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涯客（二）

戌时，顾湘正在缠着我，要我教她做胭脂。

        胭脂颜色鲜艳，味道又很好闻，这勾起了顾湘作为女孩子天生的爱美之心，所以她就产生了想要亲自做胭脂的想法。

        在院子外的梅花树上摘了足够多的梅花，又在其枝头扫了许多干净的雪放进竹子做的容器里，我这才施施然地转身，回屋子里去了。

        这边，我正教顾湘做胭脂，做得不亦乐乎。

        那边宴会里，鬼谷的老谷主看着站立在他一旁的小鬼，开口问道：“怎么，本谷主让你去叫人，如今这宴会都进行到一半了，人呢，怎的还没来？”

        那个小鬼正是白日里给我传话的小鬼，此时，他仍战战兢兢地说道：“谷、谷主，这个小的也不知。”

        好在，戴在他脸上的鬼脸面具挡住了他的害怕神色，这才不至于惹来老谷主更大的怒火。

        老谷主听小鬼这语气，就知晓冲他发火也没用。所幸，老谷主今天的心情异常地好，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于是乎，老谷主开口说道：“不管她了，你去叫温客行来。”

        听闻此言，小鬼立马一溜烟儿地跑远，赶紧逃离这个让他呼吸困难的老谷主身边，找温客行去了。

        不一会儿，温客行穿着一身翩翩白衣，头上戴了一只簪子，施施然地从远处走向老谷主。

        老谷主看着他这一身好似披麻戴孝的衣服，嫌弃地道：“你怎么穿得这么晦气？”

        虽然鬼谷在衣着这方面没有什么忌讳，但今日的宴会毕竟是自己举办的，老谷主还是希望来赴宴的人能穿得喜庆些。不为别的，只为他自己看着舒心。

        “谷主，”温客行柔柔地开口，从一旁的酒壶里拿了一杯加了料的酒，递给老谷主后，说道，“喝酒。”

        却是对老谷主的提问避而不答。

        老谷主见温客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倒也没有计较，接过温客行递给他的酒就喝了下去。

        要说为何老谷主能毫无忌讳地喝温客行递给他的酒，原因很简单。

        因为自大的老谷主自以为温客行已经归顺于他了，所以才对他毫不设防。

        温客行看着老谷主喝下自己递给他的酒，脸上的表情变得越发柔和。

        一刻钟过后，温客行见老谷主脸上悄然爬上了几缕十分诡异的细小紫色纹路，他知道，时候到了。

        温客行喝了一杯没有加料的酒，喝完之后并没有将酒杯放回原位，而是猛地一下，将酒杯摔碎在地上。

        瓷器清脆的破裂声就像是一个信号，宴席间一派祥和，至少表面上是一派祥和的气氛陡然一变――

        立马有好些人拿起武器，与刚才还和自己把酒言欢的旁桌人厮杀起来。

        其他那些不知情的人，反应过来之后，虽然觉得有些疑惑，但还是拿起武器，和那些先拿起武器的人厮杀起来。

        至于那些反应慢的，抱歉，只能先行一步，见阎王去了。

        老谷主看到了席间的突变，又不经意间地看到了一脸别有深意的温客行。

        登时，他立马就什么都明白了。

        老谷主大声喝道：“温客行，你放肆！”

        说完，想立马起身，给温客行一个教训。

        但，老谷主的身体却晃了晃，紧接着就倒在了地上。

        温客行蹲下身，笑语晏晏地对倒在地上，一脸愤怒地看着自己的老谷主，说道：“如何，刚才的酒可还合谷主您老人家的心意？”

        此刻，要是我在这儿，必定拍手叫好，还要加上一句：“合，当然合，十分合！喏，温客行你看，他不正激动得倒在地上了么？”

        不过，老谷主此时已说不出话来了，只得用恶狠狠的眼神瞪视着温客行。

        看到老谷主这般狼狈的模样，温客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更加开心地说道：“哦，瞧我这记性，都不记得那药会让服用它的人说不出话了。”

        话毕，温客行从袖袋里拿出一把瞧着虽然锋利，但是上面有些豁口的匕首，亲昵地拍了拍老谷主的脸颊，说道：“接下来，还请谷主好好享受我为您精心准备的‘礼物’吧。”

        说完，温客行自老谷主的蝴蝶骨处开始，自上而下地、慢慢地剥着他的皮。

        “哎，阿湘，你注意些，别让梅花汁液弄脏了你的裙子。”我提醒顾湘道。

        “好的，成渝姐姐，阿湘会注意的。”顾湘应了我一声，继续用小石磨磨着梅花花瓣。

        磨好梅花花瓣后，我用纱布过滤了三遍其汁液，然后将汁液放在瓷盅里，加入一些适量的、早就研磨好了的珍珠粉进去。

        之后，我又加了一些其他做胭脂用得着的东西进去。一切完事儿后，我将瓷盅放在红泥小火炉上加热。

        待瓷盅上空冒出些许热气，我搅拌了一下瓷盅内的东西，防止其糊了。

        接下来，只需要再加热一刻钟，这胭脂就到了半成品的地步。

        还有，最最重要的是――不要忘记时不时的搅拌一下瓷盅内的东西，否则后果简直不要太“美丽”！

        这都是我第一次自己尝试做胭脂时，留存下来的血泪教训！

        那边，温客行已然剥好了老谷主的皮，沾了半身的血。

        虽然身上被血弄脏了，但温客行却并不觉得厌烦。他不但不觉得厌烦，相反，他还觉得自己十分开心。

        终于，他在父母被杀后的第十二个年头的那天晚上，手刃了其中一个仇人。

        温客行将老谷主的皮扔到台下，朝底下正在厮杀的群鬼大声道：“即日起，唯我独尊！”

        鬼谷新主，诞生了。

        众鬼跪拜。

        即便有些鬼仍心存不服，但大势所趋，他们也就只得咽下心中的那一口不服之气，向现实低头。

        这边，我已经将胭脂半成品从瓷盅内倒出来，放在一旁用来装胭脂的瓷盒里。

        接下来，只需静静等待两三天，就可以得到香香的胭脂了。

        亥时，顾湘打了个哈欠。

        我对她说道：“阿湘，进屋睡觉去吧。”

        屋内，我给顾湘讲了一会儿睡前故事。没过多久，顾湘就进入了甜甜的梦乡，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我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子。

        屋外，赫然是穿着被血浸红半边的白衣的温客行。

        我朝温客行拱了拱手，说道：“恭喜你手刃仇人，得偿所愿。还有，以后还要请谷主多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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