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悲凉往事

房间内，背对着风宁坐着一个略微佝偻着腰的老者。

        看着他还在房间内，风宁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风宁走向老人，缓缓将他转过来，老人的神态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的头发已经全白，颔下蓄着几缕白髯，神情呆滞，嘴里的涎水从嘴角流下。风宁抬起衣袖替他擦去嘴角的涎水。

        “老疯头啊，老疯头，这次得亏我回家早，不然你又得走丢，上次可真是让我一顿好找啊。”说话间，风宁麻利的点了几个老人的穴位，手指飞速的将一粒丹药灌进老人的口内。

        终于，他似乎察觉到了眼前男子的动作，微微抬眸，嘶哑的问道：“你是谁啊，我找我儿子去。”

        风宁心里一颤，喉咙仿佛被堵了一样，酸涩占据了心头。每次老疯头问出这句话，总会在他的心里掀起波澜，即使听了已经十七年。

        老人缓缓起身，嘴里呢喃。“我要去……，我要去……”

        “行了，行了，别去了，上次偷看隔壁村王姨洗，澡的光荣事迹都已经传开了，我蒙着面去接的您呐。”风宁轻轻按住老人的肩膀，让他无法起身。

        老疯头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满脸羞赧。大声的道：“呜呼哀哉，羞煞我也，好你个孽徒，遥想当年，为师才惊七州，冠绝天泽，你竟然……。”

        话还没说完，风宁猛地出手，一击手刀劈在老者的脖颈，老疯头缓缓软倒，风宁轻轻的将他放到床榻上，温柔的替他盖上薄被。轻声的道：“睡吧，睡吧，老疯头，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风宁走出房间，开始娴熟的做饭，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很快，就将饭菜做好。迅速吃过晚餐，将老疯头的一份放到锅里，加热，等他醒来。

        十二岁之前是老疯头照顾他，十二岁以后就是风宁照顾老疯头了。这么些年都是这么过的。

        来到院落，风宁一手撑着下巴，坐在石椅，望向此刻的苍穹。

        皓月当空，星辉熠熠，月畔薄薄的云层参差低垂，月华像水一样倾洒在各处，为万物披上一层不真实的光辉，令人目眩神迷。

        风宁没有沉醉在此刻的美景，手指只是摩痧着那一直呆在脖间的项链。幻想着爹娘的模样。风宁轻声低语。“不知她们也是否在看着此刻的月色，也是否会偶尔想起这个‘流浪’在外的孩子。”

        “咳。”房间内传出一声咳嗽声，风宁马上起身，走向屋内。

        老疯头醒来了，斜靠在墙壁上。此刻的老疯头眼神却格外的清明，透露着稳重与睿智。与之前痴呆状的他，判若两人。

        老疯头眼里闪过愧色。低沉的道：“苦了你了，宁儿。”

        风宁大大咧咧的道：“嗨，您老人可别，你要是真想犒劳犒劳我的话就早点教我修炼，好让我呀，成为高高手，少受点那宗门同门的白眼儿。”

        风越海一身怒哼。随机故作严厉的道：“怎么，又急着想去逞英雄，让人知道你风大侠的名号吗？”

        “我可……”

        “住嘴，身为医者，拯救黎明百姓于顽疾，为众生得安康体魄，受世人爱戴，有什么不好？还是说你也向往修得虚无缥缈的神境，圣境，不老不死，为诸天缔造法则吗？风越海连续严厉质问。

        “安宁的做个医者有什么不好，修的逆天之力又能如何，千年，万年，百万年，总有一朝都不过一堆枯骨，何况你就不怕有一天你折戟于江湖吗？！”

        风宁猛的站起，舌绽春雷。“那你的仇呢，那我的爹娘呢，手无缚鸡之力，你让我如何为你报仇，如何让我去寻找血亲，难道我就连质问他们为何狠心的抛弃我的资格都没有吗！！老疯头，这一切你何以教我？”

        第一次将心里的话全部吐出，也是第一次与这个抚养自己十七载的老人发生如此强烈的争执。

        整个房间良久再无声息。彼此的呼吸都好像停滞。

        许久，风越海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

        “在我的妻走后，我就在一直再想，我是不是也该随她而去…………

        风宁：“…………”

        “丧妻丢子的苦痛像一把钢刀深深扎进我的心里，时不时还会动一动，转一转，将伤口剜的更大一些，让我窒息。”

        风宁看着眼前风烛残年的老人，直到此刻，他的脸上仍是一片平静，仿佛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就这样将这条烂命就此终结……因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他，或许还活着呀……”老疯头的声音格外轻柔。

        “在他丢失后，我发誓要将七州找遍，直到找到我那苦命的孩子……”

        “此举如同大海捞针，我心知肚明，可是，哪怕半点的希望，我，我……都不能放弃啊。”

        “罪孽将我压得喘不过气，渐成心魔，从此，我也开始精神失常，记忆混乱，在我的妻走了的一年后，疯病更加严重，有时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会忘记……”

        “我那时再想，或许我真的该结束这条烂命，对于我自己的罪孽，就让我下辈子给他们娘俩做牛做马来恕清，而且这个念头越来越大……”

        “可是有一天，我却再次回心转意。”风越海看着风宁，脸上写满了追忆。

        风宁淡淡的道：“你捡到了我。”

        “不错，那是在十七年前，也是我妻走的第二个年头……”风越海仿佛重回到了过去。

        “那时的我，已经寻遍了大半个华云城，我浑浑噩噩的走到了华云城的最北端，千仞山脉………。远远的我就瞧见了被丢在路径上的你，被一块红布裹着，我缓缓地抱起了你……”

        “那种感觉，就像我再次抱起了我的孩子，我有时会可笑的幻想着，你，就是我那可怜的孩子………”

        “宁儿，知道吗？你就像是老天对我这个罪孽深重的罪人的救赎，让我有了拯救自己的机会。”

        直到此刻，他的脸上仍是一片平静，只有泪水无声的从满是沧桑的脸庞缓缓滑落。

        第二次，第二次见他落泪，但于第一次又好像有所不同。

        “自从遇见你之后，我的疯病甚至有了完全痊愈的兆头。或许，这是一个父亲，潜意识里对自己孩子的责任。”

        “我还有宁儿，我怎么可以继续疯癫下去呢？我混乱的脑海里，这，是最清晰的一个念头。”

        风宁一声哽咽，他的心里何尝又不是在感慨，要是没有眼前这个老人的抚养，他早就横尸荒野，有何谈寻找父母呢？”

        “看着你逐渐长大成人，我的心里无比的欣慰，可是每当看到你茁壮的成长，我又在想，我那可怜的孩子，他是否吃饱穿暖？是否有人疼爱？或是否，已经……随……我的妻而去………………”

        风宁心里轻叹。正是有了这样的思虑，您的病情才又复发的吗？

        “所以，我捡到你时开始，我只会比亲生儿子更加倍疼你。我也幻想着，如果他能存活，也会有人对他似我对你这般好…………”

        风宁失魂的跪下，嘴里更是失声呜咽：“师父………………”

        “数十载疯癫，我捡到你的那一刻，我顿悟了许多，什么天下第一，武林至尊，都不重要，都不重要了。甚至，在我的手指触碰到你的时候，连想替我的妻报仇的心都淡了许多。”

        “咱们爷两安宁的活下去已经很好，所以，我也给你起名安宁……”

        “说起来倒也可笑，过去我倾心倾力，废寝忘食的修炼，修炼几十载，到现在我却无比痛恨那时的我，宁愿是个一无是处的平凡人，与我的妻开一间医馆，忙碌而又充实的活着，到头来，却什么都成了一场空…………”

        “不，老疯头，有我，还有我，你还有我。”风宁眼含泪光，望向这个可怜的老人，无比真挚的道。

        “风越海轻笑，欣慰的看向风宁。“说得对，宁儿，为师还有你，眨眼十七载，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无比的欣慰。或许，我擅自决定不让你修武，并没有很尊重你的想法，你不要怪我…………”

        努力的将眼眶里的泪水憋住，假装不经意间触碰到眼睛，右手迅速的将泪水抹去。

        风宁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状态。“切，才不在乎……”

        接着又大大咧咧的道：“话说，你不让我修炼，也好歹让我知道一下这修炼是怎么回事吧。”

        看着风越海古怪的神情，风宁连连摆手，“别别别，我只是好奇，您要不想说，就拉倒。”

        风越海轻叹一口气。悠悠道：“怎会不愿，让你了解了解也无妨。”

        风越海娓娓道来：“修炼，修的实乃天地灵气，人除了先天有隐疾，都会有八十一条灵脉，当然，与你所学医术的脉络不同，只有步入修炼一途，才会有这灵脉。”

        “灵脉用心法引导外界的灵气，在身体内进行周天运转，进而打通灵脉，储存灵气，这一步，名为灵气淬体。经过淬体后，就算踏入了修炼的门槛。即为灵通境。”

        “灵通境后，灵气会进一步压缩，凝形成灵海，储存的灵力更多，即为灵凝境。”

        “之后呢，之后呢？”风宁兴奋的着急问道。

        风越海眼睛一瞪。“怎么，小鬼头，很激动吗？”

        风宁讪笑，却是暗自腹诽：“能不激动吗？，毕竟我可是‘连灵通都没的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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