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克拉西斯女士

“蒲青柳...”
苏沛还是把那两盒巧克力放在那位“克拉西斯”门口了，怎么说自己也是要面子的人，这样灰溜溜跑回来就算了，手里要是还拿着巧克力，肯定被关关她们那几个没良心的嘲笑。
近门就听见关关打电话，嘴里还念叨着三个字，苏沛忍不住接话：“沛国东风吹大泽，蒲青柳碧春一色！”
“嘘！”关关使眼色，朝她做了个口型：桃姐。
苏沛才刚从熬人的工作中解脱出来，暂时还不想听见经纪人桃姐的声音，赶紧噤声跑到阳台躲清净。
前脚刚到阳台，后脚关关就追上来了，拿着手机粗鲁地往她耳朵上一扣，坏笑道：“沛沛，桃姐要跟你说两句。”
好嘛，回天乏术了！苏沛咬牙切齿接过电话，陶姐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沛沛宝贝！今天杀青快乐呀！”
“快乐...呵呵...”苏沛边说边把半个身子倚在阳台护栏上，看见“克拉西斯”正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苏沛把电话拿到离耳朵稍远一点的地方，一方面缓解桃姐一向夸张的语气给耳朵带来的压力，一方面是心里逃避一个又一个的新通告。
桃姐不在意苏沛疲惫的叹息：“我可怜的宝贝哦，姐姐在海南出差，都没时间陪着你杀青晚宴。”
透过被傍晚的风吹乱的发丝，苏沛饶有兴趣地盯着“克拉西斯”女士，假正经，一个人抽烟喝酒呢。
“没关系的姐，您对我还不放心吗？”
桃姐话锋一转：“姐跟你说正经事儿啊，下一部戏是律政精英的戏，一个月后开机，这期间除了几个推不掉的通告，姐给你充足的时间休息。”
苏沛松了口气：“好嘞姐，我肯定好好准备！”
“好乖乖！还得是我们沛沛宝贝！”桃姐伶牙俐齿：“就知道你最让姐姐放心，姐姐求爷爷告奶奶给你找了位好老师，著名律师。刚才我已经跟关关交代过了，你得珍惜跟蒲律师学习的机会。你休息两天，下周末回京开始就观察她的生活！”
晴天霹雳，但苏沛也没意见，这是当演员该做的。虽然刚刚拿到大学毕业证，苏沛却从十几岁开始在桃姐的安排下体验过各种人生。
演员有演员的魅力，其他职业的人也有其他的魅力，在苏沛眼里，能把忙碌反复的日子过好已经很不容易了。
苏沛诚心诚意地答应：“行！放心吧姐。”
“那位还是你们《她山之石》剧组的法律顾问呢，很厉害的，过两天姐回京给你们引荐一下。”
寒暄二十几分钟，苏沛眼看着那位“克拉西斯”工作、去拿酒、点烟、看见苏沛、僵直着脊背尴尬回屋。
苏沛粲然，这位冷漠的“假正经”真有意思啊。
“笑什么呢？桃姐给你什么好消息啦？”关关肆无忌惮地逗她。
手机被扔在床上，发出一声闷响。
苏沛咬牙切齿：“来活儿了呗！”
华灯初上，苏沛在保姆车整理自己的仪态，外面都是狗仔，稍微有点松懈便会被说成“神情落寞”。
其他主创人员早早就到达现场了，看着门外感叹年轻就是好，走到哪都有粉丝。
“老婆看看我啊！”一个男孩扯破嗓子喊。
“老婆！性别别卡太死！”女粉丝从来不甘示弱。
苏沛觉得可爱，回头朝粉丝们笑笑，悄声拜托关关：“一会让他们早点回去，顺便给她们叫点奶茶，我请。”
宴会厅里热热闹闹，苏沛端着一杯酒与过来的每一位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碰杯。
地域优势，苏沛酒量很好，看着大家醉醺醺的样子，她百无聊赖，扫视一圈，却看见那位“克拉西斯”女士端坐在不远处一张桌子旁。
不知为何有点雀跃，苏沛想逗逗她，便迈开步子走过去。
坐到那人身边，第三次伸出手：“您好，又见面了。”
三顾茅庐有用，那位终于也伸出手，微凉的指尖回握苏沛的指节两三秒的功夫：“你好，我叫蒲青柳。”
苏沛回过神儿来：“蒲律师？”
对方有些惊讶：“我们见过？”
苏沛为蒲青柳倒酒：“您认识桃姐吧？”
“哦，”蒲青柳不好意思地笑了：“瞧我健忘，桃姐前阵子找我，说她有一位演员想看看我怎么工作。”
“就是我呀！”苏沛的眼睛亮晶晶的。
蒲青柳不留痕迹地瞥一眼小女孩小狐狸似的眼睛。
苏沛想起她不爱搭理自己，勾唇恶作剧似的揶揄：“我是不是比电视上难看很多呀，演了十几年戏，姐姐都不认识我呢。”
“没...我只是不太看电视...”
看着蒲青柳的脖子又红了，苏沛又逗趣儿：“是不是我再努努力，站得更高，姐姐你才能认识我啊？”
蒲青柳捏起酒杯，润口的酒滑过她的喉头，掩过尴尬。
“姐姐你真的是律师吗？”
“嗯？”
“嘴好笨哦。”
蒲青柳似乎比想象的更害羞，苏沛知道自己遇见社恐了，便知趣地不再逗她，转身找别人去玩了。
苏沛跟几个年轻男演员聊了一会儿注意到外面的粉丝迟迟不肯离开。抬手看一眼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
苏沛去跟投资方老板和导演打招呼：“实在抱歉了各位，外面我的粉丝女孩子居多，天晚他们回家我不放心，我先走一步。”
一个涩涩的老财主站起身来与她拥抱：“难怪苏沛人气高！业务能力强，知道关心粉丝！要是青年演员都这样，影视行业想不蓬勃发展都难。”
苏沛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被一寸一寸搂紧在老财主的怀里，卯足了劲儿抬起胳膊假装撩头发，顺势悄悄从这油腻的怀抱里脱身。
不知导演是看出来了还是怎么着，拉着苏沛大声道：“沛沛，我给你引荐个人！”
就这么被拉扯着，苏沛又回到了蒲青柳面前。导演打断了她和一个男人的谈话：“蒲律师，桃姐拜托我给你介绍个小孩儿。”
蒲青柳抬眼，然后站起身，颔首道：“苏沛，刚刚我们已经认识了。”
导演笑道：“哟，这么快都已经认识了啊！那我就不多说了。苏沛啊，蒲律师可是我们业界有名的大律师，平时不给人面子的，也就是桃姐，能让蒲律师赏光给你相处的时间。”
苏沛连连点头，微微鞠躬，完全不见刚刚逗人的模样：“之后要劳烦蒲律师了。”
蒲青柳朝苏沛颔首回礼，然后跟导演道别：“时候不早了，我就先离开了。”
苏沛的小坏心思又来了：“正好外面有我的保姆车，或许跟蒲律师顺路。”
“不必麻烦了，我叫车就好。”
苏沛轻轻揽住蒲青柳的肩膀，比自己矮两三厘米的样子：“那多不安全，还是您怕我是坏人啊？”
导演看着苏沛这样子，忍不住哈哈笑：“蒲律师，就让苏沛送你回去吧。”
蒲青柳暗暗叹息：“那好吧。”
关关和保镖坐在车尾，保姆车两个宽敞的座位上，苏沛坐在蒲青柳右边，试图套近乎。
“姐姐，我刚才上网查到你了呢，你好厉害啊，才二十六岁，已经让大家闻风丧胆了。”
蒲青柳看上去有些疲惫，抬手将碎发掖到耳后淡笑道：“可能是幸运。”
“怎么可能嘛，谁能靠着幸运进哈佛？”
窗外的路灯映在昏暗的车内，苏澈看见蒲青柳脸上清晰的轮廓，她的碎发又不听话地从耳后掉落，苏澈伸手勾住那一缕碎发，擦过蒲青柳的耳廓，扎扎实实地掖好。
蒲青柳没动，苏沛觉得有些闷，打开自己一侧的窗子吹风。
蒲青柳转头看向窗外，苏沛的倒影在灯光下恍恍惚惚。方才冰凉的耳尖此刻被灼烧感吞噬，她轻轻攥拳，而后转身问苏沛：“有什么好电影推荐吗？我今晚看。”
“我想想啊！”苏沛迎着风，嗓门大了三分。
“你演的。”
苏沛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确认：“我演的？怎么？补偿我啊？”
“...我平时没什么时间看电影...”
“别解释，”苏沛嫌蒲青柳说话声音小，按动按钮关上了窗子：“为了让你好好认识认识我，我推荐你把我从小到大演的所有电影和电视剧都看一遍。”
蒲青柳微微点头：“我回去看。”
“那以后还认识我吗？”
“认识。”
调戏社恐，其乐无穷。苏沛见惯了在各种场合游刃有余的滑头，见过一次次超出自己认知范围的各类虚情假意。唯独没见过社恐律师。
“姐姐，你这么温柔，怎么打官司啊？”
没收到回应，苏沛探过半个身子端视，蒲青柳合眼，长翘的睫毛耷在眼皮上，瞌睡了。
车后关关和保镖还在说这什么，苏沛示意他们噤声。
蒲青柳醒来时已经凌晨一点钟了，不知道这辆保姆车在停车场停了多久，她慌张着起身，车窗被开两个缝隙透气，空调温度适宜，苏沛坐在昏黄的灯光下默读剧本。
“醒啦？”
“实在抱歉...”
苏沛合上剧本，扯过一个外套递给她：“别说这些，我是嫌弃她们吵，才坐在车里的，幸好有你陪我啊。”
蒲青柳动了动嘴。
苏沛先行下车了，根本不给她再客套的机会，站在地上催她：“穿上那件外套，快回房间，一会儿久了该不困了！”
蒲青柳确实现在还睁不开眼，如果这个状态能保持，今晚就不用想尽各种办法催眠自己了。
电梯直升酒店四十五层，苏沛在蒲青柳门口扯扯蒲青柳的手臂：“记得看我的电影。不过要先睡觉。”
“晚安。”
“今天谢谢你，晚安。”
苏沛撇嘴。把温暖的话说得疏远，就是你克拉西斯女士的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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