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离别刀无情斩

徐绘对思思突然的主动相约感觉不对，一两次后就发现其中端倪了。一次吃饭思思道明事情缘由，徐绘那天竟然发挥出来多年不见的口才，出口成章，口若悬河，把思思逗得花枝招展，合不拢嘴。后来徐绘得知，约她吃饭的那个同学，正是曾经徐绘的好朋友，无耻的第三者——晁潮。

        徐绘生气的不是他们约吃饭，而是李思思故意隐瞒。若是开诚布公，徐绘仍然会很高兴和她一起说笑。其实，徐绘的内心是巨大的悲凉，他只是带着欢乐的面具，当一个人时，真实的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自己的悲伤，却无人知晓与安慰。

        我们在别人面前说谎时，我们满脸笑容；别人在我们面前说谎时，我们怒不可遏。

        韩颜独守空房已经有一周了，她决定去找徐绘。此时的徐绘正沉浸在毕业离别的伤感气氛之中，一度忘记了韩颜。韩颜很失望，她再次感觉到徐绘不爱她，但是初见徐绘时心动的感觉让她无法忘怀。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你怎么来了？”徐绘变憔悴了。

        韩颜看到他的面容，心中一阵痉挛，她几乎要哭出来了。“想你啦，好久没见了。”她的眼睛有些湿润。

        徐绘把她抱进怀里，他想说对不起，可是终究没有说出口。“我们去菜市场吧，好久没吃老婆做的饭了，甚是怀念。”

        “好。”

        学校附近有两处菜市场，一所就在公寓旁边，学生是这里的常客，热闹非凡，徐绘也会和同学一起买菜做饭聚餐，后来不知得罪了什么人，这处菜市场就被关闭了。另一处在校园东边，要穿过整个校区才能过去。韩颜来蓟州城也有三个月了，她和徐绘一起漫步校园却没有几次，她常常想，如果她和徐绘是同一所学校的那该多好啊。

        她清楚地记得她第一次和徐绘一起穿越校园，那时候徐绘很高冷，他们一起去酒吧吃饭。还有就是晚上在校园的长凳上坐着静静等待徐绘下课，坐在大杨树下面，杨树的叶子沙沙作响，从湖面吹来的风很凉很凉，看着学生三三两两走过，路过的学生变得越来越少，韩颜会感觉孤独，但她觉得很幸福，因为当他站在她面前时，她的心跳加速，当他牵起她的手，她总能体会到心动的感觉。

        去菜市场总会产生一种居家过日子的错觉，让他们觉得他们已经是夫妻，相依为命，相濡以沫。菜市场依旧是平常的样子，人们像往常一样买菜，挑挑拣拣，但是对于即将离别的人来说，却具有别样的感觉。

        徐绘买了一条鲈鱼，他决定做一条鱼，先煎再煮，然后加入菠菜和香菜，是他爱吃的一道美味。韩颜买了鸡块，龙虾，蛤蜊，这些都是她的拿手好菜，她知道徐绘很爱吃。徐绘在菜市场遇到了柳芽，她在菜市场里疾步而过，徐绘和她挥手招呼，没有说话。

        这算是最后的饯别吗？韩颜心中想，一阵心酸欲泣。这是最后的饯别吧，好好陪她，徐绘心里想，他觉得对不起她，然而也只是觉得而已。

        韩颜已经记不起上一次一起做饭是什么时候了，她一直希望吃一顿徐绘专门做给自己的饭，今天她能实现这一愿望，可她一点儿也不高兴。他看着徐绘把那一条鲈鱼的残存的鳞片用刀刮去，然后在鱼身上切出几道口子，把事先准备好的葱姜蒜等调料塞进口子里。热锅里倒入大豆油，等葱姜蒜的香味被炸出来，徐绘把鱼放进去，翻了三五下，倒入开水，小煮三分钟，熄火，加入菠菜。做好了，鱼的香味弥漫，出锅后放入香菜，第一道菜便做好了。

        徐绘确实很认真地做这一道菜，事先也在网上查询，只是他不知道韩颜并不喜欢鱼，他只是依据自己的口味来决定。他太不成熟了。

        徐绘净手，抱着韩颜的腰肢，看她切菜，做菜。饭香诱人，韩颜秀发的芬芳更让人陶醉。

        “好好看啊，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要自己做饭了。”韩颜用木铲翻着炒锅里的鸡块。

        徐绘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一口，“不学，我要一直吃老婆做的饭。”

        “切。”韩颜不相信徐绘的话，可是她听了却很开心。

        “做鸡块要先用水煮一煮，把里面的血水都煮出来，然后倒掉水，再把鸡块放在锅里炒一炒……。”韩颜感觉徐绘一直在吻自己的脖颈，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她想起有一次她加班，事先给徐绘包好了馄饨让他自己煮了吃，结果他煮糊了，完全成了一锅糊涂。想到这里韩颜不禁笑了起来，然后她又伤感起来，她不知道她能不能等到徐绘长大。

        他像一个孩子。

        “如果怕油溅到身上，就先打开火热热锅，等锅里的水干了再放油，或者放油的时候加一点盐进去，这样就不会炸了。”韩颜像慈爱的妈妈一样，一直在叮嘱即将要独立生活的孩子。

        “这些花蛤会有沙子，要用一盆水泡一泡，一定要在水里加点盐，让它们把沙子吐一吐……。”

        “要小心龙虾夹到自己的手，要这样拿着它们的背，就不会夹到自己了。然后捏住尾巴这里，左右掰一掰，然后往外拉，这样脏东西就出来了……。”

        “记住了吗？”

        “记不住，太复杂了，想你一直给我做饭，老婆的饭有爱的味道。”

        “我没有外面那些饭店做得好吃。”

        “不。外面的饭都是为了赚钱，是铜臭味的，老婆的饭充满爱意，才是真正的人间美味。”

        “那让我给你做一辈子饭吧。”韩颜心跳加速，脸颊泛起红晕。

        “好。”徐绘紧紧抱住她的腰肢，吻她的脖颈。

        韩颜的话暗示徐绘向自己求婚，徐绘却只是信口开河。他们不在一个维度，又怎能默契呢？

        夜幕来临，悄无声息。喧闹的城市依旧喧闹，有人赶着去上夜班，有人着急回家。路灯一排排亮起，店铺的霓虹灯不停地闪烁，汽车的灯光和汽笛声，城市变得绚烂多彩起来。夜色中的天河河水是黑色的，平静的河面，无法分辨河水是往哪边流淌。三三两两的行人在河边慢悠悠地散步，河边的风凉凉的，吹到脸上很舒服，这是夏天独有的特色，初夏的夜晚河边的风，温暖得像母亲牵着小孩子的手。

        浴室的淋浴的水哗哗地滴到徐绘和韩颜身上，他们就那样抱着，很久很久。雨中的唇似乎更加柔软，皮肤也更加光滑。蒸汽让人迷离，水声掩盖人的焦虑声。

        店铺逐渐打烊，高楼大厦的灯光逐渐减少，人们逐渐进入梦乡。喧闹的城市渐渐安静下来，夜间出没的生物也渐渐走出巢穴，探头探脑，在这钢筋混凝土的森林穿梭，小心翼翼，努力觅食。

        “你爱我吗？”韩颜把头放在徐绘胸口上，像是自言自语一样问。

        徐绘抚摸她的背，像安慰受伤的小羔羊，“爱。”他扶正韩颜的头，在她唇上轻轻吻。

        “我们还会再见吗？”韩颜抚摸着徐绘的背，轻轻地说。她的胸口感受到徐绘呼出热气。

        “会的。”徐绘把头埋在韩颜胸口里，紧紧抱着她。“等我安顿好了，你就来寻我吧。”

        “嗯。”韩颜的声音很轻，几乎听不见。

        徐绘躺正，韩颜把头放在徐绘胸口上，不停地抚摸他。徐绘感到有一滴水落到自己胸口上，热热的，痒痒的，一直留到后背，瞬即变凉。

        “乖。”他太困了，很快进入梦乡。

        韩颜花了很久才睡着，她想让徐绘陪她聊天，就像他们刚在一起那样，彻夜畅聊，有说不完的话，有说不完的我爱你和我想你。夜很静，她能听到徐绘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她能感受到他的胸口随着呼吸起起伏伏。她知道徐绘睡着了，她也不忍心打扰，她翻过身，抱着自己睡觉。不一会儿，徐绘也翻身，从背后抱着她，他的呼吸吹到她的脖子，痒痒的。韩颜握着徐绘的手，很快也进入梦乡。

        徐绘梦见自己在石头城，可是他却找不到回家的路，他被困住了，远处是秀美的山川，围成一个半弧形，有小瀑布倾泻下来，不远处是一大片狼藉的工地，只有一两个工人在劳作。徐绘正要重新找回家的路时，闹钟将他叫醒了。

        早上徐绘和韩颜简单做了一顿早饭，然后把厨具打包，拿到楼下快递站寄到洪泽镇。快递员问他们是否要回老家，徐绘骗他说在蓟州城发展不下去了，他们小两口准备回家发展。

        当初他们以为他们会长长久久地生活在一起，徐绘还买了一个书柜。书柜上整齐地摆放着徐绘喜欢的书，还有韩颜各种各样的化妆品。每天早上，韩颜会坐在柜子前化妆，徐绘喜欢她化妆的样子，只是静静地看着，便觉得很美好。韩颜涂好口红后会在徐绘脸上亲上一口，留下红红的唇印，然后开开心心出门上班。现在，这一切都要不存在了。徐绘在同城闲置交易网站发布了出售柜子的信息，很快便有人开车过来交易了。

        纵使不舍，又能奈何？

        那些曾经徐绘和韩颜一起精心挑选的碗碟，印有爱心和四叶草的美丽图案，代表了他们对彼此的喜欢。徐绘决定把它们带在身边，作为对韩颜的想念。

        “要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吗？”徐绘问韩颜。

        “我去不合适吧。”

        “也有家属去啊。”

        “算了，我不去了，我和同事约了火锅。”

        韩颜没有自信去徐绘的毕业典礼，她很自卑，总会产生配不上徐绘的念头。徐绘感谢韩颜的善解人意，如果韩颜决定去，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回答那些同学的询问。他们都不自信。

        离校的日子渐渐临近，离校通知单要去盖章，行李要寄回家，手机号要去注销，还有很多琐事，然而考研只有180多天了，时光飞逝。徐绘在手机app上提交了很多次销户申请，杳无音讯，看来他只有跑一趟营业厅了。

        徐绘的大学答辩很早，毕业典礼却在那些答辩晚的学校后面，这令他感到不悦。还有一直让他送礼物的思思。

        徐绘觉得在毕业典礼当天，那么特殊的时刻，分手道别，缱缱绻绻，多么美丽的画面，不过他也有些不耐烦了。他要掌握各个时间节点，把考研行李寄到石头城，把自己的来不及顾及的爱好寄回家，买回家与前往石头城的火车票。奶奶的生日刚好是毕业典礼之后的第一条，徐绘想毕业典礼结束立即赶回去。

        准备不回来参加毕业典礼的葛达还要为户口问题重新返校，感受了几天锦城的悠闲与舒适，突如其来的奔波实在令人不快。

        徐绘和李思思还有思思的室友佳佳一起办完了离校手续，人不是很多。宿舍可以住到月末最后一天，为了打比赛李思思决定住到最后一天，这样的话李思思就要折腾一下了，毕竟一旦退宿就回去停水断电，宿管阿姨也可能去清理宿舍。

        徐绘把他的最后一把球拍卖了，五百六买的，五百一卖了出去，这可以稍微让他手头宽裕几天。徐绘的行李还有两大箱，他决定直接寄到石头城，这样之后还有一大行李箱的东西，外加一个背包，这些他只能带着。

        为了减少运费，徐绘把比较重的书本都装在行李箱里。为了减少开支，徐绘把盆子什么的也寄过去了，这样就不用花钱买新的了。

        韩颜告诉徐绘，她已经买好了车票，是徐绘毕业典礼前一天上午的火车。

        离别来得很突然，却在意料之中。

        那天徐绘早早回家，想给韩颜一个惊喜，但是韩颜没在家，她去和同事吃饭了。徐绘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怅然若失。徐绘打开衣柜，曾经衣柜里满是韩颜和他的衣服，现在空空的。墙角放着韩颜的行李箱，她已经收拾好了行装。曾经在墙角的书柜也不见了，“唉”，徐绘长叹一口气，“往事尽成空，还如一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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