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一宗

苏白说以后不会再见到燕飞，戚无义还以为是说他们不会再回无日峰。

        可当无日峰沦为一片火海时，戚无义才明白了苏白的意思。

        那时他正坐在天马车厢里，给苏白看燕飞送给他的小蝴蝶。

        那只蝴蝶长得很漂亮，晶莹剔透中带着幽蓝，像是要融化进空气中，轻飘飘的，玲珑晶莹。

        “师父，这蝴蝶蛮好看的，你认识吗？”

        苏白摇头：“不认识，哪有蝴蝶长得这样古怪的。”

        “什么古怪，”戚无义很不高兴，“是特别，燕飞特意送给我，一定是很厉害的东西。她这样厉害的大人物，送的东西太普通了岂不是掉价？”

        苏白嗤笑一声。

        两人正在闲话，外面驾车的顾盼归突然叫唤起来。

        “师父、大师兄，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咋咋呼呼的。”

        燕飞果然没兴趣杀顾盼归和虞欢言两个，等戚无义苏白出了无日峰，没走两步路就看见无人看管的天马和晕倒在车厢里的顾盼归两人。

        戚无义走出车厢，顺着顾盼归惊恐的目光看去，远处的大地腾起了一片火光，在天上看下去就如一点刺眼的鲜红。

        “大师兄，那不是无日峰吗！”

        戚无义愣住了，这一场火让他想到万牛窟的旱魃，同样是遮天蔽日的大火，让人望而生畏。

        苏白也从车厢里出来了，他看着远处的大火长叹一声。

        “师父……”戚无义的声音有些嘶哑，“你是不是早猜到了？”

        “燕飞被折磨了太多年，也是时候放下了。她既然选择放下这一切，又有什么值得她留恋？是这尘世不好……留不住她和杨羽这样的人。”

        戚无义心里沉甸甸的，像有一块石头坠在胃里面。他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却难以避免的低落。

        “太可惜了，”戚无义说，沉默了一会，又说，“不过这也是好归宿，尘归尘，土归土，正是春至生发的季节，等火把无日峰烧尽，长出来的花草就都是新生了。”

        苏白拍拍他的肩：“走吧，等明年有空闲……咱们再回来看看燕飞和杨羽。”

        接下来的路途没再发生任何意外，戚无义一行人安安稳稳的回到了第一宗。

        第一宗修在一座不知名的高山上，因为在最南方，所以浑名就叫南山。

        第一宗拥地几十万里，城邑城数百座，门人数不胜数。但凡是能修行的，都能在第一宗挂个牌子，听听长老们的点播，跟着修炼修炼。

        这一点跟别的宗门大不一样，就拿北方各宗来说，尊崇世家门阀，若要成为宗门弟子，不仅要有天分，更要有人举推荐，一般非世家子弟不能入宗修道。普通百姓一辈子也别想知道宗门的大门朝哪边开，而且宗门一向对治下百姓的流动性管理非常严苛，不允许百姓随意流窜到人家地盘去。否则按照南北宗这样天差地别的待遇，北宗的百姓早跑光了。

        虞欢言和顾盼归就是北方人，虞欢言的天分很高，但遇见戚无义之前连个引火咒都不会。他祖上十八代估计都是平头百姓，也没那个渠道去认识有本事的仙人为他举荐，所以直到北方大旱，逼得他们不得不想方设法逃出去之前，他和顾盼归都未接触过术法。所以戚无义常常打趣顾盼归，说他走了狗屎运才能遇见苏白。顾盼归一点不生气，反而深以为然。

        第一宗修得不是那么霸气侧漏，也不是那么富丽堂皇，但不至于拿出去显得破小寒酸就是了。虽然既没有玄香观的典雅秀丽，也没有天山楼的巍峨雄伟，但自有一番……吵吵嚷嚷的城乡结合部的热闹风情。

        戚无义等人离开不过几个月，但站在第一宗门前却颇有点热泪盈眶的错觉。

        “第一宗……我胡汉三又回来啦！”

        “大师兄……”

        “大师兄！”

        “大师兄回来了！”

        门内的弟子纷纷涌出，围着他们敬爱的大师兄和师父叽叽喳喳个不停。一会问旱魃是怎么回事，一会问路上遇没遇见好玩的事。别人都说三个女人说话胜过一千只鸭子，戚无义觉得男人也差不多，这么一大群人，男男女女的围上来，戚无义感觉自己简直是掉进了鸭山鸭海。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这些同门，苏白便带着戚无义回了主峰。

        南山乃是一条山脉，其中有名号的峰有十来座，分别是剑修的——悟道峰。主攻阵法的——八卦巅。医修的——见善峰。还有炼器的——至臻山，杂七杂八林林总总的多得很。而苏白作为第一宗的开宗祖师爷，独自占有一峰，名字叫飘渺峰。取了那句——飘渺孤鸿影。

        想想那‘缺月挂疏桐’的意境，戚无义便觉得飘渺峰这个名字取得十分好。可苏白却说，之所以取了这个，不过是因为老大一座山只有他一个住，实在寂寞难耐而已。不过现在好了，多了一个戚无义，虽然还是冷冷清清怪吓人，总比以前有人气多了。

        其他修道之人，不管或多或少总有一些不染凡尘的气质，苏白没有，他就喜欢热闹，俗得再像一个普通人不过。

        苏白有几个师弟师妹，不过都是以前行走江湖时瞎认的，其实并非师承一家。苏白当初创立第一宗，一个人管不过来，于是便拉了这许多人入伍。第一宗的理念是有教无类，只要你想学就能学。苏白和他的几个便宜师弟妹各人分管一摊子，谁擅长什么就自己找个山头收门人，有天分特别好的就收为弟子。

        第一宗的所有人都可以算作苏白的门人，不过他的徒弟却只有戚无义一个。而虞欢言是剑修悟道峰的弟子，顾盼归则是至臻山东济真人门下。

        苏白一回来，还来不及好好歇息，就让戚无义拿着他的帖子去各峰召集众位长老，要谈一谈关于封印旱魃的事情。这件事其实众长老早就通过苏白的飞书大概了解了，只是其中详情还要仔细询问，过后事宜也要众人商议。

        议事堂坐了十几位长老，苏白坐在正首，把旱魃的事情仔细告知了，然后就请众人畅所欲言。

        “世上竟真有旱魃。”

        “灵力衰减，天崩地裂，过去真实存在的如今都成了神话传说。”

        “牧羊长老，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旱魃可不好对付，八阳杵不抵事儿啊。”

        “这不是正商量着嘛。”

        “那你倒是拿个主意。”

        “我没主意，东济怎么说？”

        “此事牵连甚广，我只怕北宗要是知道了，会利用旱魃生事。”

        “这是瞒不住的，人多口杂，我看不如给天楼山也下帖子。这种干系天下存亡之事，它天楼山就是装也要装出个样子来。”

        “还给他们下帖子，是怕乱子不够多吗？”

        “无棣棠，那你说怎么办……没招吧，我看牧羊说得对。天楼山除非想同全天下作对，况且他们若能控制旱魃，这些年北边的人也不至于快死绝了。”

        “还是请宗主拿主意吧。”

        “啊……唔，那就请吧，多下张帖子也不费事，他们来不来就是他们的事了。”

        八卦巅的无棣棠冷笑一声：“天楼山怕是没这个胆子，他们派人过来就不怕被人扒了皮，成了有来无回？”

        苏白不想听他们吵了，于是又问起六月中招待各宗门的事情，到时候天下各宗云集，总要拿出个章程来。

        管理后勤的牧羊长老说：“准备得差不多了，就把临江三峰划给他们住就是了，只是那里年久失修，还要好好休整一番。这翻新得花不少钱，我得先说一声。”

        苏白点点头：“这些事问过安晋就行了。”

        牧羊长老嘟囔着：“赤霄君可忙得很呢，哪能看见他人影。”

        又定下了一些事情，这场聚会便算完了，于是各自腾云驾雾回了各自的山头。

        苏白伸了个懒腰。

        “我这把老骨头也该好好歇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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