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乌合

千云屋清晨。

        吴耽从房间里出来，伸了个懒腰。

        步淞娴刚采完药回来，见到吴耽，道：“起床啦？”

        吴耽还没来得及回答，便从房间门口到了院门前，一把接过步淞娴手中的草药，道：“怎么这么早。”

        步淞娴：“不早啦，有的人比我更早呢。”

        吴耽：“哎，太无聊了，去山下转转。”

        步淞娴：“诶……”

        步淞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吴耽便蹦哒进了鸢尾花丛，左摘右采，东张西望。

        看着吴耽远去的背影，步淞娴无奈的笑笑。

        庭前屋后，一双眼睛深邃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是介桃笙。

        介桃笙步态缓缓走到屋前，看了看院门口，向步淞娴示礼。

        步淞娴也微点头，面浮微笑。

        “介公子里面请。”步淞娴道。

        介桃笙微颔。

        来到里屋，里面一间屋子铺满了鸢尾草，满屋子紫色，门楣有一大张帘子，两边是矗立的花篮，一袭长毯铺进里屋，一茶一盏端正摆放在桌上，两张朴素典致的椅子正对着大门。

        在门口介桃笙端望了片刻，便将脚高高抬起，跨过门槛，进了去。

        “他近来如何？”介桃笙问道。

        步淞娴面色神凝，语气客言，道：“身体内的浊灵似乎并没有对他有何异样，剑灵应该还不是在这个时候出现。”

        “……”介桃笙一言未发。

        步淞娴连忙补充道：“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多活些时日，在苦天窟那段日子，真的受够了。吴耽这孩子真是凄苦，生下来有挽救苍生的使命，却见不得爹娘，体会不了寻常人的滋味，即使是有一亲一戚在世上，却也被世人传出自己早已死于五脏六腑融化之地……”

        “那他有好好吃饭吗？”话在口中，介桃笙却无从问起。

        只是起身，说了句：“此次名扬节，我会参加。”

        步淞娴：“这……”

        该以怎样的身份呢？步淞娴的这个问题实在在介桃笙那里问不出口。

        “步药师，就此别过。”介桃笙从位置上起身，挪了挪，脸上表情却是毫无变化。

        步淞娴别过，转手，捧了些药草给介桃笙。

        介桃笙借过，走出房门在院门观了观，便离开了。

        吴耽走在大街上，看着街上的忍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看一看，瞧一瞧，半柱香不到，且听我到底要卖个什么葫芦！”

        街市比以往都要热闹，杂耍的技艺高超，演戏的深情莫测，卖糕点的叫嚣不断。

        “来来来，看我给你们表演个仙人术。”

        所谓仙人术，其实就是传闻有一剑仙，一剑在手，可斩事件妖邪，可这剑仙竟因自己一念之差，遁入邪门，自己走火入魔，将自己那把名刀剑，一把插入自己腹中，肠漏血出，殷红淋淋，场面十分骇人，可更可怕的是，那剑仙竟然在人们看完好戏后，自己活了。这不是仙人是什么？后被民间艺人拿去作梗，称为仙人术。

        “吾乃仙人术启门天师第三代掌门人—吴名是也，敢问阁下能否赐教？”吴耽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低沉着脸，发束遮住了半张脸，道。

        人群的目光瞬间分散开来，表演仙人术的道士也大吃一惊，长长地望着人群中口出狂言的浑小子。

        “诶，你这死小子，原来是你啊！”摊贩歪着头看清了吴耽的脸，一把冲过来。

        “别别别……”吴耽挥挥手，摆头道。

        这摊贩毫不示弱，更逼进一步。

        “来来来，过来看看，大家都过来看看！”摊贩围着人群走了一圈，把吴耽搞得云里雾里。

        “就是这个人！”摊贩大叫道。

        “你……谁啊？”吴耽心中疑道。

        “哈哈，看清楚了吧！就是你，害得我丢了珠宝铺的工作，你还要来这里捣乱！还第三代掌门人，我呸！大骗子！”

        “哎哟，这人怎么这样啊？”一群路人议论纷纷。

        “就他，放着好好的珠玉不拿，便要压低价格，这下好了，宝物到手了，吃饭的家伙什搞没了！”摊贩看着大家的议论越来越大肆，趁机大卖一波惨。

        “哎呀，两个都是骗子，我看还是快走吧。”其中一位路人大叫。

        “就是，名扬节即将在此，我还说在这里讨个欢快，上山去看看各位仙师呢！这倒好，好几波热闹可以看啦，哈哈哈哈！”

        此人的前半句话，尚且还是夸赞，可偏偏这后面半句，却总带着阴阳怪气。

        “还要看仙师啊？没看见城里这几天老死人！仙师哪管人？只顾着升仙呐！哈哈哈哈哈哈”

        你一眼我一语，听得吴耽是津津乐道，怕人家说不完，怕人家骂不完。

        “哎哟，怎么好像要下雨了？”一位路人道。

        话音还未落，天上的雨急促而密集，瞬间将整条街道冲刷。

        路人快步到屋檐下躲雨，吴耽还在原地傻站着。

        摊贩赶紧收拾了行李，准备走了。

        “你这疯子，怕不是个傻子。”摊贩推着车，走到吴耽面前。

        “吴耽看着天空，没来得及搭理摊贩，只是在摊贩叹了口气时，顺势帮他推了把车。

        “轰！”

        一声清脆，一户人家的屋檐塌了，雨实在是太大了。

        吴耽从天空中缓过神来，也走进了一处屋檐，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眉眼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脸孔。

        “介……”吴耽口中默念，却看见在另一处从药房出来的介桃笙穿着一袭白衣，撑起了一把伞，那把伞没什么特别，却感觉十分沉重，上面烙有花纹。

        白衣白伞。

        药房下属在介桃笙离开时，叫住了他，赶忙递了一沓药过去。

        下步履匆忙，溅起了水花。

        吴耽见此景，心中不禁一紧，生怕这溅起的污渍将介桃笙的白衣服染了。

        下属递过药物时，手伸到了介桃笙伞下，衣袖也被打湿了。

        介桃笙嗯背着的后手缓慢将药物接过，点头作别。

        “好巧啊，怎么在这里遇见你！”吴耽的嘴裂成了两瓣，真是顽皮至极。

        “……”

        介桃笙一语未发，倒是将手中的伞偏了偏，幅度微大，像是邀请吴耽一起进伞躲雨。

        吴耽还以为是自己走进他时放慢了脚步，得到了嘉奖，一开心，钻进了伞下。

        “你也来逛街啊！”还没等介桃笙问候，吴耽又开始了发言，道“我帮你拿吧。”

        说着，吴耽伸手准备去接介桃笙手中的药。

        “这位公子……”介桃笙一动不动，道。

        莫名其妙地实在有些不妥，吴耽还是回寰一下。

        “哈，你不记得了吗？那天在庆行神山……”话音未落。

        那天庆幸神山我扒开了自己的衣服被你看了，自己还恬不知耻地送了把花给你。

        吴耽这风光伟绩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算了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啦！”说着，自己准备去接药物的手变为了挠挠脑袋，便迈出了伞下。

        介桃笙站在原地，看着吴耽那风发的背影。

        雨势只增不减，吴耽沿着街道淋雨走，看到了一家“宇琼楼”

        里面整个红装铺地，橘带结楼，还有一些红枫叶。

        “看这个。”

        “这个戴着好看，去名扬节，肯定能一展众彩。”

        “那这个呢？”

        “这个不行，这个清而不润，一点也不透雅！”

        “还是你有眼光。”

        吴耽看此处热闹，便进去瞧了瞧。

        真是看了才知道。

        这“宇琼楼”楼名大气，走近一看，却是一处不知什么的楼宇。

        “她们在干嘛啊？”吴耽问了问一边的人。

        “你这小子，这都不知道。”这老爷子一脸自豪。

        “名扬节要到了。她们啊，都是想选些珍宝，去名扬节吸收吸收仙气，保自己容光焕发，招财纳福。”

        “这名扬节，真这么神奇？”吴耽又问了问。

        “也不是。”老爷子一脸正经“可不要给外人说”的面孔说道。

        “啊？那……”吴耽道。

        “话说这名扬节啊，一开始时是五湖四海皆称誉的，可这后来啊，这一直没发生什么事，相传能开山融灵的少骁主也不见过来，真发生点什么，死不死都没有着落。”老爷子有一说一，道，“不过，这几天确实怪异，你看着，以往名扬节近旬，可都是晴空万里，你看着……竟风雨大作，像个什么事，像个什么事。”越说越玄乎，老爷子又接着道“不过没事，只要你在我这买块玉，去名扬节请一些仙修之气，那就一切好说。”

        “你这真是，说得，有一沓没一沓的。”吴耽看老爷子只是想卖玉，半真半假。

        “这个……这个玉……”一位年轻的妇人带着她的孩子，来到柜台，要买玉。

        “这玉，可以便宜一点吗？”妇人问道。

        “不可，不可。”

        “可我家孩子快不行了，我还指望着这玉，能请一些仙气来呢。”

        看着夫人旁边的孩子，唇白得毫无血色。

        “想用这好玉去请仙气，可以，不过看见没有？本店概不赊账！”老爷子指着那块“概不赊账牌”铿锵有力说道。

        “可我家孩子……”妇人越说越着急，孩子也懂事，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做了个祈祷的姿势，双手还没合十，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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