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东城的小时光

　　接下来的两个多月。
　　九千看了无数本的故事，以求得解身世上的秘密；
　　筱筱看了无数本的医术，以求能给唐瑛找到一贴良方，医治目疾。
　　而清明和伊泽两人，也从医馆的病人成为时有交往的坐上宾，最终熟稔到降格为医馆里忙时勾勾手指，招之既来的打杂伙计。
　　这一日，九千和筱筱又在比试。
　　两人面对面扎着马步，已有一些时辰了，秋分将至，额上的汗还流到腮边，风一吹又干了。香妮抱着小小，坐在一边几度打着瞌睡，醒来又拼命吹着眼前香炉里插的一株香，恨不得它快燃尽。
　　“好了好了，不分胜负。”清明言罢已走到两人跟前，左右手一边一拍，九千和筱筱两人便摇摇欲坠般破了功，最终都跌坐在地上。
　　香妮则欢呼了一声跑向院落正中，扎着堆的一群人中去瞧着什么，她的曲宾庭公子也在其中。
　　“谢了。”九千和筱筱无精打采的接过清明殷勤的递来的两方帕子，只是九千擦了一半，竟觉隐隐一股奇特的怪味弥漫开来。
　　“这是哪里来的，怎么这么……臭？”九千一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只用了两根手指提着手帕一角，端详着。
　　“你们的我没找到，刚好今天出门带了帕子，借给你们用了。”清明稀松平常的说着，那样子仿佛还想让九千领情，“怎么，嫌我脏吗，那拿来好了。”
　　“还给你。”九千将帕子丢还给清明，“擦了反倒更臭了，你这帕子几天没洗了？”
　　清明难得的认真的作思考状，半晌才沉吟着回答，“好象自打用了就没洗过。”
　　九千露出一个夸张的恶心的动作，筱筱见之，纳闷的问，“那这个呢？也是你的？”
　　“当然不是。”清明回头看看仍安然的抓着手帕的筱筱，“给你的那块是唐瑛口袋里的，放心吧，他很爱干净，天天洗的。”
　　筱筱闻言爽朗一笑，将手帕小心的叠起来。
　　“你们的差距真大。”九千一骨碌自地上坐起来，拍拍尘土，故意挤兑着清明似的露出喟叹一样的眼神。
　　此时伊泽自一旁走了过来，仍是一袭白衣，只是少了精致刺绣的银线和镶坠，质朴干净，说不出的雅致，不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满身贵气，一丝不苟了。
　　“别闹了，来看来这个。”
　　三人随伊泽来到水井旁的石桌上，上面正中竖立着一根拇指粗细的竹竿，节节分明，却又十分难得的笔直挺立。
　　“这是什么？”九千摸着竹竿投射下的一条细长的阴影，阴影消失在石桌的边缘，那上面写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申’字。
　　“是时辰。”伊泽耐心解释着，“我刚巧和曲公子看过同一本书，说遥远的天朝有一种用太阳照射的阴影测量时辰的方法，我们就依那上面的描述做了一个相似的，我们已经试了一个时辰，还算准。”
　　“试了一个时辰？”九千狐疑的打量着伊泽和曲宾庭，再将目光投向清明，“莫非是用我们的比试在测试？”
　　“算是吧。”伊泽不苟言笑的面孔浅浅漾出一个笑容，看得人心旷神怡，忘了自己。
　　九千再看看他，再看看清明唐瑛曲宾庭，不禁暗自感叹，还真是赏心悦目呢，这几个人凑到一块儿，给她日日洗眼睛，真的是莫大的福分。
　　“发什么呆？”清明推了她一把，“今天交给你一个差事，就是看着这玩意儿准不准，若是有用，你们以后再比试就不用点香这么麻烦了。如若行不通，你就把竹竿劈了烧水用吧。”
　　九千微扯了下嘴角，不点头也不拒绝，目光落在石桌一圈的墨字上，“这字好特别啊，不是曲公子的字嘛，伊泽，你写的？”
　　九千看过无数次曲宾庭的字画，斯文秀气的蝇头小楷，远不及这二十个时辰的字来得不羁和洒脱。
　　伊泽笑而不语，目光越过九千，朝清明看去。
　　“这是……你写的？”九千不可置信的看着清明，眼里尽是质疑。
　　清明无奈的摇头，苦笑着，“怎么你以为我只会靠挨打来讨生活？”
　　“清明的字写得可好了，还会仿名家的呢。”唐瑛也在一旁搭腔。
　　香妮也是欣赏的围着石桌转着圈的看，“说起来，你也有几分文采，不如来我家客栈卖墨宝吧，我爹就一直瞧不上宾庭的，一直说看他的字就知道他的人，畏畏缩缩，胸无大志。”
　　曲宾庭被香妮说得连连点头，面上却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带着大方儒雅的笑，颇有君子之风。
　　反倒是一旁的九千神色黯淡了下。
　　这几日，她常被几人偶尔得见的光彩和才能震惊，反思自己，一事无成，虽说是女孩子，但好歹也是学过武艺医术和奇门遁甲的人了。
　　可生命里，除了失败还是失败，认识的人越多，她越觉得只有玉铂山才是最适合她的地方，虽然这样想很像是逃避。
　　窗口的铜铃声打断了九千的思绪，有人来求诊了。
　　“我来，我来。”九千朝筱筱和其他人摆摆手，示意他们接着聊天，一个人朝正堂走去。
　　一个身影蹿到她前面，清明边走边说，“上午一个老伯说抓药，可是忘了拿方子，现在定是带来了，还是我来吧。”
　　九千没有停下，依然跟在清明身后，院与正堂之间狭小的过道，清明石板灰色的外衣被她看个满眼，距离近到可以嗅到令她陌生又紧张的男性气息。
　　“麻烦公子了。”白发短衣的老伯见到清明露出歉意的笑，见九千跟在后面，俄而又道：“几天没见，金大夫的医馆请了这么多伙计呀，还个顶个长得俊，看这面皮，磨药也太可惜了。”
　　“噗嗤”九千笑出了声，连忙掩嘴。这老伯，八成被清明伊泽唐瑛曲宾庭挨个服务过了。
　　见着清明小心抓药的身影，称量时认真的样子，九千不禁感慨尽管他脱去了神秘怪异的外衣，但这就已是他的真面目了吗？
　　还是又呈现给她另一个不同的侧面。
　　“千儿，金大夫这几日怎么没见？”沉稳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九千恍惚了一下，回头，对上伊泽询问的目光，他已学得一口师傅对她们的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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