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温暖

瑶姬的思凡之恋，最终以玉帝亲下旨意赦免瑶姬，杨戬兄妹和瑶姬平安的返回人间，落下了帷幕。

        清景秀丽的仙宫灵苑中，大神女娲静静望着水月幻境内的情景，轻声道：“这对他们而言，似乎算不得考验。”

        “仁慈，并非是不杀戮，到最后他们也未生出邪恶之念，既有赤子之心，是不是考验，又有什么重要呢？”

        一名玄袍男子缓步走出，那是一个极俊美的男子，但无论是谁，在看到这男子时，都会被这男子的眼神吸引去了全部的心神。

        那是怎样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慈悲。洞察一切，又包容一切，令天地河山都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令日月星辰都变为空洞的虚无，去来今中，只剩下这眼神的存在，静穆威严，无始无终。

        这便是神王，伏羲。

        女娲回过头，叹道：“但是王兄，因为他们的杀戮，天庭损失惨重，威名全失。”

        伏羲微笑道：“难道我不送那宝莲灯，杀戮就能免除吗？”

        是的，杨芙的宝莲灯不是女娲所送，而是伏羲相赠。

        女娲回想杨戬兄妹悍不畏死冲向天庭的一幕，两人的目光是那样决绝，至今想来，也令人心惊，女娲不禁微微摇头。

        即便没有宝莲灯，杨芙还是会不管不顾冲向天庭为母报仇。而失去母亲后，杨戬唯一的牵绊就是杨芙，他决计不会任由杨芙一个人去报仇。

        大闹天庭，本就在所难免。

        王兄送的宝莲灯，只是想救这兄妹的性命罢了。

        而所谓考验，不过是避免事情坏到无可收拾的最后一道保障，不然何以送出伏羲的宝莲灯，而非女娲的宝莲灯？

        当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自无人去猜想，若杨戬兄妹的法力并不仁慈，那会怎么样？

        “瑶姬得到了赦免，他们不会经受失去母亲的痛苦，不会因此憎恨天庭，日后也可成为新天庭的助力，这样的结果不错，是吗？”

        水月幻境中，杨芙和瑶姬正搀扶着杨戬，关心着他的伤势，杨戬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摇头说自己没事。

        女娲看着少年受宠若惊的模样，回忆起那个初见时刚毅坚韧、惨烈冷傲的少年，神色渐渐温柔下来。

        也许千年之后的他，不再会像她推算中的那人，如夏花般绚烂的生命，最终却湮没在荒烟漫草之间，随风而逝……

        伏羲语意一转，意味深长地道：“而且，天庭遭难，腾出不少空位，各派宗主都看在眼里，想来，不用几日封神之战便可定下了。”

        女娲一怔，转而微微一笑，原来王兄早已预料到了一切。

        杨芙是个粗心大意的姑娘，也可能是上辈子上战场后的习惯，拿剑往前拼命的时候，不会在意自己有没有受伤，就算受伤了疼了也会继续往前冲。

        因为战场上只有往前冲，不怕死的人，才不容易受伤，才不会死。

        她连自己受伤都不注意，当然更瞧不见自家哥哥也受了重伤。

        出了南天门才发现杨戬满身鲜血淋漓，虽然杨戬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

        杨芙赶忙搀扶住杨戬胳膊，关心的问道：“二哥，你没事吧，身上疼不疼？”

        瑶姬一开始还沉浸在被赦免的喜悦里，也给杨戬的模样吓了一跳，她心里对杨戬的感情虽然还有些复杂，但这到底是她的孩子，他拼命来救她才落了一身伤。

        杨戬给两人忧急的注视围绕着，心中感动至极，只是他从没被瑶姬这么关心过，还有点不自在。

        杨戬怕两人担心，忙道：“我没事，之前是受了点小伤，但我一运转法力，便会自行疗伤，别看我这模样吓人，我身上的血大多是天兵天将的，瞧我这不是好端端的么？”

        杨芙来的时候就看见杨戬给十大金乌伤了，这一点是隐瞒不了，索性杨戬便承认自己受了伤，但只是轻伤。

        杨戬反倒看向杨芙，无奈道：“傻丫头，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伤着了？”

        不知是哪个天兵天将射出的箭在她脸上划了一道血痕，他还记得在他护不到的地方，她手臂、小腿也给砍了一刀，好在伤得不深。

        “芙儿，没事吧？你还有哪里受伤了，要说出来，别忍着啊。”

        瑶姬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立刻疼惜的用衣袖给杨芙擦脸上的血痕，杨芙动了动胳膊，笑道：“娘，还好还好，我没什么事。”

        见瑶姬神情还是不安，杨芙杏眸一眨，笑吟吟道：“娘你别担心，我师父给了我……”

        ……宝莲灯，正好可以疗伤。杨芙的话没说完便给杨戬打断了：“先回去再说。”

        杨芙吐吐舌头，忘了，不能在天庭上透露女娲娘娘是她师父的。

        瑶姬有些茫然，望望大的，又望望小的，再回头看看有没有追兵，然后强自镇定道：“好，咱们快回家养伤。”

        杨戬三人自是回去昆仑山玉虚洞，但山神，也即是曾经的东华帝君，杨戬如今的好友却走了。

        杨戬正感奇怪，就收到山神的传音说他要回自己洞府了，还嘱托杨戬不用跟瑶姬说他的事情。

        山神来玉虚洞，本就是杨戬请他来拖延杨芙的，事情却没办成，好在他们平安回来，还救出了瑶姬，但他不愿见故人瑶姬，更不愿瑶姬知道他如今的样子。

        各人自有各人隐衷，杨戬虽不明白山神为什么不见瑶姬，但也答应了。

        山神漂浮在空中，与其他云朵连成一片，让人瞧不出差异，他沉默不语的看着杨戬三人搀扶着进入玉虚洞，那些刻意遗忘的事，又在他的心头萦绕。

        多少年了，终于有人突破一切，不会再遭受到和他一样的命运了。

        他本该高兴，可是脑海里全都是他曾经心爱的人，全都是她很天真，很可爱的笑脸，倘若曾经的他也能像他们一样勇敢，一样决绝……

        可是没有如果……

        他止不住的想要哭泣，但他早已没有了肉身，连流泪也是一种奢望了。

        洞内，宝莲灯绽放出美丽柔和的光芒，撒在杨戬和杨芙身上，这光芒触动两人的伤，两人身子微微一颤，但知道光芒是在治伤，便忍耐着。

        瑶姬坐在一旁，见两人忍痛治伤，他们额头上布满冷汗，心中不由一疼，但她帮不上忙，只能怔怔看着。

        过了一会儿，她过去，从榻边拿起两人刚换下的外衫，衣衫上有许多地方给刀剑砍破了。

        杨戬的衣衫在靠近胸口的位置，甚至也有几道破口，但没有血，许是他反应及时，躲了过去，但还是划破了衣服。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瑶姬听见杨戬和杨芙在呼唤她。

        瑶姬回过神，看见两个孩子蹲在她面前望着她，顿时流下泪来，抬手把两人揽在怀里，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难为你们了，真是难为你们了。”

        给瑶姬搂住的瞬间，杨戬愣了一愣，心里刹那之间洒满了灿烂的阳光，暖洋洋的，非常温暖。

        他学着杨芙的动作，轻轻把头依靠在母亲的怀里，眼睛一酸，几乎涌出眼泪来，他便闭上眼睛，静静享受这一刻的安静。

        此刻什么也不重要了，什么也不必想了，过往家破人亡、颠沛流离的痛苦，似乎在此时都消失不见了。

        少年一向挺得笔直的背脊也终于放松了下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看不清希望，没有依靠和归属，只能在黑夜里挣扎向前了，他的希望和梦想已经在他的身旁，是如此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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