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法塔城，白鸽广场。

        “各位！朗肯城主已死！他的亲女儿成了狂暴兽，天空城的鹰卫明日就会到来！我们要团结起来！抵御天空城的净化——”

        平日里坐满了聊天唠嗑的老头的白鸽广场，此时被聚集的人潮淹没。图书馆馆长站在高处，激动地发表着自己覆灭鹰卫的美好幻想。

        人们的表情惶恐不安，有的盘算着家业，想着逃到另一个城市是否还来得及。有的被馆长一腔热血的发言给忽悠住，义愤填膺地想要加入反击队伍。

        一时间，倒只有馆长旁边立着的大教堂牧师显得比较冷静。

        “诸位——”

        牧师的声音并不大，但极具威慑力。馆长哑了嗓子都没控制住的场面，被牧师一句话给平静了下来。

        “朗肯引火焚身，对于他的死亡，我感到十分惋惜，但是——”

        “这绝不是让各位为他陪葬的借口。”

        牧师将手放在圣经上，“请求神谕，佑我家园。如有外敌，格杀勿论！”

        “好！”

        “不能让天空城的人如意！我们不过就是他们的弃子罢了！”

        人潮再一次沸腾，白弈裹着黑袍，抱臂听完整场演讲后，悄无声息地离去。

        “叮铃~”

        转角咖啡在此时热闹的法塔城中显得格外冷清，安娜倚在吧台前，身旁的座椅上坐着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

        “丽萨的伤好了？”

        虽说丽萨有透支寿命自愈的能力，但是毕竟是神兽留下的伤口，据说在白弈醒来之后丽萨都在昏迷之中。也不知道安娜是怎么与被丽萨迫害多年的执行者协商的，她现在成功入驻转角咖啡，算是个编外人员。不过为了不拉太多仇恨，她还是被安娜套上了面具。

        “差不多，谢特尔大人还是手下留情了。”

        自从安娜接回丽萨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或者说，恢复了以前的模样。在得知琳蒂的死讯后，她在后院的花园里站了整整一晚，最后将积攒的所有糖果都分给了法塔城的小孩。

        “白，交接工作已经办好。你明日一早撤退，带着你那只白化虎，轻易不会有人来招惹你。丽萨会跟燕鲸的车走，你到了其他分店，记得保护好自己，有些店的管理者被弱肉强食的法则毒害得太深了。”

        安娜细细地吩咐着，透过毫无情绪波动的语气，能感觉到她泄露出的一丝关心。

        “我不会走。”

        丽萨声线嘶哑，应该是在那场大战中被伤到的缘故。她冷冷地抬头，给安娜递了一个威慑力十足的眼神。

        “你没得选择，如果你狂暴兽的身份被鹰卫发现，他们会在这上面大做文章。到时候，这场净化就会变得名正言顺，而事实上——这是一场傲慢的屠杀。”

        在念出最后那句话时，安娜的语气带上了几分狠厉。不管是当时的帕里斯城，还是现在的法塔城，都不过是天空城为了消除隐患而放弃的棋子。

        这些鲜活的生命，不过就是因为感染了f6病毒，变成了天空城与地下废墟博弈的工具。

        “那你们呢？”

        白弈冷静地反问，“爱丽丝，切克，转角咖啡的其他执行者呢？”

        安娜笑了笑，双眼看向前方，却没有聚焦，“你知道为什么每一个城市都有转角咖啡的分店吗？”

        “城在店在，城亡店亡。我们……竭力满足每一位客人的需求……”

        她的目光最终定在了白弈身上，“在天空城与地下废墟的交战中，我们是防止比丘大陆卷进旋涡的最后一道防线。”

        白弈喉头一紧，想要说些什么，却都堵在了喉咙，“那我也不该走。”

        安娜摆了摆手，“你是店长的人，我听丽萨说，你在地下废墟的斗兽场赢了狂暴兽？不要把自己浪费在这种……结局已定的争斗上。”

        “每一个员工，都做好了准备。”

        窗外白鸽广场的人声依然鼎沸，白弈第一次怀着这样悲壮的心态透过落地窗观察着街道上的景色。

        果然如麦克先生所说，“世间繁华，一切皆空。”

        也许就连这秋风也察觉到了法塔城的气氛，平白刮起落叶添上几分萧索。

        以卵击石的悲剧即使在末世也依然上演，世人皆嘲笑卵的不自量力，却无人关心他们的生存环境。

        来了。

        巨大的飞船缓缓驶来，云层下黑色的表皮若隐若现。只听轰然巨响，船底的机关缓缓打开，聚集在白鸽广场上的人群手里拿着武器，身体发抖着盯着从甲板上飞下的鹰卫。

        纯黑的机械羽翼扇动着，带来属于死亡的猩红气息。

        “宣——”

        巨船四周装载的广播里传来浑厚的声音，这是来自天空城的死亡通知。

        “法塔城，建于末世938年，现任城主朗肯，被狂暴化的女儿亲手杀死。为消除隐患，保护比丘大陆的安全，特此派遣鹰卫，净化法塔城，以上。”

        白弈骑着白孟，跟着燕鲸的车到了城门外，无可避免地听到了天空城这一番冠冕堂皇的通知，心里不禁泛起一丝悲凉。这些比丘人不过都是综合评分不满c的普通感染者，却因为天空城的一己私利，被污蔑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狂暴化的凶兽。

        而可悲的是，就连这些比丘人也无比坚信着这一点。

        “白孟，我想回去。”

        白弈抚摸着白孟的毛，分明知道它听不懂自己的话，这一句更多是他在说服自己。

        “如果别的领导真像安娜说的那样，那我可忍不了。”

        白弈笑了笑，拍了拍白孟的脖颈示意它调头，巨大的沙尘因急剧的拐弯而扬起。背后传来燕鲸的吼声，“白小哥你回来！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燕鲸扶了扶额头，回头一看，被安娜小姐用特制的绳索绑在后座的丽萨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只留下几根黑色的猫毛。

        他叹了一口气，无助地握住方向盘，“所以说，我最讨厌这些执行者了。”

        “放弃挣扎，不要抵抗！”

        广播声中这八个大字不停地重复着，却更像是给这激烈的斗争浇上了一股热油。

        净化剂氤氲的雾气在空中弥漫，鹰卫守着雾气的边缘，将每一个试图逃出的人推回去。

        厮杀声，吼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爱丽丝——”

        光溜溜的蛇尾缠上一个鹰卫，爱丽丝双手持刀，狠狠刺进鹰卫的心脏。他背后的机械羽翼突然合拢，变换着形态成为了一把巨大的镰刀。泛着冷光的刀刃向爱丽丝毫不留情地砍下，爱丽丝一个后仰，长发被利刃截断。

        “嗷呜！”

        切克亮出利爪向那个鹰卫扑去，爪尖精准地探向鹰卫脊骨与机械羽翼的连接处。切克用力一掏，羽翼硬生生断开，拉出了鲜红的血肉。

        “敢惹你老娘我？”

        切克踩了踩因羽翼脱落而疼痛倒地的鹰卫，双目一瞪。被爱丽丝拍了拍后脑勺，委屈地嚎叫，“靠大姐我刚刚救了你吧！”

        爱丽丝神情严肃，“安娜呢？”

        “不知道啊安娜刚刚不还在广场中间呢吗？”

        爱丽丝眼神微沉，深深朝被浓雾包裹的广场中心望了一眼，“她想要干什么？”

        “安娜姐！”

        安娜站在浓雾中央，身边血气弥散，惨叫充斥在耳边，让她回想起了当初的痛苦。

        “boss！这对双胞胎的资质绝佳！就用她们做这次研究的实验品吧！”

        眼前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你就等着被处刑吧，我不会救你。”

        昏黄的灯光中，丽萨扭头不屑。

        “丽萨——”

        口口声声说着不会救她的人将狂暴剂一支支注入体内，她被绑在十字架上，身上布满了伤痕。

        “麻烦……”

        她无力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在眼前狂暴，腥红的颜色布满了黑猫的眼眶，巨大的爪子刺下，将她的翅膀一把撕下。

        “快！趁我还没丧失理智！快跑！”

        每一个比丘人在狂暴化之后脑海中只有屠掠的冲动，只有嗜血的欲望被满足，他们才会重新恢复思考的能力。

        “啊——”

        剧烈的疼痛撕扯着她的身体，她含着泪水，在浓雾中倒下。

        “安娜姐……你放心，我会让血色付出代价。”

        安娜露出一个微笑，朝前迈了一步。

        为什么呢？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在阻止她们活下去？血色……天空城……上千年的博弈。

        她们这些蝼蚁又算得了什么呢？

        泪水铺满了她的脸颊，她直直站在船体的下方，双手合十抱拳祈祷：

        神啊，如果有的话。请赐给我们姐妹一个平等的世界吧。

        没有病毒与变异，没有战争与屠杀。

        我们祈祷和平，白鸽的羽翼将飞过每一片蓝天，掠过每一朵白云。

        “安娜！”

        安娜本已经断了的翅膀突然从脊背伸出，白色的羽毛伸展。她的身体渐渐被羽毛覆盖，直到双眼变得血红。

        “各单位注意！一例狂暴化感染者出现！加强警惕！”

        巨大的翅膀奋力一展，将浓雾死死挡住，双翼扇动，雾气被推回天空。巨船因扇动出的气流而摇晃。

        “哗啦——”

        安娜飞起，展开洁白的双翼——那是一只白鸽。

        我们祈祷和平。

        白鸽的翅膀将巨船狠狠一掀，浓雾被吹散，鹰卫集结着朝白鸽扑去，被一只突现的巨大黑猫拦住了脚步。

        “姐姐……”

        跨过多年岁月，我们终于再度并肩。

        就让他们看看，血色亲手研究出的杀刀，到底拥有怎样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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