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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反方向的钟


黎舒披着一件画着骷髅头的黑色斗篷,躲在一棵樟树后面,突然听到斜后方树枝被踩断的“咔嚓”声。

        在叫出声前,来人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后低声说:“嘘。”

        来人原本清润的嗓音刻意压低,低沉而有磁性。

        她转过头的瞬间,额头蹭到他的下巴,剐蹭到少年特有的少许墨青色胡茬。刚才的气音拂过耳朵,让她觉得有些痒。

        抬起头,才看清朦胧的月色下江怀舟那张深邃俊逸的脸庞。

        浮川中学组织暑期趣味山地野营活动。半小时前,教官在同学们的热烈呼声中,同意今晚进行模拟野外罪犯追捕活动。

        这个活动名义上是锻炼学生们的勇气,野外生存能力,本质上更像这群被近期体能训练折磨的太久的学生,撒欢释放的盛宴。

        少男少女们争相扮演“警察”、“侦探”、“卧底”等掌握有主动权的角色。

        没有人愿意饰演“罪犯”。一来只能逃窜躲藏,整晚提心吊胆的没什么乐趣,二来月黑风高,很可能在追捕过程中被好事同学拳脚误伤。

        最令黎舒头疼的还不是这两点,而是一旦“罪犯”被抓获就要在篝火晚会上表演节目。无论是火堆还是表演,经历过火灾畏火而怯懦的她都非常抗拒。

        但在当年那场火灾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被命运眷顾过。这次也不例外,还是被抽中扮演“罪犯”,她只想平安躲过今晚就好了。

        被人发现的时候,她有些懊恼没有躲藏好,但江怀舟的出现又让她觉得庆幸。

        前方四处查探人群的喧闹声散开后,江怀舟松开捂住她的手。

        黎舒跟在他后头走了一段山路,发现并不是汇集“罪犯”的方向,有些诧异。

        “你往那个方向走,那边没有什么巡逻的人。”江怀舟突然转过身,指着东北的方向。

        黑暗中抹黑前行的黎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直撞到他坚实的胸口,揉着脑门,抬头看到黑暗中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在她愣神之际,江怀舟突然将她拉到身侧,俯身躲藏在一片灌木丛之后。

        “别出声,那个方向有光源靠近。”低声耳语拂过她的耳畔。

        黎舒蹲在地上,仰头瞥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微光。

        光源越来越靠近,在前方来回扫荡,江怀舟愈加俯低身形。空间狭小,他修长有力的手臂环住黎舒。

        黎舒紧紧抵靠在他胸前,可以感受到温热的呼吸,闻到熟悉的淡淡香橙洗衣液的味道。

        在这样的处境中,她突然生出一份心安,甚至希望前来搜捕的人不要离开。

        拿着手电筒四处查探的人离开后,江怀舟起身拉起她的手。

        黎舒蹲着脚有点麻了,加上地面湿滑,一下没站稳,向后倒去。

        在危急的一瞬间,江怀舟紧紧环抱住她一起滚落山坡,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开她的手。

        还好山坡不是特别陡,二人伤得不重。

        江怀舟找到不远处的一个小山洞,让黎舒进入休息,随即转身离开。

        从他出现开始,黎舒就觉得这一切都像是自己的一个梦,看着远去的背影,不断提醒自己这个梦该醒了。

        萧瑟的风席卷着落叶灌入洞口,伴随着稀疏的鸟鸣声,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正当她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洞口突然出现一个修长的人影。

        江怀舟站在洞口不远处,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像是跑了很远的路。手中小心翼翼得端着一个用芭蕉叶折成的漏斗,里面装着溪边的清水。

        “伤口需要清洗一下,否则容易感染。”他走向黎舒,蹲下身。

        黎舒刚才滚落山坡的时候,被他紧紧环住,几乎没有受伤,只有手臂有一处轻微的擦伤。

        反倒是护着她的江怀舟,身上有好几道划伤,特别是左手臂处那个伤口很深,还渗着血。

        她有些推据的神色,本意是想让他先清理自己的伤口,没想到江怀舟会错意,以为她怕痛才露出为难的神色。

        “清洁伤口可能会有一点痛,我会尽可能轻一些。”

        少年轻柔的安抚让她有些失神,没有再拒绝。

        细心帮她清理完伤口,江怀舟从口袋里摸出仅有的一张创可贴,准备贴在她手肘的伤口。

        “你用吧,你的伤口比较深,我只是破了点皮,没关系的。”黎舒终于鼓起勇气拒绝。

        “我是男生,皮糙肉厚的没事儿。你这个关节位置经常活动,不处理可能会感染留疤的。”他执意要先处理她的伤口。

        黎舒突然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臂说:“我身上已经到处都是疤痕了,多这点也没关系的。”

        “对不起,我只是担心伤口不处理会感染恶化。”

        他意识到黎舒因为这么多年他人的流言蜚语,对疤痕特别敏感,对自己刚才的冒失极为歉疚。

        看着黎舒躲闪的眼神,他真挚的看着她的眼睛说:“而且这些疤痕在我眼中没什么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白的告诉她不介意疤痕,而且这个人还是完美无瑕的江怀舟。

        在她愣住的瞬间,江怀舟轻柔的为她贴上创可贴。

        之后的十几分钟,二人坐在山洞两侧,静默无言。

        “有点热。”

        江怀舟突然卷高了裤腿、衣袖,从山洞另一侧走向黎舒,坐在她身边。

        黎舒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臂和腿上刚才被蚊子咬出的几个红疹。山野中的蚊子有些毒,咬的红疹奇痒难耐,她一直不自觉得挠着。

        这个阴凉的山洞里夜风徐徐,并不会燥热。

        她的眼底一片茫然之色,江怀舟刻意露出四肢的大片肌肤靠近,难道是想替她吸引走蚊子?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可怜自己?戏弄自己?

        正在她天人交战之际,山洞外传来人声,追捕的同学靠近这里。

        江怀舟拿起刚才黎舒放在岩石上扮演“罪犯”的黑色斗篷,示意她一起走到洞口。

        “听声音,他们已经很近了,躲在这里肯定会被发现。”江怀舟看着她说,“待会我数到三,我们就分头往两个方向跑。”

        叽叽喳喳的喧闹声越来越近,应该是有一大群人靠近。

        “一二三”

        他披上斗篷回头看着黎舒的方向说,“跑!”

        黎舒不停歇得向前奔跑了一段路,在一块山坡高地停下喘气。

        回过头,只见江怀舟仍然站在原地,等人群靠近才开始奔跑,将他们吸引到另一个方向。

        过了一会,山地里集合的哨声响起,游戏终于结束了。

        ——

        篝火晚会开始后,黎舒找了个远离火堆的位置躲在角落。

        火堆滋滋作响,火苗在空中高低窜动,发出紫红色的光。

        那团肆意的火,让她想起童年的那场火灾,好像随时会扑出来,吞噬了自己。

        模拟野外罪犯追捕活动惩罚环节,江怀舟上台的时候,台下女生不停的欢呼,男生吹着口哨。

        “学神不是扮演的警察么,怎么当罪犯被抓了。”

        “你们女生想看校草表演,也不能这么不按规矩办事吧。”

        “不是罪犯全员被捕,追捕方胜利么。我记得有个满身是疤的女生也扮演罪犯,怎么没看她上台。”

        台下不断出现一些同学的质疑声。

        黎舒明白江怀舟是因为自己才被抓的,但又没有勇气上台解释,内疚的低垂着头。

        “是我觉得扮警察没意思,抢了黎舒饰演罪犯的斗篷。”江怀舟镇定得看着台下议论纷纷的同学,“既然角色互换,被抓惩罚也应该我来。”

        台下议论声平息下来,有个皮肤黝黑的男同学带头起哄,全场兴奋的欢呼着:“表演!表演!表演!”

        背景音乐逐渐响起,是周杰伦的《反方向的钟》。

        江怀舟倚靠在一把黑色旋转高脚椅上,修长的双腿支撑着地面,斜握着立式麦克风。

        他的声音有少年特有的纯净,带着一些慵懒和磁性,使人沉醉。

        黎舒因为愧疚一直低垂着头,直到他唱道:“穿梭时间的画面的钟,从反方向开始移动,回到当初爱你的时空”。

        她抬起头望着他,正好对上他迷人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个火光中吟唱的清冷少年,一直看着她的方向,不曾挪开视线。

        看着他的眼睛,黎舒突然想起刚才在山洞洞口,这个少年笼罩在莹白色的月光下,回过头望着自己坚定的说:“跑!”

        ——

        伏在办公室睡着的黎舒突然惊醒过来,揉了揉太阳穴,合上桌上那本写着“跑”字的诊疗记录本。

        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已经晚上9点了。

        窗外飘着淅淅沥沥的雨丝,划过巨大的落地窗玻璃,浸润了整个城市。

        黎舒起身到茶水间泡了一杯燕麦拿铁,继续回办公室翻查小黑的档案材料,寻找一些治疗阿良的思路。

        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副画,画上是一团黑色的雾。

        这是她第三次给小黑诊疗的时候,他画下的,也是他第一次愿意开口说话。

        六年前还是临床心理学研究生的她,跟导师傅曼第一次见到患者小黑。

        他很警惕抗拒,不愿意进行任何沟通,问名字也不回答。傅慢离开后,黎舒一直陪了他一个下午。

        之后第二次诊疗,也是这样的情况,整个诊疗期间只有她在说话。

        为了消解他的恐惧,黎舒一直耐心的讲述自己的故事,让他了解熟悉自己,建立信任。但小黑好像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完全当她不存在。

        第三次诊疗,黎舒看小黑总是望着窗外,便带他去院子散心。

        一只浅绿色的小蜻蜓被黏在蜘蛛网上,小黑蹲在旁边仔细的看着。

        蜻蜓挣扎着煽动翅膀。他突然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捏着它的翅膀,从黏腻的蛛网上取下,放在花坛边。

        蜻蜓尝试着抖动了几次翅膀,成功起飞在空中盘旋。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小黑露出笑意。

        小黑起身坐在长椅上继续画画,黎舒坐在边上,娓娓讲述了自己跟阿玄的故事。

        阿玄是她小时候在孤儿院最好的朋友,虽然因为智力缺陷不善交流,但也跟小黑一样善良,眼神纯澈。

        孤儿院里有一条拉布拉多犬,她跟阿玄给他取名叫小q。

        一次其他小朋友玩探险游戏,拿食物引诱狗狗小q想让它探路,将食物扔到长满荆棘的灌木从里。

        阿玄为了阻止小q被荆棘刮伤,挡在它面前。被同伴推倒后,他一次次站起来依旧不肯挪开一步。小小的他宁愿牺牲自己保护弱小,在她眼中很强大很勇敢。

        后来黎舒便跟他成为了好朋友,经常在孤儿院的四合院和狗狗小q一起玩耍。

        黎舒看着小黑柔声说:“看到你我总会想起阿玄,我们可不可以成为朋友。”

        他依旧不做声,专心致志的在手中画板中作画。

        不知过了多久,他将手中的画板递到她面前,指了指画上的这团黑雾,开口说了第一句话:“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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