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涯客（四）

顾湘望了望楼下桥边躺着的那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脆生生地道：“公子，成渝姐姐，你们瞧那人，若说他是要饭的，身边却连个破碗都没有。若说不是呢，又巴巴地在那坐了一上午了，什么也不干，只嘿嘿傻笑，莫不是个傻子吧？”

        我用手帕擦了擦嘴，对顾湘说道：“阿湘，躺在桥边的不一定是乞丐，穿着光鲜亮丽的也不一定是富人。你要是不信啊，要不问一下他？”

        说完，我示意顾湘看向正专心致志吃食物的温客行。

        顾湘回过头来，兴冲冲地朝温客行问道：“公子公子，你说他在干什么呀？”

        听见顾湘问他问题，温客行这才在百忙之中慢悠悠地回答了她一句：“他是在……晒太阳。”

        顾湘转头望了一眼外头的大太阳，疑惑地说道：“晒太阳？太阳有什么好晒的？瞧他那一副随时都可能蹬腿儿去见阎王的样子，再晒不就干巴了？”

        说完，还装模作样的抖了抖肩膀，仿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周子舒身上虽然有七窍三秋钉在作怪，但那一身功夫却还在，仍然将对街酒楼二楼靠栏杆这里我和温客行还有顾湘的对话尽收耳里。

        听见了温客行说的话，周子舒便忍不住失笑，心说人海茫茫，竟还遇上个知己。

        顾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却仍在周子舒身上打转，半晌，终于忍不住了，和温客行还有我知会了一声，便蹦蹦跳跳地下楼去了。

        在顾湘下楼之前，我将小二刚端上来的那两壶“梨花白”的其中一壶塞进她的手里，让她带给周子舒喝。

        顾湘虽然很疑惑，但是她实在是按耐不住自己心底那对周子舒这个“乞丐”的好奇心，拿了酒壶，便迎着那当空的太阳下楼，找她主人的未来“媳妇儿”去了。

        楼下周子舒听见我让顾湘给他带酒喝，而且还是他最爱的“梨花白”。不免心生警惕，看了楼上的我一眼。

        即便我们的周大美人此刻是一脸的青黄菜色，让人很倒胃口，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但我知道，他是易了容的，这一层假的面皮之下是何等的风姿绰约，所以就举起手中的酒杯，向他笑了一下，以示致意。

        顾湘走到周子舒眼前，对他说道：“喏，我成渝姐姐请你喝的酒。”

        待顾湘说完话，周子舒便要伸手去接那酒壶。

        此时，顾湘却飞快将那酒壶往旁边一闪，对周子舒笑道：“我问你个事，若是你说对了，我便将这酒壶给你，让你喝酒。若是你说的不对呢，我就往酒里下毒，叫你喝了穿肠烂肚。”

        周子舒苦笑，心想眼前这个少女美则美矣，竟也是个棘手不省事的。可还不待他说点什么，却见我走下楼来，轻轻拿过顾湘手里的酒壶，说道：“阁下莫怪，小孩子家不懂事，请多体谅。”

        说完，我就将酒壶递给周子舒。

        顾湘见我酒壶递给周子舒。嗔怪地对我说道：“成渝姐姐~~~”

        周子舒自我手中接过酒壶后喝了一半的酒，又将剩下的那一半倒在自己的酒葫芦里，然后就将酒壶还给我，对我说道：“多谢款待。”

        说完，身体就晃了晃，消失在那茫茫人海之中。

        顾湘有心想追上去，却听酒楼上的温客行说道：“阿湘，你眼力不行，就别在那丢人现眼了，回来。”

        街上明明人声鼎沸，喧闹得很，而温客行这声音也似耳语一般，分明没有刻意提高音量，可他的声音却偏偏能从那高楼之上，经过喧闹的人群，准确无误地传到顾湘耳朵里。

        听见自家主人这么说，顾湘便垂头丧气起来，不敢造次，往人群里最后看了一眼，便转身，和我一起上楼。

        我走上楼后，坐在椅子上，对温客行说道：“我们阿湘的眼睛分明雪亮得很，要不然，她当年是怎么在鬼谷大门口捡到我的呢？”

        温客行用公筷往顾湘碗里夹了一筷子柔软的鱼肚肉，对我说道：“就你惯着她。”

        我看着温客行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对他说道“不敢不敢，彼此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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