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天向上

祁祟安刚被那位神秘女子救出来的那个晚上，他一整夜没有睡，那时候祁祟安眼睛依旧还看不见，虽然看不到还是睁着眼睛。

        手指甲陷进皮肉里的痛，以及空气里新鲜的空气，周围鲜活的一切非常清楚的传递着，他不是在做梦，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

        他真的从那个地方被救出来了，

        真的有人愿意救他…

        最后祁祟安什么时候睡着了已经完全不知道，只记得那股熟悉暖意围绕在身板，轻轻的揉他的头，以及空气中的食物香气。

        温馨得让人想哭。

        也不知道那个女子给他吃了什么药，在第八日的时候，他一片漆黑的视野就可以看见一些光亮了。

        就算是尚不通医理的祁祟安也能觉察到这恢复的时日未免太快了，他上辈子眼疾可是跟了他小半年，一直折磨着他。

        这……真的太快了。

        那位似乎还怕他觉得苦，每次送药还会另外给一颗糖，之前在地窖的时候，她为了哄他开口说话也喂他吃过这样的糖。

        很甜，很甜。

        而且味道每次都不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有各种水果的味道。

        ——

        在后面两天祁祟安彻底能看见东西以后，才知道其实糖外面还有一层很漂亮的糖衣。

        那糖衣能够在阳光下呈现出雨后长虹之彩，也是祁祟安闻所闻未的的。

        而在这之前，那人都是事先把糖衣去了，再交到他手里，可能就是怕他连糖衣一起吃掉。

        真是一个细心的人。

        在祁祟安稍微能看到的那天，他很早就起床，静静在房间等那人的出现。

        根据这几天你观察，祁祟安大概也摸清了那个神秘的女子出现的频率。

        祁祟安一直想看看她是什么样的。

        而且，她从那个地窖出来以后，就很少和自己说话了。

        想看看她，想听听她的声音。

        门就这样，在祁祟安满心期待中……开了。

        他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而且，更让人注意的是那人头发，就算模糊里，也能看出是雪白的。

        这很诡异，又或者说……祁祟安并不意外。

        在相处的这么长时间，再怎么粗心的人也会发现那么多不同寻常的地方，更何况是祁祟安，他发现的地方就更多了。

        而且那位神秘女子并未有丝毫遮掩的举动。

        比如她靠近之际，祁祟安竟听不到一点点心跳的声音，比如她异于常人的腕力，再比如她放置桌上的食盒无论他放到哪里去，到了饭点永远都会出现在固定的地方，再比如里面那位女子，永远都是突然出现的。

        对方的手碰到他的时候，他能感觉她的手冰冷且没有温度，而这一点在戳他脸颊的时候，祁祟安的感受最为明显。

        之前只是觉得可能是因为体寒之故，现在更清楚，是因为这只手完全没有体温。

        冷冰冰的手如同前面几天一样，细心为他梳理好头发，送来今日份的吃食和熬好的药，和那颗糖。

        从头到尾依旧没和他说一句话。

        是妖？是鬼？还是邪祟？

        这是祁祟安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的。

        或者其实他心里也有猜测，毕竟自己之前时而完全碰不到对方啊，时而又可以碰到。次数多了，也能发现只有在那个人则想触碰他的时候，他才可以触碰到她。

        真的……是妖鬼吗？

        ……

        祁祟安的眼睛能看见了，那位妖鬼并没有把他带去哪里，他还在皇宫，并且都没有离开萃清宫。

        是因为知道他之前住这里吗？

        这个偏殿他以前小时候也来过。

        萃清宫很大，但不过大多房间都已经荒废，在他的记忆里，这边偏殿因为没人打扫，破败不堪。

        而就这在几天里，整个偏院都焕然一新，连祁祟安房间之前破了的窗户都被修补完好，甚至没有吵醒夜间睡觉一向浅眠的他。

        萃清宫有一个大的主殿，三个小一点偏殿的组成。据说萃清宫很久之前是哪位宠妃贵人居住的，只是后面荒废了下来。

        那个女妖怪在萃清宫后面的废弃园子开垦了一片土地，而那块早就死了的地却硬生生让那个鬼怪养活了菜苗。

        似乎是一个很勤俭的人，才会每天打扫一遍。

        ……

        按照上辈子的时间，这会儿赵太妃还在宫外到处找他，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因为怀念她母妃而来萃清宫，从而发现他，救下奄奄一息的他。

        是啊，谁会想到那个疯子会把他就藏在萃清宫呢，赵太妃真的太高估那个疯子，以为她会有什么神通会把他偷偷送到宫外去。

        四皇子是个疯子，她的母亲薛贵妃更是个疯子。

        她把除了她儿子以外的皇子当做绊脚石，把其他妃子当成眼中钉。

        上一世的时候，祁祟安一开始都不知道到底谁找人把他关起来的，后面才知道是薛贵妃，而起因只是因为祁祟安那时候在国子监课业优秀，被父皇赞美了几句。

        上辈子赵太妃救他出来以后，检查出他身体不好，为了让他身体好点，才教他练武。

        赵太妃就是和她母妃交好的那个娘娘，上辈子她真的帮了他很多很多，虽然也有利用的成分在，但是也不是全然没有真情的。

        只是后面发生了一些事，造成他和太妃决裂。

        而这次……他提早从那个地方出来了。

        祁祟安也知道关于祁朝的一些妖鬼传闻，他遇到的这个和其他的都不一样。传闻中的妖鬼都凶残无比，动不动就要挖人心，喝人血。

        他遇到的这个，祁祟安却从没有见过她吃东西。

        而且她还会亲自洗手作羹汤……

        之前祁祟安一直有猜测对方给他做的粥是她亲自做的，但是心里猜测和亲眼看到终究还是不同的。

        在厨房忙碌的样子看上去完全就和普通女子没什么不同。

        祁祟安分辨不出她年纪，看头发是白的，但是容貌很年轻，应该年岁不大，可又想起妖鬼不能通过容貌看年纪的。

        总归完全不像话本里那些凶恶的妖鬼。

        又会有哪个恶鬼在一大早就开始打扫房间呢……

        而且还是一间多年未使用的过的杂物间。

        真的是一副非常……奇怪的画面。

        祁祟安当然不可能只站那里看，他受了如此恩惠，又怎么能看着恩人忙碌而无动于衷。

        好的是仓库里头的装东西的箱柜器物倒是没坏，就是脏了些。

        祁祟安挽起袖子，他颤巍巍打一盆水。

        毕竟常年的体弱不是短时间可以养回来的。

        找到一块破烂的布条也开始帮着擦拭陈年的灰尘污垢。

        “嗯？”

        头顶传来一股很轻柔的力道，祁祟安感觉被一双看不见手抚摸着，依旧是一双毫无温度的手。

        她在轻抚他的头，能感觉到是在夸奖他。

        祁祟安垂下头，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他两辈子加起来也未有人如此亲近过他。

        短短时日，他倒是体会了许多上辈子都没有体会的。

        尽管对方甚至都不算作人，但是能被亲近还是祁祟安心里止不住的喜悦。

        好像是终于找到了自己也可以做的事情，祁祟安浑身上下充满了力量，一人一鬼比预计的还要快的将仓库收拾了出来。

        他默默在心里将那个不知名的女妖鬼唤为大人。

        再看到桌上的热腾腾的粥的时候，祁祟安已经不会觉得惊讶。

        萃清宫很大，但是更多的房间都是和仓库一样荒废的。

        每个偏殿配有小厨房，但说是厨房，却也简陋得很，几乎就是一个台子，一口缺了边的锅，祁祟安不会做饭，所以基本也没有使用过。

        那位大人的厨艺还真不错，也不知道是不是成了鬼都会拥有什么能力，还是只有那位才会的，那个大人像是能看透自己一样。

        通常饿久了的人，在突然有了吃食以后就会想留一点，这是害怕以后没得吃。

        但是只要祁祟安没吃饱，剩了一些，她就会一直守在旁边不离开，一直到他真的饱了才罢休。

        那位大人把后面的园子开垦了地，应该是想种点什么。但是种子去哪里拿呢？祁祟安不免为他担忧。

        不过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应该会更方便一些吧？看着房间里突然多出的种子，祁祟安只能如此想道。

        毕竟……那位大人并非人类。

        他和那鬼大人一起将种子埋进土壤里，他的速度比那位大人慢上很多。但是只要是为那位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他也觉得很开心。

        甚至都没想过上辈子的事，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在祁朝的民间传说里，鬼不能见太阳，他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因为那天的日头有点大，就连一直阴森森的冷宫都似乎没那么冷。

        可那位不仅并不怕，而且她比阳光还要温暖。

        分明在昨日才种下的种子。

        第二天天未亮看着在仓库码得整整齐齐已经完全成熟的菘菜，祁祟安还觉得是自己眼睛花了，再一看的确没看错。

        那菘菜且个个都比他平日里看到的要大，水灵灵的。

        地里很明显已经种下新的种子，桌上是清鲜的粥，加了切得稀碎的菘菜，不知道还放了什么，闻着挺香的。

        看上去卖相也比之前好一点。

        他家大人做的吃食，无论放置多久，依旧是滚烫。

        她又给他送东西了，祁祟安并不感到意外，只是这次和之前有所不同。

        是好几本蓝布包括的厚厚的书籍，祁祟安拿起书籍发现下面压着一张纸，字迹很整齐。

        这也是祁祟安第一次见到那位大人的字，有些字虽然有些缺胳膊少腿，祁祟安勉强倒是认识。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祁祟安拿着字条思考了一会儿，第一句的意思并不难理解，他明白那个大人在让他好好学习，学和习两个字他都明白，学而时习之。

        至于天天向上，向上二字，他姑且以自己的想法理解就是想让他向上爬。

        至于天天……也就是一日也不能停歇的向上爬。

        其中‘向上’二字非常值得揣摩，祁祟安知道中原人说话总喜欢拐弯抹角，话里总是要藏着话，所以听他们说什么不能只看表面意思。

        向上…

        他一个皇子……他还能怎么向上呢？

        难道………想要自己

        夺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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