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依

余下的两天都是在深山里转着，山路崎岖，杂着隐隐的虎嚎狼叫。杨戬右手伤得见骨，却还得背着妹妹深一脚浅一脚地找路，找野果等充饥。

        杨芙几次要下地，都被杨戬拦住了，杨芙气惨了，紧紧搂住杨戬的脖子，心想：“不让我下地，那我就压死你。”

        她只当下地走是多么自由的事情，却不知道杨戬的小腿被荆棘刮得鲜血淋漓，杨戬是怕她一下去就看见了。

        杨芙搂得太紧，杨戬呼吸困难，忍不住咳嗽起来，杨芙连忙放松了手臂，说道：“二哥，你就放我下去吧。”

        杨戬摇摇头，道：“不行。”杨芙气的说不出话来，气冲冲道：“二哥，我不理睬你了。”

        杨戬一言不发，继续走，直到第三天中午，终于看到一间破屋。

        杨戬进去，见屋子破烂，满是灰尘和蜘蛛网，知道早已没有人住了。

        他拢了柴枯草让妹妹睡得舒服些，随后屋里搜了一通，居然找出了些破锅旧碗、刀砧火石。他对着这些炊具发了会楞，又去屋外寻了半晌，却还抱了些野果回来。他看妹妹睡得正香，便放下果子，用破桶拎回了半桶水，慢慢地洗去自己脸上身上的血渍泥污。

        这时杨芙醒了，看见脏兮兮的屋宇，忍不住道：“我们以后要住这么肮脏的地方吗？”杨戬仍是不答，换了干净水，又帮着妹妹来梳洗，直到这时，脸上才有了一些生气，他把找的果子全给了杨芙。

        但见了那些又酸又涩、一成不变的野果时，杨芙却伸手打翻在地。”我才不吃了呢！”她哭道，‘天天是这些，我要吃娘做的饭！”

        杨戬嘴角有些颤抖，却是忍住了一言不发，捡了果儿慢慢地劝。这一次他却没劝动妹妹，杨芙连日来实在是吃厌了，怎么也不肯听。

        杨芙大哭起来：“娘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们，是啊，我们是犯了错，可她怎么可以这么心狠，我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惩罚也惩罚够了吧，娘和爹爹不是最喜欢我们的吗？我讨厌娘亲，讨厌爹爹，也讨厌大哥。”

        杨戬沉默了好几天，这时却大声道：“芙儿，不许你这么说娘亲他们。”

        杨芙被吼了，却一点不怕，更是大怒，用比杨戬还大的声音回道：“为什么不能说他们，我们犯了什么错，娘无缘无故就怪罪我们，把我们丢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说他们？”

        杨芙也忍了好几天了，实在忍不住了。

        杨戬被问住了，他痛苦的闭上眼睛，眉宇间都是痛楚，说道：“不是的，不是的，都是我的错，对不起，芙儿，都是我的错。”

        杨芙瞪大了眼睛，她从没见哥哥这么难过的样子，更不理解哥哥在说什么。

        杨戬承受不住的坐倒在地，不住的说：“都是我的错，是二郎不该滥用法力，害了我们一家人……”

        杨芙一个脑壳两个大，突然想到什么，更是怒了，下地把杨戬拉起来，质问道：“二哥，怎么就是你的错了，你错哪了，是错在救了芙儿吗？”

        杨芙满脸怒火，她这些天已经习惯依赖杨戬了，可杨戬这时候却一个劲儿说他错了，哦，是啊，是因为救了我，你才错了。

        杨芙狠狠道：“好啊，二哥你是错了，不该救我，我也不要你救，我自个摔悬崖摔死就好，我不要你救。”

        杨芙吼出最后一句，就往外跑了。

        杨戬怎么敢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连忙去追。

        杨芙跑了几步，便被路上荆棘扎破了脚，她停住了，不敢跑了，但又不愤就这样回去。

        杨戬一出门就看见杨芙站了门口几步之外，他以为妹妹不忍离开他，心中更是内疚，上去拉过杨芙的手。

        杨芙还是不肯看他，扭过头，带着哭声道：“你是到底是谁的错？”

        你到底选娘亲，还是选我？

        杨戬道：“是……是我的……”错，杨芙飞快回头，怒道：“你要是敢说是你的错，我现在就找个悬崖跳下去。”

        杨戬一震，杨芙重复问道：“你说是谁的错？”

        杨戬看着杨芙，目光震动，良久，忽然抬头，他用手，毅然抹去了满眼泪水，一字一句道：“是老天，是这天，错了。”

        杨芙：“……”关老天爷什么事情，你不能说是你的错，也不能说是娘亲的错，所以就怪老天爷吗？

        杨芙试探道：“二哥，你真是这么想的？”

        杨戬坚定点头，杨芙暗叹了口气，毫不犹豫的支持道：“对，就是这天错了，二哥，我们回去吧，我饿了。”

        杨戬拥抱住杨芙，在她耳边承诺道：“芙儿，再坚持一天，以后不会给你吃酸果子了，以后我们会回家的，会再见到娘的。”

        杨芙点点头道：“嗯嗯，二哥，我听你的，再坚持一天……我以后一辈子都不要吃酸果子了。”

        杨戬手搂得紧紧的，在心里发誓：“我一定会救出娘的，一定会带大三妹……一定会找老天报仇。”

        杨芙啊了一声，杨戬忙放开她，问道：“怎么了？”

        杨芙翘起脚，可怜巴巴道：“二哥，我脚疼。”

        杨戬道：“怎么不早说？”杨戬俯下身，把杨芙打横抱起，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他到底只大杨芙几岁。

        杨芙搂住杨戬脖子，撅起嘴道：“还不是你的错，说的不知道什么话，要不是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跑出来，怎么会弄伤了脚的？”

        在杨芙心里，错都是别人的，她……就是错了，二哥也得站她这一边，而二哥如果错了，就必须哄好她。

        杨戬默了默，说道：“对不起。”杨芙：“……”

        等回到破屋，杨戬把杨芙放在桌子上，给她看伤，又打水给她洗伤口，杨芙抬头看了杨戬一眼，又看了一眼，说道：“二哥……你，你做错了就不该表示一下吗？”

        少年抬起稚嫩的脸，小心翼翼看着妹妹，问道：“怎么表示，三妹，只要你说出来，二哥一定会帮你做到。”

        杨芙不记得自己今天是第几次沉默了，她才五岁，因为是人神结合之子，所以比一般五岁孩子聪明，但饶是这样，她也很是无语，二哥，你为什么表情这么严肃，我会让你做很难的事情吗？

        当然……会啦。

        杨芙笑起来：“二哥，我要你每天夸我，说芙儿是最好看，是最可爱的，二哥你最喜欢芙儿了。”

        杨戬目光粼粼，深深看着她，露出了几天来唯一一个笑容，道：“芙儿是最好看的，是最可爱的，我，只喜欢芙儿了，芙儿，二哥以后绝不会让你受苦了。”

        杨芙扑倒在杨戬怀里，高兴道：“二哥，你真好。”

        深夜，在杨芙睡着后，杨戬离开了小屋，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回到屋子里，从此，他隐藏在衣袖下的右臂多了一个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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