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鬼市

牌坊上的名字，鬼市街，真是简单又直白，半空之中飘着两个惨白的大灯笼，从里面那条熙攘热闹的街市里，透出来的朦胧的光线，更显虚无缥缈。

        月玄仙君用灵力掩去了谭希然身上人族的气息，带着她从牌坊入口走了进去。

        牌坊的两侧种了两棵高大槐树，两边各一棵，树枝下飘荡着许多白色的布幔，布幔中间还有一只伸着长长红舌头的吊死鬼，面情狰狞地盯着进入鬼市里形形色色的生物。谭希然心中一颤，再次无比懊悔自己能视阴物的一双眼睛，看得见这个鬼东西，也太辣眼睛了。

        鬼市和人间的街道相似，只不过摆摊的人换成了鬼魂，摊前摆放的产品青蓝色纹样的骨灰坛、小形棺材、珠宝饰品，更有甚者，还有摆着一些字画，谭希然看着那些字画眼熟，再瞧瞧那个卖画的野鬼，分明就是著名的书画家陆思明先生，她曾有幸去参观过他的画展，这人过世多年，没想到他竟然会出现这个鬼市街中。

        那书法家陆思明对此毫不知情，见着摊位前面有顾客就向他们推荐他的字画。

        “两位，可有看中的字画么，如果对这些不满意，我也可以现场给你们画一幅。”

        谭希然乍舌，想当年，陆思明的字画可谓是一画难求啊，价格被抬到让人望而却步的地步，没料到如今却是要自行推销自己的画，真是令人唏嘘。

        月玄仙君神色不变，瞧着那些画，也没有什么欣赏的想法，迈开步子准备向前走。

        陆思明又喊住他们，“客人，多看看吧，价格好商量，只要两百冥币，够买一顿饭就足够了。”

        听他说起冥币，谭希然忽然想到，她一个凡人哪来的冥币啊？

        于是，谭希然问他：“你是陆大画家吧？现在怎么沦落……哦不，怎么在这里卖画了？”

        陆思想讶异：“小姐，你认识得我？”

        谭希然点了点头，“当然认得，我还去看过你的画展呢。”

        陆思明叹了句气，“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我过世几年了，家里人从来不拜祭我，所以从我过世之后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哎！难哟！”

        “不会吧？传闻你家庭和睦，儿孙满堂，怎么会没人来拜祭你呢？”

        “现在不是提倡文明扫墓嘛，我家里人都不是迷信的人，所以他们每次过来看我都带来一束鲜花，鲜花又能干什么呢？我又吃不了？早知道，我就让他们多准备一些食物给我吧！”陆思明窘迫地摸了摸饿瘪的肚子。

        旁边摊位的野鬼老板嚷了一句，引起了谭希然的注意，“我说老陆啊，你卖那些破字画有什么用，我还不如我的东西好吃。”

        谭希然侧头看向那人，瘦高的模样，胡茬子凌乱地支愣着，穿着一身破旧的中山装，两条腿活动时，发现他有一个腿还是瘸的，她问他：“那你带了什么东西？”

        那人揭开了他手中的褐色木罐子，声音有些高：“这可是在我坟头刚挖出来的蚯蚓，也叫地龙，新鲜着呢，还会动，你也可以试吃了下。”说完他便从罐子里掏了一动蚯蚓出来递给谭希然。

        正如那男人所说的，那蚯蚓还真是活的，扭动蠕动着，可把谭希然恶心坏了！

        谭希然捂着鼻子后退了一步，“谢谢你，我想我并不需要这东西。”

        “哎哎，这可以高蛋白的物质，吃了可以美容养颜，还可以入药，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哦！”

        谭希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我真是谢谢你这么热情了！

        这时，月玄仙君把她拦到了他身后，淡淡看了那人一眼，“我们不吃这东西。”

        那个卖蚯蚓的男子害怕眼前这人传过来的强大气息，被他瞧上一眼，就默默将手里的蚯蚓放回罐子里，低声呐呐一句“不识货”就退回了自己的摊位。

        陆思明见到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也莫名害怕他，手里捧着一幅旧作也不敢靠得太前，怯怯地看着他们。

        谭希然身上没冥币，月玄仙君也无声催促她继续向前走，她只好匆匆对陆思明说：“陆老先生，我会想办法通知你家里人，让他们给了准备一些祭品给你。”

        陆思明很高兴，不管这人说得是不是真的，听着这姑娘的话，心里也生出了一些期盼。

        走在前头的月玄回首瞟了她一眼，“你还真会给自己揽事。”

        谭希然陪笑一声，“看着那人挺可怜的，生前是一个非常有名望的画家，没想法死后连顿饱饭都吃不着，被迫做了饿鬼，两个字：凄凉。能帮得了就帮咯，也算做做好事积积福吧！”

        月玄仙君听完没再说什么，像是默认了她的做法，没有阻止她。

        古朴的石头街道，屋檐下的灯笼透着昏黄的光，一路延伸到远方，似乎没有尽头，房屋建筑像是电视剧里面的古代房屋，小贩子在摆摊绵延了几里地，时不时有野鬼拖着牲口从他们身边经过，有好奇的野鬼望向他们两个陌生人，因闻不到两人身上气息，以为是同类人，便没有过多的关注。

        谭希然还没有问月玄仙君此行目的，从荒庙的结界中破开而出，再进入这个鬼市街，一切除了让她惊疑之外，还能让她对月玄仙君莫名的信任。

        走着大约一刻多钟，月玄仙君在一处低矮的木门外停了下来，也不敲门，就直接推门进去。他见谭希然还愣在门口没有动作，就侧了侧头，示意她跟着进来。

        谭希然觉得还是紧跟在月玄仙君身边才是最安全的，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迈过门槛走了过来。饶是她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她还是被满屋子堆的纸人吓了一跳！

        屋子的地上、桌子和椅子，凡是能放东西的地方都被人堆满了纸人，不但如此，那些纸人栩栩如生，五官司清晰，仿佛眉目一笔一划，有人给它们注入了灵魂，形态各异，最大的特点是它们都没有点眼睛，不知是不是扎纸人的人，生怕画了眼睛，这些纸人便会跑开一样。

        谭希然还见到这间昏暗的屋子的一处角落里，一张小马扎上坐着一个佝偻的老人，正弯腰低头摆弄着手里的纸人，听闻着推门的声音，也没有抬头看向他们一眼。

        月玄仙君率先开了口：“莫老头，我来了。”

        那个叫莫老头的老人闻言，手中的活计顿了一下，随后放了下来，起身走到月玄仙君的身前，躬身回话：“仙君，许久不见，不知仙君远道可来，可有什么吩咐？”

        月玄仙君摆了摆手，示意他起身：“莫老头，本尊此次前来，向你打探一个消息，还是老规矩吧？”

        谭希然莫名，问道：“什么老规矩？”

        原是低着头的莫老头，闻头慢吞吞地转向谭希然，“凡人？”望向谭希然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还有一点怀疑，然后目光下移，又瞧了一眼她的手腕处，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话语虽是问句，但谭希然听出来是一句肯定句，这老头连仙君施的隐藏法术都能看穿，想必有一定的能力。

        “老规矩就是，我向他打听消息，就给一样他想要的东西交换。这地方本尊来过两次，每次过来都需要和莫老头达成交易，才能打听到消息。”月玄仙君懒懒地说道。

        谭希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莫老头吵哑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知仙君此次前来，所问何事？”

        月玄仙君不着急回答，而是反问他：“先说说你此次想要本尊提供什么东西给你作为交换？好让本尊心里有个底，免得最后我给不起。”

        “仙君说笑了，这世间怎么还有仙君给不起的东西呢？”莫老头的声音淡淡地说，抬手一扫椅子上的纸人落地，示意仙君坐下商淡。

        “长话短说，本尊过来是想要和你打听一个蛇妖的消息，它曾经住在环翠山上，现在不知藏在何处，本尊想知道她的下落。”月玄仙君没再和老头绕弯子，直言了他此行的目的。

        莫老头闻言闭上眼睛，沉思了一会儿再睁开，用吵哑的声音说：“翠环山上的蛇妖，自称冬璃女神，它因修练入了魔障，只余下一缕残魂，离开环翠山之后，便入了一个女子身体，原身女子离魂后，一个叫孟优婷的野鬼同时和残魂相合，与之共存。”

        听到这里后，谭希便明白过来了，钟嘉淳的身体现在不只有孟优婷的灵魂，还有冬璃的残魂，双魂共存，共同吸收钟嘉淳的养分，成为一个人，又不是一个人。

        月玄仙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便问莫老头想要他用什么东西来交换。

        安坐在黑木椅子上的莫老头，轻拍了拍木椅子上的扶手，内屋里的门帘被掀开，一个身材矮小、扎着羊角鞭的小姑娘走了出来，手上捧着一个托盘，她虽没有眼睛，走路却一点都不成问题，捧着托盘径直走到了月玄仙君的面前。

        月玄仙君低头，谭希然同时也好奇地望向了托盘上是什么东西。

        只见托盘上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愿晶石两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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