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重返校园

“……”卜萤不置可否，“还有我要请三天假，我们要答辩和吃散伙饭。”

        “散伙饭？”文宣觉得略新奇，他当年毕业的时候各个同学都安排好了出路，保研的保研出国的出国，甚至还有直接回家忙着结婚生孩子的，还没来得及煽情，就各奔东西了。所以当他听到卜萤要去吃散伙饭，便很感兴趣。

        “对啊，散伙饭难道不是毕业季经典曲目吗？我们要毕业了，当然要最后疯狂一把，把不敢做的，没能做的，全部要做一遍，三天实在是太少了！”

        “听起来还挺精彩。”文宣眨眨眼。

        “你难道没有经历过毕业季？”卜萤诧异。

        “哦，因为那时候文氏在d城刚刚拓展了分公司，我太忙了就没工夫去参加这些悠闲的聚会了。”

        “……”不是一个阶层的人果然连毕业流程都不一样。

        “嗯，你去吧，早点回来，别玩得太过了，你要记住你是一个有工作的人。”文宣把写好的实习报告递还给她，叮嘱道。

        “好的！”卜萤面上答应得欢快，却在心里吐槽，这什么话？这种语气难道不是应该配上‘早点回来，别玩得太过了，你是一个有家室的人’这种台词吗！？

        回到了不久前离开的校园，恍然发现自己真的就要毕业了。

        四年前爸妈把自己送到这里，给室友们分零食嘱托大家好好相处的情景还在眼前，转眼就已经要毕业。大学时总是跟室友们笑笑闹闹，也曾担忧过前途，却最终都要踏上这条路。卜萤觉得大学可能是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段毫无心理压力的时候了，没有升学的压力，没有生活的压力，没有贫富差距，安逸地活着。而以后踏上了工作之路，就如同一头奔波的老牛，咬着犁头无止境的往前走，直到六十岁退休。

        不过人活着，总是从一个阶段到另一个阶段的，不然一辈子面对一样的风景，一样的人，再美好的时光都是会厌倦的。

        卜萤回到宿舍后发现大家都在整理东西，她也默默加入到收拾东西的行列。路边摊买来的劣质耳钉跟商店里高价买的项链一起变了色，网上打折时疯抢收货后才发现蕾丝边太性感而闲置的内裤，几个月前为了闭门考试而屯的几包泡面，跟室友一起兴致勃勃报了瑜伽社团也没去几次的瑜伽服，大家一起为了找兼职而自愿被爆菊才办来的健康证，以及自从发来就锁在抽屉里面的校徽……她舍不得扔，想把每一样东西都带走，可是她知道有些东西是真的带不走。

        墙上还贴着一堆学校的外卖单，一群好吃的馋嘴女生总是在深夜纠结要不要凑个单订点外卖。外面大家一起养的水仙多肉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长得正茂盛，也不知该送给谁。每个人的铁床边缘还挂着当初为了评比优秀宿舍而折的千纸鹤，洗手间门后还贴着三哥漂亮的毛笔大字：节约用水。大家再也不会争抢着小小的阳台晒被子，再也不会在六台完全相同的台灯照耀下打牌贴条。再也不会偷偷地用小锅煮点东西吃，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每一个角落，都是青春的回忆。可是记忆这个东西，自己不留存的话，那它根本就是不存在。

        兴许将来学妹住进了我们这间宿舍，新的痕迹覆盖了我们生活过的每个地方，也许会发生相同的事情，比如大家齐心协力灭蟑螂啥的……同舟共济做小抄啥的……偷天换日夜不归宿啥的……当然肯定也会发生不一样的事情，这我们无从知晓，只有这多年不换的墙壁见证着一代又一代的新鲜人，然后看着自己日渐斑驳吧。

        想着想着都要落泪，除了一纸毕业证书再也没有别的证明我们来过，青春过，欢笑过，伤心过。我们是如此渺小平凡的人啊，没有丰功伟绩也没有卓越优秀才能，不能以美貌惊艳世人，也不能用才华荡涤别人的心灵，我们一窝蜂地来到这里，然后又匆匆忙忙离开。

        紧张地答辩过后，这种沉默的氛围才散开。既然要散了，自然是不能沉默着散的！笑就要放声大笑，哭就要尽兴地哭，有什么大不了，我们可是学校资历最老的学姐！反正过两天人也不在这混了！

        我们要如何疯狂而愉快地进行我们的毕业季？

        没错，从卖东西开始。

        一宿舍四个人，大家出了条床单铺在宿舍楼门前，大家排排坐，卖杂货。

        “来来来，看一看瞧一瞧哈，看看我们的路由器，瞧瞧我们的中级口译哈，学姐离校大甩卖啦。”老大不愧是老大，自从工作了以后，她是越来越放得开了。

        “贱价销售巨额洗澡卡巨额公交卡巨额饭卡啊喂！里面还有三十块！二十八块，现在一律只要十块钱只要十块钱！”

        “亲，需要肥皂盒不？买一送三！没错你没有听错！就是这么实惠就是这么任性！快来看啊！这里东西全部买一送三啦！对洗澡篮也是！还犹豫什么！学姐用了四年了质量能差吗？！而且就一块钱，一块钱你能买的了吃块买的了上当吗？！一块钱掉地上你捡吗？不捡！”卜萤气沉丹田，迅速端起了老板的架势。

        以孙悟空的名义发誓文宣真的只是路过，然而就看到了这一幕。四个女孩坐在那，笑眯眯地守着自己的小摊儿，毫不含糊地叫卖。

        他慢悠悠地踱过来，就听到卜萤在那边说一块钱的事儿。

        关于卜萤的事儿他偏偏要插一脚：“为什么不捡？”

        卜萤看到文宣的时候也是一愣，纳闷他怎么会来这里，但是依旧理直气壮道：“你没听说过吗？李嘉诚要是弯腰捡钱，就捡钱那会功夫那可是少赚几千万呢。像你这样分分钟几千万上下的，当然是不会捡啦！”

        “帅哥，你长这么帅怎么能让你掏钱呢，喜欢哪样，我们送你！来，肥皂盒和洗澡篮免费送你！”老二花痴病犯了，迅速开始搭讪。

        “那我要是想要这个路由器呢？”文宣挑了半天，挑了个最贵的。

        “那得要十五！”卜萤迅速回答。

        “原来我这个长相只值十五啊。”文宣挑眉。

        “值十五不错了，有些人还得倒贴呢。”卜萤笑眯眯的。

        这时候精明强干的老大察觉出一点不对劲儿了，她的目光反复在文宣和卜萤身上来回逡巡：“不对啊四四，这位帅哥你认识啊，是咱们妹夫不？”

        “当然不……”卜萤着急就要解释。

        老大迅速暂停：“等下，四四你说了不算，让这位帅哥说。帅哥，你跟我们卜萤什么关系呀，是男票不？”

        文宣不置可否，回避了这一问题，疑惑道：“我怎么觉得你很激动呢？”

        “那当然啦，我们宿舍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谁有了男朋友一定要请我们吃饭，这样才能让我们把室友放心地交给对方。大学四年，我们就没吃过四四家属请的饭，这就遇上了，果然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一顿饭就把室友卖了是不是太无情了。”文宣本来就猜测卜萤在学校里并没有谈过，这时候证实了还是觉得有点暗爽，不过单就请吃饭送室友这一惯例，他觉得这也太草率了。

        “一顿饭都不愿意请那还做什么男朋友！”老大振振有词，“所以帅哥你请不？”

        “请！”文宣也是十分的爽快。

        看到室友们对自己挤眉弄眼然后又欢呼雀跃的样子，卜萤脸开始发烧，她隐隐感觉到文宣的意思，不过，这家伙不是要求身高一米七模特身材黑长直古典优雅音乐家的么？自己说的话喂到狗肚子里去啦？！

        她跟在文宣身后，有点害羞，有点腼腆。自己跑到文宣家见家长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感觉，在朝夕相处的室友这里，她却羞涩了起来。

        散伙饭自然是不能请在学校旁边的小饭店的，但是去安静优雅的餐厅又十分没意思，所以文宣把地方定在了一家烧烤酒吧中。这家店看起来是个酒吧，实际上就是个卖烧烤的。毕业季，大家一起吃烧烤喝啤酒十分符合这氛围。

        “小二，斟酒！”老大发话。

        “小二，给姐满上！”三哥迅速跟进。

        “小二，……”卜萤还没来得及跟室友们排队，宿舍排行第二的小二子便迅速打断，“你家对象就在这，还需要我斟酒？”

        卜萤向文宣眨了眨眼睛，示意他给自己倒酒。本以为他会配合，给自己几分薄面，结果他头一昂，假装没看见，去瞧人家表演去了。

        酒吧的灯光怪陆离，台上的一个男生唱着很熟悉的歌。卜萤忍不住道：“你们记不记得我们大二的时候去金汉斯，那里驻场的歌手超级帅，正好三哥生日，我们去搭讪那个帅哥让他免费给三哥唱歌的事儿？”

        “当然记得了，就你跟那帅哥聊得最欢，所以人家才免费的嘛。”三三提到这个就有点亢奋，所以讲话不经过大脑，“而且你点的什么破歌啊，《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是什么鬼啊！说起来我现在也好想要唱歌！”

        “有本事你就去舞台上唱啊，就你这样一展歌喉，说不定老板立刻要签你做驻场歌手。”全宿舍都知道三哥有一副好歌喉，可是她认生，只敢在宿舍的人面前露露拳脚。学校的大型歌赛小型才艺赛甚至是班级开个小晚会她都没有上去表演过，每次她都嘀咕，这些人唱得也就一般般嘛，怎么就都拿奖了呢？这要是给我，肯定能……然而也只限于嘀咕，每次室友劝她上台，她都会推三阻四：我对这首歌其实也不是很熟悉啦/到上面忘词很尴尬的/我太紧张了连话筒都会握不住的……

        其他人也在撺掇她：“上面有歌词你不会忘词的，你嗓音这么好有什么可怕的。我们都要毕业了就不要再畏头畏尾了，还想要留下遗憾吗？”

        然而卜萤却猛喝了一口啤酒，拽着三哥的手臂说：“怕什么！我陪你一起！大不了就是丢脸，多大点儿事啊，要么名垂青史，要么就赏点笑柄给别人嘲一嘲。舞台上的感觉我也没尝试过，总要试一试才知道自己是不是那块料！要毕业了的学姐，我们可是处于生物链最顶层！来吧！”

        她这一番话壮志豪情，有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文宣没有想到卜萤这样一个看似简单大大咧咧没什么抱负的女孩儿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果然人不可貌相，卜萤身上还有许多优点等待着自己发掘。

        老大跟小二一看，这俩小的都上了自己不能在这呆着了：“就四四那水平都能上了我们还能干坐吗？！”

        一袭四人到了舞台上，点了歌以后她们感觉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前奏响起，卜萤第一个拿起了话筒，唱起了他们最耳熟能详的室歌：“如果骄傲没被现实打败冷冷拍下，又怎会懂得要多努力才走得到远方——”

        这歌声一出，文宣就明白了刚刚老大说的那句话了。卜萤这唱歌水平，简直就是惊天地泣鬼神求她不要唱的那型的。因此她一出声，酒吧里的食客或者观众们就笑成一团或一片嘘声，不过幸而有老大跟小二迅速救场，把住了局面。看似豪爽的三哥就像是难以开口似的，找不到歌词在哪儿停驻，但是紧张劲儿过了之后，她便唱得越来越顺畅，越来越自然。观众好像也很享受她的歌声，于是再也没有了嘘声。

        酒吧的音响效果尤其好，将三哥清越的声音传遍了每个角落。

        “如果梦想不曾坠落悬崖

        千钧一发

        又怎会晓得

        执着的人

        拥有隐形翅牓

        把眼泪种在心上

        会开出勇敢的花

        可以在疲惫的时光

        闭上眼睛闻到一种芬芳。”

        一曲歌罢，赢得掌声无数。三哥激动得像是完成了一个梦想。她嗓音微微颤抖着，对所有人说：“我们要毕业了。”

        卜萤拿起几罐啤酒递给她们，率先举杯：“没错！我们要毕业了，祝我们前程似锦，马到功成！”

        “祝我们早生贵子，嫁入豪门！”老大明显很敢说。

        “那祝我们青春不老，友谊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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