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失败

再次回到昆仑山，杨芙心情复杂不已，那山峰，那积雪，连那欲坠的半轮红日也与当初她来昆仑山时一般无二，只是四年过去，真的能如原来一样吗？

        杨芙一步步慢慢向玉虚洞走去，走得越近，脚步越慢，她想：“倘若真人正在里面看书，我突然出现，岂不是会吓他一跳？”

        这样一想，杨芙心中安定不少，嘴角边甚至显出些许笑意。

        她加快脚步入内，一瞥眼间，不由得全身一震，但见洞内矮桌蒲团都与原来一样，而洞中右侧书柜之后，一个身影若隐若现，似乎在寻找书籍。

        杨芙呆了一下，狂喜的奔了过去，叫道：“真人。”一绕过书柜，便看清了那身影，杨芙却不禁停住了脚步。

        那身影不是玉鼎真人，只是一小团云雾，见她到来，转了个圈儿，像是人转过身子，诧异道：“你是谁？”

        莫名的，杨芙胸口升腾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怒气，刷的一声，斩仙剑出鞘，杨芙剑指云雾，怒道：“你是哪里来的妖怪，竟敢到玉虚洞来偷窃道法？”

        云雾一阵波动，不敢置信的大声叫起来：“偷窃？我还用着偷玉鼎的东西，玉鼎他就是送给我，我都不要呢！”

        云雾气得不行，他虽失了肉身、元神，可曾经也是冠三维之冠，服九色云霞之服，法力无边的东华帝君，如今竟给污蔑成偷东西的人，奇耻大辱啊！

        云雾又愤愤地吼道：“我看你才像是来偷东西的。”杨芙怒道：“你骂我是小偷？”

        失望落空，又被骂作小偷，杨芙气极了，一剑斩向云雾，云雾忙躲开了去，往空旷处飞去，叫道：“你这小丫头怎么如此横蛮？”

        杨芙追在后面，喊道：“不准跑，你说个明白，谁是小偷。”

        事情怎么变成这般不可收拾的？云雾头大不已，回头看一眼，看见了杨芙手中的斩仙剑，登时明白，这是杨戬的妹妹。

        云雾与杨戬相识以来，常听杨戬说起他的宝贝妹妹，弄得他自己对那小姑娘恍如亲睹，音容笑貌成天都萦绕在感觉之间。

        只是这会儿真见到了，除了长得漂亮，其他的怎么跟杨戬形容得不像啊？云雾这样想，便这样说了出来：“杨戬不是说他妹妹活泼可爱，你怎么这个样子啊？”

        杨芙一愣，问道：“你认识我二哥，你是我二哥的朋友吗？”

        见她总算不追了，云雾大大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不仅是杨戬的朋友，我跟玉鼎还是朋友呢，我用得着偷东西吗？哼，杨戬额头上有神目，修炼的是九转玄功，怎么样，还要不要证明其他的？”

        云雾越说越没个好气，他居然还得用杨戬来证明自己不会偷东西。

        杨芙摇了摇头，收起斩仙剑，拱手行了一礼，说道：“对不住，适才失礼了，您既然是真人的朋友，芙儿便该称您为伯伯，不知如何称呼？”

        云雾飘到杨芙身边打转，好像很惊奇的打量着杨芙，道：“你这样子就跟杨戬说得差不多了，不过，你这么容易就相信我了？”

        杨芙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道：“二哥自然是觉得我活泼可爱了，你能说出来，那自然是认识二哥，当然也不会是坏人了。”

        云雾幻成夸张的笑脸，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好吧，之前的事情就算啦，你可以叫我山神，我……我是旁边那座山的山神。”云雾说得有些犹豫，这连绵千里的山峰都是昆仑山，他自称山神，岂不是自比元始天尊了？

        杨芙并未多想，点头道：“山神伯伯。”

        小姑娘声音娇柔清脆，这会儿也礼貌乖巧，山神瞧着不由有些喜欢，幻出一团水雾摸了摸杨芙脑袋。

        杨芙问道：“山神伯伯，真人和我二哥在哪里啊？”山神静了一瞬，说道：“玉鼎已经去了，你二哥出去诛妖历练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玉鼎真人去了？

        杨芙脸色一白，嘴唇微动，似要说话，却又忍住，默默走到玉鼎真人常用的桌几旁蹲坐着。

        山神飘过去，见她缩成一团，眼眶通红，像马上要哭出来一样，忙安慰道：“哎呀，你别哭，别难过啊。”杨芙低声道：“我……还以为是真人呢？”

        山神恍然，心想怪不得她刚刚发那么大的火，回想起来，她似乎连法力也没有用上，劈砍之间也没有损坏到洞府里的东西。

        山神想打破沉默：“外面那匹马很神骏啊。”杨芙心不在焉，似乎并没听见，过了一会，说道：“它是小红马，山神伯伯，二哥去哪个方向了，我去寻他？”

        云雾一阵波动，唉声叹气道：“你们兄妹怎么一个样子，杨戬整天在我面前说你，你也老是问杨戬去哪里了？他去诛妖，自是东南西北的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去的哪个方向了，不过你不要担心，等两天也就回来了。”

        杨芙站起身，说道：“那我就在周围转转，看能不能遇到二哥。”

        杨芙心里很是不安，也许是因为听到玉鼎真人的消息，也许是因为没有看到杨戬，总之，她不想留在这里等。

        山神连忙挡到杨芙前面，说道：“你这么快就急着走啦，我们说一会儿话吧。”杨芙温声道：“回来再说吧，到时候我能陪您说上好几天的话呢。”

        东南的天际突然蕴出似火的红芒，沉闷的震动隔了千里，犹自带得昆仑山顶积雪如霰飞散。

        杨芙脸色大变，忙向洞外跑去，山神在心中暗叹：“杨戬的期望，怕是要落空了。”

        庞大的法力蓦然贯穿了整个天宇，闪耀着天空中的云彩都荡然无存，但更令人震惊的是天空中突然多出的九个太阳。

        十日齐天。

        三界的温度骤然急剧上升，十个烈日照射下，大地被蒸出所有的水分，水雾升腾又消散无形，所有的花草树木迅速萎缩、枯死，随后燃起火焰。

        无数的鸟兽躲窜进树林，但没有一点作用，它们疼得在土地上打滚挣扎，发出阵阵濒死的悲嚎，它们的汗水还没来得及流出来，皮肤和内脏便已经挨受不住，慢慢就不再动弹了。

        土地也在悲鸣，裂成一大块一大块焦黑的土地，像死去的乌龟的背。

        即便是昆仑山，万年不化的积雪也开始融化了，汇成水流向山脚流去。

        山神愣住了，怔怔看着远方，喃喃道：“疯了，疯了，玉帝、王母，他们怎么敢如此做？他们不是三界之主吗，怎么能放任十个金乌一起出来呢？”

        杨芙看了一阵儿，便伸手招来祥云，飞身上去，山神急掠过去，翻腾着云气，拦在杨芙身前，喝道：“不要过去，那边危险。”杨芙瞪着山神，道：“我二哥在那边，让开。”

        山神的云雾将杨芙前面挡得严严实实，深吸一口气，说道：“杨戬会没事的，杨芙你不能过去，我就是受杨戬的托付，在这里拦住你的。”

        杨芙一瞬不瞬地盯着山神，缓缓将斩仙剑拔出，所有的法力贯入斩仙剑，烁出森冷的金色，一字一句道：“我要过去。”

        山神气极了甚至有些想笑，云气变成了苍色，越来越浓郁，他大声道：“杨芙，以你这点法力和武功，如果连杨戬都胜不了天庭，你觉得你能行吗？”

        依着杨芙平素骄纵的性儿，山神这样一说，她定要跟他大打一场，非要他承认她法力不弱才肯罢休，但此时此刻，杨芙只淡淡道：“我知道我法力低微，可怎舍得二哥一个人？”

        如果会死，那便跟二哥死在一起好了。

        杨芙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慌乱的小红马，她把小红马当做朋友，本想给二哥也看看，现在看来是不行的了。

        杨芙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若我没有回来，求您帮我照顾小红马。”

        那决绝的目光看得山神的云气一颤，山神说不出话来，慢慢往旁边移去，杨芙没有一丝犹豫，驾云越过山神身旁，极速向十日汇聚的中心赶去。

        天空中热气涌动，扭曲了眼前的世界，下方已燃起了无尽的野火，燃尽后余下焦土一片，仿佛是末日一般的景象让杨芙心不住下沉，即便已是仙人之体，杨芙也不得不聚起法力抵抗这热量。

        很快，她看见万道金光在前方闪耀，散发着惊人的热与光，那刺目的光芒让她快要睁不开眼睛。

        突然，她看见光芒的中心有一个人，那人跪在乱石焦土中，弯下背脊，将头磕在尘埃里，杨芙脑海中轰然一声，浑身都颤抖起来。

        二哥。

        那是我最骄傲的哥哥啊，他怎么能……怎么能给敌人跪下？

        蓦地一个挟着毁灭一切的恨意和愤怒的声音响彻了天地：“玉帝。”那不是杨芙的声音，是杨戬的。

        杨戬跪伏在地上，身子一阵剧颤，眼前仿佛有一个淡淡的身影，她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她想要说什么，她是要责怪他，还是要向他求救。

        等等，再等一等，母亲，无论玉帝要什么，我都会给他，他会放过你的，再等一等，戬儿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可是下一瞬，那身影便如一阵云烟消散了。

        他劈开了桃山，可他劈不开用森严天规幻化的牢房，他甚至没能见上母亲一面，十日便在他的面前将牢房的一切晒成飞灰。

        母亲最后想的是什么？

        恨吗？怒吗？可无论什么，都没有了，都随母亲一起烟消云散了。

        一口鲜血，猛地便从杨戬的口喷了出来，杨戬的手，牢牢的攥着地上的泥土，仿佛是想要攥紧母亲消散的魂魄。

        “玉帝。”

        杨戬撑着三尖两刃，缓缓起身，恍惚之中仿佛听见玉鼎真人的声音：“戬儿，为师不能再教导你了，四年后便去救你母亲吧，为师相信你一定会成功，你们一家人会重聚的时候莫忘了回来告诉我一声。”

        师尊，不会有了，一切都结束了。

        三尖两刃发出亮如闪电般的光华，一道银芒迸射出，毁天灭地般的冲击袭向十日，十日的光芒刹那间凝聚成一点。

        两道惊天地、泣鬼神的法力撞击在一起的那一刻，一切，都仿佛失去了颜色，天地都成了一片白色。

        惊天的巨震声里，火焰如雨水溅落，大地被生生激荡出无数裂缝，整个天地都为之突然扭曲！

        天空映成一片血色，黄昏般凄美惨烈，光芒里一个身影像流星一样坠落，生生砸在厚重的土地上，尘土飞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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