器放在了床头。

        大半夜的床头放着死亡倒计时这种过于醒目的东西，确实有点瘆人。

        时经意突然发觉拥有自我意识的他要比设定里的他大胆的多。

        盯着倒计时器上的时间发起呆来，这样的平静让他脑海里一遍一遍回忆着那个救他出死亡时间的那只手。

        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呢？他记得那人的右手臂上有宇宙星系的纹身。

        时经意嘴唇轻抿，在他被困在死亡时间里千次后，因那人的出手相救得以让他重回到死前一个月。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时经意视线不禁移向自己的左手，指腹轻轻摩挲，似乎还能记起那人紧紧抓住他的触感。

        迫切地、急切地、努力地、拼尽全力地想要救他。

        到底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足足有十分钟，时经意才从那个片段抽离出来，缓缓舒了口气，决定努力找到对方。

        在作者设定的结局里，被困在死亡时间中那么久，因为那个人的出现而有了转折。

        即使他依然会在29天后死去，那么，死之前找到人家说一声谢谢也是应该的。

        “对吧，作者大大。”

        时经意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倒计时器上的显示时间凌晨1:14，他很疲惫，需要好好睡一觉，可又不敢闭眼，因为留给他活着的时间太少了。

        可困意席卷着他的大脑，时经意起身去了浴室，当浴缸里开始放水的时候，他发现他已经对水有了严重的恐惧症，别说进入浴缸里，只是站在旁边听见哗哗的水声就呼吸困难窒息的快要死掉。

        脑子里全是他溺水死亡的画面，这让他更加痛苦，不得不扶住墙壁艰难的撑着大口喘气，冷汗直流，一张脸惨白的没有血色，好长一会，时经意才撑着双腿发软的身体逃出浴室。

        顶着滴水的头发时经意四肢蜷缩窝在被子里，这种感觉太痛苦了，像是有个看不见的怪物掐住了他脖子让他呼吸困难，无法喘息。

        即使已经重生回来，但溺水死亡的痛苦是实实在在地。时经意抱紧了被子，双手抱住脑袋，心里涌上一丝想死的窒息感。

        “总不能连澡都不能洗吧……”

        不知过了多久，他保持这个姿势睡了过去。这一觉睡的并不好，梦与现实交叉重叠，让他更加疲惫，以至于醒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出卧室接热水的时候，时经意才发现他是在父母这边醒来，场景换了，短暂皱眉，继续喝水，万幸自己还没严重到连喝的水都怕，要不然这一次他的生命倒计时要提前。

        而且死因将改写成：渴死。

        想到这个，时经意差点呛到。

        李朝来电话的时候，时经意正坐在街角一家纹身店里看图案。

        “操！昨晚上你消失啦？电话都打爆了就是不接！我他妈差点报警！”

        听着手机那头熟悉的声音，时经意有那么一丝受到安慰。李朝是作者给他的发小，是那种会分享秘密狂倒苦水的关系，他庆幸他这个角色还能有个朋友。

        时经意眼底带着浅浅笑意听李朝骂，等他骂完才问起认识的朋友中小手臂纹身的问题。

        李朝想了想，纹身的朋友不少，但是时经意的说得这个图案没有。

        李朝疑惑，“你想纹身？”

        时经意说不是，“找个纹宇宙星系很美好图案的人。”

        “宇宙星系？很美好？”李朝想不出有多美好。

        时经意觉得自己语言匮乏，因为他也没办法准确的形容出那是怎样的图案，大致能描绘出是宇宙星系，可实际上远远要比他表述的美丽的多。

        “嗯，很美好。”时经意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图案本，慢慢靠向沙发背，“纹在右手手臂上，好看。”

        李朝笑，“你问问纹身店老板，那么多顾客中说不定有纹那种图案的。”

        “问了，说没有，”时经意继续摆弄着图案本，扯着嘴角懒洋洋的吐槽，“这里的所有图案都不如那个惊艳，也不知谁设计的，花里胡哨又俗气，怪不得没生意。”

        李朝在手机那边笑出声，“你在人家店里当面……”

        后面的话时经意没听，因他的注意力被伸过来的一只手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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