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part8

帝都很大，宋宁和与周舫一坐的是环城车，从早上六点半一直开到下午六点半，一天仅一趟。

        阳光把时间剪成碎影，这四个小时，周舫一觉得既漫长又温馨。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静下心过了。

        身旁的女孩儿呼吸均匀，自己能时不时闻到她身上的清甜味道，他觉得车窗外的平常风景都变得分外漂亮。云卷云舒，阳光慢慢淡下，给天空铺就了清浅的柔色，这便叫晚霞。

        他想起初见宋宁和那一刻，冷艳高贵的姑娘走进店里，他明知自己卑微如沙砾，可偏又想仰望那轮那冷月。

        后来，好像是上天给了他机遇。

        一次又一次，他看见她惊慌失措，看见她疲惫懒怠，看见她生气冷漠。

        他突然庆幸自己那天答应了曾子言去帮他代班，不然，他哪里遇得见那月亮，又哪里会有后来的种种。

        人们大多时候都为遇见了好的人而觉得自己幸运，周舫一也不例外。

        例外的是，他遇见了，就想占有。

        -

        宋宁和在车子停下那一刻迷蒙着醒来。

        她只觉得这一觉睡的分外安稳，但她不知道某人的肩膀遭了罪。当她慢慢立起脑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枕头原来是大债主的肩膀，不得不说，还挺厚实的。

        她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无辜：“我在你肩膀上睡了多久？”周舫一活动着已经酸麻的右臂，“不久不久，就四个小时。”

        宋宁和想周舫一的语文一定学得很好，不然怎么能将反讽运用得如此熟练。

        她干脆假意关心：“很酸痛吧，对不起啊。”说着，还假装出一副自责愧疚的样子。

        谁料周舫一不吃她这一套，笑眯眯地，“那你赔偿我吧？”

        ……

        宋宁和在书外的时候，穷得口袋里哪怕只剩两个硬币也没这么想钱，他这是掉钱眼里了吧？!

        她干脆撇撇嘴，不再说话。

        周舫一见她比刚上车时的情绪好了不少，无声地笑了笑，没继续调侃她。

        前面的司机师傅收拾好了东西，催促着他们下车，周舫一和宋宁和一前一后下了车，然后……相顾无言。

        他们来到了帝都的最南边，离上车的地点有上百公里，而现在，公交车已经下班了。

        宋宁和跟周舫一尝试打车，但现在的私家车多，出租车简直少之又少，他们在路边等了半小时，眼看天就快黑了，仍没有一辆出租车路过。

        宋宁和打算给老刘打电话让他派车来接自己回去，打开手机，黑屏，原来它已关机。

        宋宁和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周舫一身上。

        只见被她寄托希望的人大手一挥，揽住她的肩，大义凛然地说：“走吧，住旅馆。”

        其实周舫一是可以喊人来接他们的，但是这路途遥远，回去也已经是半夜，没必要。

        宋宁和看了看车站旁闪着花花绿绿灯光的旅馆，不自觉咽了口唾沫，然后跟着周舫一走了进去。老板娘是个肥胖的中年女子，烫了个大花卷，宋宁和他们进去时，她嘴里还抽着烟。

        “老板，开两间房。”周舫一把身份证放在柜台上。这种旅馆并不正规，宋宁和没带，老板娘也没问。

        她不仅没问身份证，还提了一句“两个人两间？”一对年轻男女出来开房自然容易让人误会。宋宁和没回答，周舫一也只回了句“嗯”就拉着她往里走。边走，周舫一边说：“南丰区是整个帝都最乱也是最穷的地方，将就着点儿吧。”

        宋宁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点了点头。

        她是打算环游帝都，但不包括这个地方，象牙塔里的公主，不问世俗疾苦。

        老板娘给他们开的是202和204，两间房挨着。

        宋宁和最后选了202，其实都可以，她随便拿的。进了房间之后，她发现里面也没她想象那么差，至少床是整洁干净的，地面也铺了瓷砖，除了没有电视，和正规的酒店也没有差别。

        真正到了晚上十点，她才知道差别在哪里。

        -

        宋宁和给手机充了电，她先给老爷子打电话报了个平安，老爷子从来都是顺着她，嘱咐了她注意安全什么的也没多说。

        接着她又看了微信消息，除了叶泽发了个“谢谢”，孙嘉茜提醒她明晚别迟到，就没有其他的消息了。

        折腾了半天，宋宁和才觉得肚子饿。她一整天只有早上喝了粥，中午吃了口难以下咽的蛋糕，这会儿饿得不行。

        本来准备出门觅食，但是她人生地不熟，这里又乱，她一个女孩子，还是找人陪着比较好。

        于是她敲响了204的房门。

        周舫一开门的时候，小姑娘就乖乖在门口站着，一双大眼睛盛着水，眼里清澈无尘。

        他眸色不觉暗了暗，“怎么了？”他开口问。

        宋宁和笑得又软又纯，“陪我出去吃饭。”

        周舫一轻点头，“遵命，大小姐。”

        宋宁和被他这句话逗得笑了起来，周舫一微勾起了嘴角，没有说话。

        -

        宋宁和跟周舫一并肩走在南丰的大街上。

        这里果真没有帝都中心那般繁华，虽然还不到凌晨，可商店大大小小都关了门，更别说饭店。路上的人也少，唯一看见几个，还是鬼鬼祟祟不怀好意的样子。

        “南丰怎么是这样的？”宋宁和不禁发出了疑问。

        “这里住的都是欠债的，犯案的，吸｜粉的根本没有什么正常人。”周舫一回答。

        “国家和政府为什么不管一管？”

        “他们也是人，把这样的人聚集在一处，反而更好管。免得到处都是。”

        两人一问一答，宋宁和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了。

        “你为什么这么了解这里？”

        周舫一没有回答，两人刚好走到了一家超市面前，周舫一开口说：“随便买点什么回去垫垫肚子吧，这个点儿就别想吃到什么好吃的了。”

        宋宁和也认为他说得挺对，抛开刚刚的问题就进了超市。

        超市只比便利店大一点儿，宋宁和选了薯片又买了两盒牛奶，巧克力味儿的。周舫一往购物车里放了包果干，挑挑拣拣下来，两人买了半个购物车的量。

        周舫一体贴地提过袋子，宋宁和觉得这品质不错，默默在心里夸了夸他。

        南丰的夜灯黯淡，宋宁和抬头，能看见浩渺的夜空中有几颗星星，她忙拉着周舫一的衣袖喊他看星星，习惯就是这样，下意识想和你分享。

        -

        宋宁和回到旅馆后无事可做，干脆看起综艺来边看综艺边吃零食，想想还蛮舒服的。

        宋宁和挑了半天，最后选了一部悬疑推理的综艺看了起来。为了营造恐怖的氛围，她把灯也关了，不可谓不用心。

        看的正起劲时，宋宁和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她脚上爬了过去，很轻，但能感受到重量。恐怖的背景音乐适时响起，她头皮发麻，一下子尖叫出声。“啊——”响彻了整个旅馆。

        周舫一在门外敲了敲门，问她怎么了，宋宁和吓得动都不敢动，带着哭腔说有东西在她的房间。周舫一忙去楼下拿了房卡，打开门，屋里一片漆黑，他的呼吸加重，心跳慢了半瞬。

        打开灯，宋宁和呆呆在房间中间把自己抱成一团，零食四处散落着，房间明亮的瞬间，一只黑黢黢的东西以极快的速度跑了出去。

        周舫一轻叹口气，悬着的那一颗心也放下，他慢慢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宋宁和的背，“没事儿了，老鼠而已。”

        他轻声细语安慰着，宋宁和憋住了眼泪，故作不在意地揉了揉眼睛，“我想去你房间。”带着鼻音。

        周舫一收拾好东西，带着她去了204。两人在独处一室，周舫一问到：“你住这儿，那我住202？”宋宁和认真地对他点了点头。

        “可是我也怕老鼠诶……”周舫一饱含委屈地说。“我刚刚看你很淡定。”宋宁和的情绪已经稳定，甚至能跟他互呛。“那是装出来的，你怎么这么霸道，睡了别人的房间还赶别人走……”

        他们的每次互怼，都以宋宁和无奈失败告终，包括这次。

        诡计多端的男人最后还是留在了204。

        宋宁和准备把刚刚的综艺看完，她自己都不知道，在周舫一身边，她下意识地觉得安全。

        周舫一也没事儿干，干脆就和她一起看了起来，九点四十，一部长达两小时的综艺看完。两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了沉默……因为，该睡觉了。

        周舫一混吝不羁笑，“怎么办？一起睡吧。”宋宁和一个枕头砸在他身上，“滚!”

        ……

        周舫一最后还是去202搬被子，然后，睡在了地下。

        两人双双躺下，宋宁和关了灯，房间里静得听得见呼吸声。突然，一个奇怪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估计应该是206。

        “不要……啊，嗯嗯啊—”

        大家都是成年人，怎么会不懂这声音意味着什么，宋宁和用被子蒙住了头，心里把这个旅馆骂了一千遍。

        周舫一借着月光看清了她的动作，不由地发笑。

        而且，还笑出了声。

        宋宁和咬牙切齿，“你笑什么？!”周舫一翻了个身，漫不经心又带着调笑“笑隔壁声音叫得好，笑大小姐害羞没处逃。”

        还搁这儿单押呢？呵呵……

        宋宁和又想一枕头扔过去，结果发现自己就这一个枕头了，不服气地哼了声，翻个身，眼不见心不烦。

        隔壁的声音断断续续，宋宁和跟周舫一之间的气氛无比尴尬。宋宁和以为只有她睡不着，其实不是，周舫一不仅睡不着，他还难受，忍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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