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寒潭深处

陆远吓了一跳。“谁，谁在说话，你在哪？”

        “就在你脚下。”

        陆远循着声音望去，也是倒吸一口凉气。这小蛇竟然口吐人言。他小时候带妹妹去城里看病，也曾听城里那些说书先生讲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修士修炼到移星换斗之境界，便有翻江倒海之能。

        这妖兽也是一般，若是修炼到八阶，便能口吐人言。更厉害的，还能化作人形，神鬼难辨。可妖兽寿命远胜过人类，即便活上千年，也并非不可能，因而它们的修炼更为不易。

        这，这条小蛇竟然也能开口说话，莫不是一头八阶的凶兽。眼前一幕倒是让陆远惊的说不出话。

        一番交谈下来，陆远才得知，这小蛇唤作碧水蛟。本来和族人生活在大楚边境的深山之中，可七八年前，一群人类高手闯入了它们的领地，将这一族屠杀殆尽。八阶的族长和几位长老都没能幸免于难。

        唯有它一个逃出生天，逃到了宋国境内，也正是那个时候自己才救了这小蛇一命。

        “你还记得是什么人屠杀了你的族人吗？”

        “不知道，我只记得为首那人甚是厉害，族长和一位长老联手也不是他的对手。还是父亲拼死保护，我才逃了出来。”

        “后来你就自己来到了这药王山生活吗？”

        “我修炼不过十年，现在也不过是六阶的实力，不然也不至于连那七阶的绝尘豹都斗不过。只是身负八阶血脉，寻常妖兽见了难免退避三舍罢了。”

        陆远从胸口扯出那块鳞片，怪不得自己和妹妹一路上山没有什么阻碍，原来是这鳞片帮了自己。

        陆远又想起在山上听灵枢姐姐说过，六阶的妖兽便有了人类拨云境的实力。七阶就能与弄月境相当。若是能修炼到八阶，即便是移星强者，也不敢硬撼。这小蛇修炼不过几十年就能到达六阶，想来在妖兽之中也算得上天才了吧。

        “我叫陆远，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总是小蛇小蛇的叫着，多不好啊。”

        碧水蛟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我没有名字，我十几岁刚刚有记忆就自己离开了部落。”

        “我听说书先生说过，古时水中的龙族，身长百丈，能腾云驾雾，我就叫你小龙吧。”陆远摸了摸这碧水蛟缩小后的身躯。

        “小龙，小龙，好”，碧水蛟似乎也很满意自己的这个新名字，贴着陆远蹭了一蹭。

        “我虽然久居在这山脉，也听说人类的炼药之术甚是高明。想不到果真如此，刚才那粒丹药入口，我只觉体内的伤缓和了好多。”

        陆远取出玉瓶：“我这里还有一粒，若是再服一颗，你的伤会不会就痊愈了？”

        “哈哈，哪有这般容易。再服第二粒只怕就没有什么效果了。”小龙转身向身侧望去，陆远这才看向身旁，原来刚才那绝尘豹的尸身也在一侧，想来是刚刚小龙顺手将这尸身也拖了下来。

        “这绝尘豹是七阶的妖兽。我辈修炼之法与人类不同，除了日常修炼就是靠着吞食内丹增长功力。我取了这绝尘豹的内丹，说不定能够趁势突破七阶。”

        小龙在这豹子尸体旁边磨蹭了一会，取出了一颗内丹，却又是接了一碗鲜血，递给陆远。

        “这，这是何意？”

        “我虽然功力不深，却也能看出你中了毒。我虽然没有救治的法子。可这七阶妖兽的鲜血却是蕴含灵力，说不定会有奇效，你且试试。”

        喝血？这，陆远虽然从小跟着爷爷打猎，山珍野兽也吃过不少，可这茹毛饮血，他却是未曾想过。不过看了看小龙期盼的目光，他心下一横，端起大碗，就一口喝了个干净。

        小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我，我还没说完，这绝尘豹毕竟是七阶妖兽，无论是内丹还是血液必然十分霸道，你没有修为，就这么喝了下去，”

        “我，你怎么不早说？”陆远也是哭笑不得。

        “你不是还有一粒丹丸吗，我刚才服用过，那丹药有平心静气的作用，想来应该能够缓解这血液中的暴躁之力。我本意就是想让你先服下丹药，调养过后再喝下这碗，谁想到你这么性急？”小龙似乎也显得不知所措。

        陆远还想接话，却突然觉得体内气血翻涌，全身汗毛直立。陆远紧紧握住双拳，只见得双臂青筋暴起，似乎有一股力量要破体而出。见到陆远这般，小龙也有些慌张，显然是没有经历过这种场景。

        “快，快服药”。陆远听到这话，颤抖的手挣扎着拿出玉瓶取出最后一粒定心丹，强行塞入口中。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陆远终于是平静了下来，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小龙有一点倒是没有说错，妖兽相比人类，大多肉身强横，无论是吞丹还是饮血，都是修炼之法。

        可人类不同，妖兽之血多蕴含狂暴之力。因而无论是兽血还是兽丹，都是人类入药炼丹的材料罢了。丹师能够将兽血或内丹中的暴戾之气划去，炼成于修行有益的丹药。

        似这般不管不顾，直接饮下妖兽之血的，也不是没有，要么是一些上古时期的魔道功法，要么就是修行之人自恃肉身强横，无所畏惧。不过小龙修行之日尚短，这些事情自是不知

        也亏得今日陆远身旁还有一颗定心丹，压制住了体内的暴戾之气，不然只怕早就爆体而亡了。

        刚才在岸上的一番打斗再加上体内的躁动之力早已让陆远疲惫不堪。眼见小龙取了那绝尘豹的内丹自顾自地去修炼，他也兀自寻了个地方，想着休息片刻。

        可不知不觉中，他就睡了下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水下一声巨响，宛若平地惊雷一般。陆远也是被惊地醒了过来。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却是有一段距离。便想着下床一探究竟

        此刻，水潭外的陆地之上倘若有人，定然能够发现。就在这潭水的表面，已然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山间草木，整个寒潭四周的灵气都涌向这边，随着这股漩涡倒灌潭底。持续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

        寒潭深处。就连这池子内的灵气也都顺着这道声音传来的方向一并涌去。可惜陆远并不懂修炼，却是感应不到。不然他就能够发现，这分明是突破的迹象。

        片刻之后。又听到一声巨响，此刻陆远已经踏出房门，来到跟前。眼见得小龙破门而出。陆远仔细打量了一番，似乎觉得小龙有些变化，可又说不出来。肉眼可见的也就只有它的身形似乎变大了一些。

        见到小龙夺门而出，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得意之情。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刚刚这一路上，只见得这潭底异象连连。也大致能够猜到应该是小龙修炼有成，破关而出。

        “这七阶绝尘豹的内丹当真不凡，想不到不到一日的功夫就助我成功突破到了七阶。若是此时此刻，再遇到这豹子，我绝不会像昨日那么狼狈。”

        “你突破到七阶了？”陆远见到小龙突破了七阶，心下也是为它高兴。摸了摸小龙的额头：“我听那些大人们说，能够修到移星境的人类，每一个都是这大陆上最顶尖的人物。妖兽修炼之道虽然不同，可若是能炼至八阶，那也是一方霸主，可以比肩移星强者的存在。想不到小龙这么厉害，这才不过一日就突破到了七阶。想来除非遇到八阶妖兽，便可以在这药王山中横着走了吧。”

        “哪有这么容易，妖兽品阶细分之下，其实与人类无异。即便同为七阶，也有强弱之分，这绝尘豹胜在速度，若真的搏命斗狠，它在七阶之中怕是也算不得顶尖。不过同为七阶。即便再强，我也未必怕了它们。至于八阶。”

        小龙顿了一顿，似乎也是有些困惑：“这药王山中原来是有几只八阶凶兽的，我也曾经有所耳闻。可是自从几年前我来到这里，却是连一头的影子也未曾见过。我此前向这山中的妖兽打听过，据说这里十多年前也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之后不知发生了什么，那些八阶就这么都不知所踪了。眼下这山中最强的应该便是几头七阶的妖兽了。9”

        眼见小龙伤势已无大碍，又得以成功突破，必然是不会有什么危险。陆远也萌生了辞行之意。自他从药王观下山到而今已两日有余。也不知寻儿她怎么样了，他虽然担心妹妹。不过山上的那位老神仙既然已经应承下来肯为她疗伤，想来妹妹自是无碍。

        可自己体内之毒却是始终难解，虽然这两日待在潭底都没有毒发，但想来也是多亏了那位老先生压制之功和昨天吞吃的丹药。

        不过这种压制终归只是一时，陆远心里也清楚，自己恐怕是时日无多。因此心下也是有了盘算。此刻断然是不能回去再找妹妹的，不然以妹妹那倔强的性子，只怕决计不会消停，又要拉着他四处求医问药。

        自从两年前爷爷进城办事却再也未归，他便和妹妹两个人相依为命。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回家去看看，尽管他内心也清楚爷爷只怕是回不来了。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心底总归还是有些念想，盼着爷爷还好好活着，盼着死前还能再见爷爷一面。他不怕死，可是从小自己最亲近的只有爷爷和妹妹。若是真的能再见爷爷一面，也不会就带着遗憾离去。此番回家，也算得上落叶归根吧。

        听到陆远要走，小龙也是极力挽留：“你中毒未愈，就这样贸然离去。若是行至半路，突然毒发，只怕要在山间喂了野兽。倒不如暂且留在这里，小住些许时日。我虽然也没有解毒良方，但这山中四处是宝，说不定就有什么灵丹妙药能缓解你体内的毒性，到那时你再走也不迟”

        陆远犹豫片刻，倒也没有拒绝。小龙这番话说的不假。他生活在宋国边境的村子，从此地下山，再回到那里，少说也要有三五日的路程。虽然这两天他都没有毒发的迹象。可自己就这样贸然一人返程，若是路上真的再次毒发，无药可救。只怕真的要曝尸荒野了。

        想到这里，陆远也就决定下来，权且在这住下。虽然也不知自己还有几多时日，可这寒潭深处人迹罕至，风景又着实不错。倘若是真的葬身此地，想来倒是也能够接受。想到这里，陆远也是自嘲地笑了一笑。想不到死前唯一陪伴自己的竟然会是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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