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折腾

杨芙感觉几滴温热的眼泪掉在肩膀，在衣裳上开一小团水渍，扬起小脸，见杨戬脸上两道泪痕。

        杨芙心里不禁有些慌乱，伸出手指在杨戬脸上轻轻刮两下，唱道：“羞羞羞，小花狗，眼圈儿红，要流油！”又担忧的拿袖子给杨戬擦去泪水，“别哭，二哥，你别哭啦。”

        杨戬伸手摸摸妹妹的脸颊，怔然出神，我有这世上最好的妹妹，可是，芙儿，你不知道你留在这里有多么危险。

        杨戬眼前浮现起冲天的火光，火焰燃尽了桃花林里的小屋，父亲和大哥的悲呼声犹在耳边，母亲还不知被压在何座桃山之下。

        那火光、那声音，那桃山，似是倾倒过来，尽数压在他的心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为了救母亲，他可以逆天行事，倾尽一切，可是，仙凡通婚，败坏天地秩序，天庭无论如何也不容宽贷！在对抗天庭的时候，如何才能保得了三妹的平安，我当真能守护好她？

        杨戬目光中痛色一现即隐，在妹妹身上，他不敢心存万分之一的侥幸。

        只有在女娲娘娘门下，三界之中，再不会有人视三妹为异类，也不会有人敢去伤害她。

        杨戬深深地，深深地凝望着怀里的妹妹，说道：“芙儿，二哥明日送你回女娲宫吧，二哥跟你保证，再等一年，一年之后，我们一家人一定会团聚的，到时候二哥天天陪着你，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杨芙一愣，咋又提这事了？

        玉鼎真人蹙眉，正欲劝说，杨戬惨然一笑，传音道：“师尊，三妹她……如今只有十岁啊。”

        玉鼎真人的心，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神仙会有多少的岁月啊，成千上万年的岁月，无穷无尽。

        十岁，十年……于神仙而言，当真快如弹指。

        他在心疼徒儿年仅十五的时候，难道却要害另一个更小的孩子陷入违逆天命的绝境吗？

        杨戬移回目光，温声软语的跟杨芙道：“芙儿，你不想娘吗？你不想回到以前无忧无虑的生活吗？一年时间很快的，芙儿只要在女娲宫里再等一等，二哥和娘就会来接你回家了。”

        杨戬眼眸里透出一种极其欢喜，又极其幸福的目光，宛如水中月镜中花，似真似幻，但那种温暖却那样清晰、真实，让人沉溺其中。

        杨芙仿佛真的看到温柔的母亲和二哥，踏着祥云，来到女娲宫里接她回家了。

        杨芙扁一扁小嘴，哼的一声，道：“我不回去，二哥，我知道你要去救娘，我也要去。”

        她跟杨戬吵完架后，一时之间忘记了吵架的原因，但独个儿想了一会儿，就又想起来了。

        杨戬一惊，心下叫苦，急道：“三妹，你听二哥的话，好好回去，救娘不是小事，万万胡闹不得。”

        杨戬如今是后悔莫及，昨日见面之时心神激荡，竟将救母之事吐露出来，现下可如何能劝回三妹？

        杨芙道：“才没有胡闹呢，正因为不是小事，我才要去，二哥，我要去帮你，跟你一起救出娘。”

        这小小姑娘，全然意识不到事情的危险。

        “三妹，不是二哥不让你一起去……”杨戬身子微微颤抖，强自忍住焦急，神色郑重道：“三妹，你既是女娲娘娘门下，如何能久留昆仑山上，这岂不是辜负了娘娘对你的恩德？”

        杨芙脸上果然显出犹豫之色，但下一刻转为果断，重重道：“二哥，我要跟你一起去救娘，已是拖累娘娘了，我先回女娲别苑，求娘娘把我逐出女娲别苑……”

        “不行！”杨戬想也不想的打断她。

        “哼，说来说去，都是不行，二哥，我知道你不想让我去，可我偏要去。”杨芙大怒，冷冷道。

        杨戬性格固执，同出一种血缘的杨芙又何尝不是执拗得惊人？

        杨戬胸口好似被一把大铁锤重重一击，右臂上深深的齿痕灼灼发烫，雷雨之夜里，他指天地明誓的情景犹清清楚楚，可为何此刻，他却在妹妹脸上看到了这种凛然而坚毅的神情？

        是我啊，我没有照顾好三妹，她小小年纪就跟着我受尽苦难，如今还要背负起如此重担，我怎么对得起她？

        杨戬手抚胸口，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可杨芙却是滔滔不绝起来：“二哥，你管不住我要去哪里，你赶我一次，我回来一次，赶我两次，我回来两次，你不能赶我一辈子罢！”

        杨芙从来不是一个好性子，在母亲腹中的时候，惹得母亲孕期里性子暴躁易怒，不到一岁便顽皮不堪，家里大大小小的人却又对她异常怜惜，事事纵恣，她越长大，就越放肆起来。

        也就是五岁那年家变，她身边只剩下了杨戬一个亲人，杨戬如父如母照顾她长大，她才显得乖巧听话起来。

        其实所谓的听话，不过是因为杨戬事事从不违她心愿，她自也闹不起来，而女娲娘娘、玉鼎真人皆是她敬重之人，她自也不会闹他们。

        但凡出现一个外来人物，便能见识到她脾气有多差了。

        乍一抬头，杨芙吓了一跳，杨戬的脸色比月色都白上几分，透明似的，杨芙忙扶住杨戬的胳膊：“二哥，二哥你没事吧。”

        杨戬摇头道：“没事……”杨戬脸色苍白，神色间全是阴郁挣扎，“是二哥对不起你，这些年没有照顾好你……”

        又是这种对不起之类的话，杨芙十分头疼，自家二哥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忒婆婆妈妈，性格还脆弱得很，去救娘这么件小事情，也能跟她纠结半天，还能纠结得自己伤心难过。

        杨芙胆子从小就大，在她看来，除死无大事，救娘是有危险，可她对杨戬和自己都有信心，他们一定能修炼得很厉害，再去救娘。

        杨芙只能劝杨戬：“没有，二哥对我很好，二哥你一点都没有对不起我，二哥是对我最好的人……”

        她一双眼珠在杨戬身上滚了一转，声音忽转为温柔，道：“二哥，我反正是要跟你一起去救娘的，二哥对芙儿最好啦，二哥你就同意了吧。”

        杨芙撒起娇来，杨戬神志保留最后一丝清醒，仍在苦苦坚持：“芙儿，你万万去不得，二哥不能害你。”

        杨芙娇柔的晃了晃杨戬的胳膊，杨戬身上无力，这一晃竟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杨芙无语：“……”我的二哥也太柔弱了吧！

        杨芙知道这会儿良机不可失，再接再厉：“二哥，就算你不同意，我也要去的，与其劝我不要去，还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二哥，我什么都不怕，就算发生什么，我也相信，你一定会保护好我的，是不是？”

        “三妹……二哥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人伤害你的。”杨戬闭上眼睛，握紧了拳，从昨天失言之后，再无别的选择了，那么，拼尽一切，保护好三妹，救出母亲吧。

        杨芙喜笑颜开，抱住杨戬，欢然叫道：“二哥，芙儿知道你最好啦。”却暗想：“唉，所以这是瞎折腾什么啊，这么半天！”

        看完全程的玉鼎真人：“……”

        这可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

        玉鼎真人不禁发出了和杨芙一样的感叹，所以瞎折腾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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