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苦乐

介桃笙道：“可信。”

        回到房间，吴耽今日睡得特别早，因为那句“可信”让吴耽在信任危机不知依靠谁的混沌中暂时获得了些安稳。

        自己在外，无数人都想要试探浊灵的力量，无数人都想按住吴耽的手让他去沾染人血，桃笙救过他一命，暂且不管尽头是黑夜还是白天，都抛之脑后吧。

        可是，他希望桃笙是那个他真的可以信任的人。

        罗霜死后，给吴耽说过，要想完全治愈这千年寒冰所带来的后果，就要到韩越去找到浔椒树。

        还没来得及管此处地方的琐事，吴耽便上路了，跟着介桃笙。

        没走几处，吴耽想起前些日店铺掌柜给他介绍前面有一处名景，在高台山顶上，那里金叶摇摇，彩旗飘飘，引得很多人都来此处观看。

        趁着这几日闲得清净，吴耽想虽然这浊灵之日炼成便是自己的死期，虽然不一定会死，但半赖地活着也和死了差不多，不如快活几日是几日。

        于是便拉着桃笙想去看看高台山的彩旗树。

        在吴耽的邀请下，介桃笙盛情难却，便同他一起去看看了。

        介桃笙问道：“你真的没事了吗？”

        吴耽道：“爬个山而已！完全可以放心。”

        说着，吴耽便同介桃笙第一次来到高台山。

        在苦天窟他虽然是人，可每天练就铜臂铁腕，他自从出窟以后，还没来得及去游历这人间呢。

        上次那场初雪，虽然不是自然形成的，不过还好，也算看了场人间的大雪。

        吴耽来到这，看到来来往往的人，形形色色。

        有老人拄着拐杖只身到山上，祈求子女恭喜发财，身体健康。有一家三口夫妻恩爱和睦，带着到此祈求来年收成可嘉，孩子学业进步。

        烟雾缭绕。

        吴耽问道：“你说，这些人求神拜佛真的有用吗？”

        介桃笙道：“心诚则灵。”

        吴耽道：“既然来都来了，不如我们也拜一拜吧。”

        介桃笙道：“我没什么事需要祈求的。”

        吴耽嘟囔道：“切，刚刚还说心诚则灵呢。”

        介桃笙道：“我就一个愿望，愿岁月空明。”

        吴耽道：“这算什么愿望啊。”

        说着，吴耽便在这佛像前拜了拜。

        起来后，吴耽又问了问介桃笙道：“你说，这人死了能去哪里？”

        介桃笙道：“或升天为神，或向地为鬼。”

        吴耽道：“你看我还是仙门世家呢，我像神仙吗？”

        此话脱口而出，吴耽便觉“仙门世家”这几个字似乎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介桃笙道：“不像。”

        “不像”的意思并不是因为吴耽不是个六根清净，心无杂念的寡淡之人，而是因为吴耽是一个心系细处，有情有义且重情重义之人。

        吴耽转移话题道：“那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介桃笙沉默。

        吴耽道：“你说要是真有鬼，那怎样才能成为鬼呢？”

        介桃笙道：“被一万根荆鞭身，枷锁镣铐，衣衫褴褛，终日漂迹，无依无靠，无从无属。”

        吴耽道：“桃笙瞧你这话说的，好像你做过鬼一样。”

        吴耽边说边笑。

        介桃笙不言。

        吴耽又道：“算了，你说这人得多堕落才会提出要去做鬼这种死法。”

        介桃笙道：“为何不能？”

        吴耽道：“也不是不能，只是干嘛要做这个做那个？做个蝼蚁，做个树叶，反正做个废物就好了。”

        “……”

        吴耽道：“不说了，要去干正事了。”

        拜过这神像后，一位老人吸引了吴耽的注意。

        这位老人脸色极其蜡黄，活像个骷髅。

        在神像面前道：“求求你保佑我们快快来点雨吧，我们我都被饿死了。”

        一开始仅仅是一人来到这求雨，可后来，到这里的人越来越多。

        吴耽拉住一位老伯，问道：“老伯，你们也是来拜这高台山的啊？”

        老伯道：“可不是，我们的来处啊，那可就远呢。”

        老伯说着，指了指山下的方向，这高台山几千阶台阶，几乎都堆满了人，这些人一跪一拜，一跪一拜，头都去磕破了，也没有一句怨言。

        吴耽担心道：“他们在干什么？”

        老伯道：“他们？求雨呢！”

        吴耽道：“这四里八乡都是风调雨顺，就是最近才在某处下了些小雪，哪个地方要求雨？”

        老伯道：“琴歌台。”

        “琴歌台”这几个字在吴耽的耳中十分陌生，但也很熟悉。

        回到客栈后，吴耽倒了口茶，道：“琴歌台所处是葛滩的中心地界，葛滩是出了名的微风细细，四季如春，而如今，竟然有大量的当地居民不惜千里迢迢移出，来此处求雨，看来，还真的有东西兴风作乱啦。”

        介桃笙点点头。

        吴耽道：“不过桃笙，你知道那个葛滩的那谁吗？”

        介桃笙不语。

        吴耽道：“名扬节你不会是专门去看我，而丝毫没有把其他男人放在眼里吧。”

        “……”

        吴耽道：“逗你玩呢。我说的是葛滩的尹朵颐，你看，就那个……”

        说着吴耽开始比划起那个身高七尺半有余，举止优雅，但自己却既不想称呼他为公子，也不愿叫他一声姑娘的尹朵颐来。

        介桃笙道：“记得。”

        吴耽道：“葛滩发旱灾，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地方的人动手吧。”

        介桃笙道：“如何看得？”

        吴耽道：“看来你都这样问了，那他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在自己的地方上为非作歹也不是没可能。”

        介桃笙觉得说得是，但也不点头赞同。

        吴耽道：“要不，我们明天启程去看看。”

        月上，夜近十分。

        吴耽不知怎的开始想念起了那一段在苦天窟的日子。

        每天早上师姐伴着他早读，那时候他的十二位师傅每天逼着他学手艺，最轻松的就是能和阿姐一起上早课。

        坐在阿姐旁边，出于依赖，难免要捣蛋一下，拿着书，摇头晃脑地读着，读着读着便开始了打瞌睡。

        教书先生看着吴耽睡觉，便拿着教尺要打他，刚举出教尺，吴耽便一个劲的往外冲，还要一边鬼哭狼嚎道：“啊，打人啦打人啦！”

        冲到院子，步淞娴也会跟着出来，步淞娴当时打扮胜似男儿，发髻半绑，三七分的刘海，穿着翠绿色的衣服，袖子不大，打起架十分干净利落。会武扇，秀长矛，剑法更是了得，此外，还修习了一身高明艺术，被十二玄师成为苦天窟的“二代松杰”。

        吴耽因为要修习浊灵之力，还会被扔进鬼火炉进行淬炼浴，步淞娴此时就会去给他烧饭，煮菜。

        吴耽当时也是武力了得，法力高强。

        同步淞娴互相打擂，步淞娴用扇，吴耽赤手空拳。

        比武时，谁赢了谁就要听谁的命令。

        过了半个时辰，步淞娴一脚将吴耽踢倒在地，踩在胸膛上，问他道：“臭小子！服还是不服？”

        吴耽虽处于至极的下风，可是那张嘴，却丝毫不饶人，道：“我现在要用手了！”

        说着，一掌撑地，将步淞娴的脚迅速踢开，翻了个身，步淞娴反应极快，见这小子丝毫不服输，将一直没有撑开的扇子，空中一挥，在掌心中闲散开来，连绕几圈，吴耽此时也不敢用手去阻止，只能用胸膛发力，抵挡扇子的猛攻，在步淞娴云雷之势的猛攻下，收手后，又围着他们的擂台旋转一圈，对周围的旗杆也是一阵猛攻。

        最后。

        “啪——”

        吴耽的衣服同四周的旗杆一样，输得一败涂地，吴耽的衣服被撕得稀巴烂，周围的旗杆也倒下。

        步淞娴收掉扇子，指着吴耽，再问道：“这次是用什么打的？”

        吴耽这次是连连求饶，道：“下次来过，下次来过，我的好姐姐。”

        步淞娴听这位弟弟终于服了管教，便松开了手。

        “胡闹！”

        步淞娴和吴耽都被这声给吓得全身体猛颤。

        是灯一禅师父。

        “淞娴我教育过你多次，你虽资历聪慧，天赋极高，可总是得理不饶人，不懂得宽恕，骄傲自大，若是不加悔改，你的天赋终究会毁了你，”灯一禅站在此处大肆批评，步淞娴这样多次不加悔改，再道“日后若是再逞一时之快，贪图快感，那你便早日出窟，不得回来。”

        此时这里已经围观了许多人，步淞娴一介女修，在当众之下被教诲得面红耳赤，十分拉不下脸。

        吴耽此时立刻起来，挡在步淞娴面前，道：“是我想要找阿姐切磋的，师父，你可不能这样说。”

        步淞娴见再说下去，吴耽便要顶撞师父了，连忙阻止，接话道：“师父，徒儿知道啦！师父教诲得是。”

        吴耽见阿姐也没有生气地意思，便让围观的一群人，散伙，道：“快快快去干活，快去练习！你们这样的，跟我们还差得远呢。”

        说着，一群人便纷纷散开了。

        步淞娴看着这位可爱的弟弟，道：“衣服脱下来。”

        吴耽“？”

        步淞娴道：“都坏成这样了，还不缝一下？”

        也是，这衣服都破得都快衣不蔽体了。

        吴耽连忙准备脱衣，一伸手，衣服被戳破了更大的一个洞。

        吴耽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便进了屋。

        来到屋内，步淞娴用针线一针一针地用心缝补着吴耽的衣服，缝到最后时，还在衣尾下缝了个红枫叶和松叶的标志。

        吴耽倒是没有发现，只觉阿姐还是有心灵手巧的一面。

        吴耽道：“阿姐，你说，今天我输了，你想要怎么惩罚我呢？”

        步淞娴道：“请你看场表演。”

        吴耽道：“什么表演？”

        步淞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场表演是什么呢？其实就是灯一禅师父今天在教育自己时，说的话让步淞娴想起了苦天窟的一个传奇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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