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绝 望

　　万陵在铁矿电厂上班，很是清闲，抄表填表，维护检修，都不是难事。

　　刚下班出来，就遇上了一脸愁容的赵云辉，“赵云辉，你这么迟了，还在这里转来转去干什么？”

　　赵云辉抬头一看，是万林，也没好气地说，“没事，我就想转转。”

　　万陵快步走到赵云辉身边，“看你满脸愁容，一定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赵云辉冷冷一笑，“我会找你帮忙？你不是没睡醒吧？”

　　万陵摇了摇头，“云辉，我们是同学，有同窗之谊，别用老眼光看人好不好？”

　　赵云辉哼哼了两声，笑道，“我想买两个铁水箱，比水桶大一点的就成，你能帮我？”

　　万陵想了想，又问，“你拿来干什么用？”

　　赵云辉见他既认真又热心的神态，就讲了实话，“做个洗澡的淋浴，农村用的。”

　　万陵一思索，忽然显得着急的样子，“快，我们去找秦筱丽，她是电焊工，她会想办法的。”



　　赵云辉半信半疑，“真的？”

　　万陵拉着他就走，“你做个水箱，不用电焊行吗？”

　　来到车间门口，老远就看见秦筱丽从里面走出来。

　　这时的秦筱丽虽然身穿工装，却显得比以前更成熟，更丰满。

　　万陵很得意地望着赵云辉说，“你看，迟一步，这人就跑了。”

　　“筱丽，过来，有点事。”万陵大声喊道。

　　秦筱丽微笑着走过来，“呀！赵云辉，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赵云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万陵上前热络地解说道，“云辉想修个洗澡间，农村用的，主要是水箱问题无法解决，你看有没有办法？”

　　秦筱丽一听就明白，“我知道，有几个师傅都帮人做过，就是埋在煤灶里那种。”



　　“对，对！”赵云辉赶紧附和。

　　秦筱丽反问道，“你有钢板吗？要钢板才行呀！”

　　赵云辉摇摇头，“在哪里买？”

　　万陵笑道，“你有钱也买不到。这些物资是有计划的。”

　　赵云辉有些失望了，“哪，我修不成了？”

　　秦筱丽看他很失落，“你干嘛非要修个洗澡间？以前不是一样过来了吗？”

　　赵云辉嘿嘿一笑，“我答应给潇蓉修的。”

　　“潇蓉？邓潇蓉？”秦筱丽忙问。“你们在一起了？”

　　赵云辉点点头。“还没结婚。”

　　万陵激动得原地转了一圈，对秦筱丽说，“你看看，你看看，我们班上的男人多优秀！真是感人啊！梁山伯，祝英台！”



　　秦筱丽冷冷地回他一句，“是呀，罗开义、岳满江、张佩东、石坚兵，他们都很优秀，就是离我太远。”

　　那意思是身边的就不优秀了。

　　万陵很是难堪，强装笑脸，“我说筱丽，你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好不好？人是在变的。”

　　万陵一直在追求秦筱丽，痴心不改。

　　但秦筱丽却不上心，不理不睬。

　　万陵转身对着赵云辉说，“你把你要的材料尺寸写给我，我动员我所有的关系，也要让你和潇蓉好好洗个澡。”

　　秦筱丽终于笑出了声，“呵，呵，呵！”

　　赵云辉将信将疑，“真的？”

　　万陵见秦筱丽笑得开心，更加来劲了，“你回去准备其它材料，金属方面由我负责。”

　　赵云辉可遇上救星了，“多少钱才行？”



　　万陵交了个底，“云辉，这你就不懂了。要钱就办不成了。都是找报废的边角余料来做。谁敢卖？”

　　赵云辉似乎明白了一些，点点头。

　　万陵又朝秦筱丽说，“我们一起吃个饭？”

　　秦筱丽微微一笑，“饭就不吃了，你把材料找齐了，给我拿来。”

　　赵云辉也开朗地邀请道，“那天约起，你们一起到我家去耍，吃腊肉！”

　　“可以呀！”秦筱丽很高兴，满口承认，“我最喜欢到农村去耍。”

　　万陵抓住不放，“一言为定，云辉和筱丽都不许撒谎！”

　　这个是他梦寐以求的机会。

　　“看你的表现咯！”秦筱丽一语双关。“再见，云辉！”

　　万陵看她对自己不冷不热，很不是滋味。赵云辉也看出些端倪。



　　“走，我们去找纸和笔，把尺寸写出来。”万陵敦促道。

　　两人边走边聊。

　　万林很诚恳地说，“以前，我是有些事对不起同学们，不懂事。后来，哭了一场之后，我发现我长大了。云辉，今天的万林，决不是以前那个万林。真的！”

　　“我相信你！我看出来了！”赵云辉也深有感触。

　　“有人说，同学就是小时候的玩伴。这话不对，不是玩伴，是手牵手，背靠背，肩并肩，一起长大的兄弟！头天吵几句，骂几句，第二天还是抱在一起哈哈大笑，这不是兄弟，是什么？”万林一番诉说，让赵云辉听得起鸡皮疙瘩。

　　“应该是这样。从小学到高中，恐怕这段同学情是最纯真的，最挚诚的。”赵云辉也很认同。

　　二人来到供销社，找到伍玫，要了纸和笔。

　　伍玫工作以后，更加漂亮了，长成大姑娘了！

　　赵云辉急忙写出材料名称，画个简易图，标示尺寸。

　　伍玫知道事情的原委后，就觉得很意外，“万林，我真没想到你对赵云辉这么好。”



　　万陵笑道，“现在长大了嘛！同学情深，你看你也不是急忙找纸和笔嘛！”

　　伍玫抿嘴笑道，“我要上报给学习干部，给你请功！”

　　全班同学都知道万陵想追秦筱丽，就是秦筱丽不想搭理他。

　　“那就谢谢了！”万陵急忙表态。“多多美言几句，我们约起到云辉家去耍。”

　　“好呀！”伍玫高兴得拍手叫好。

　　万陵大声朝赵云辉说，“云辉，你定个日子，你来赶溪坝接我们，到时我找个车送到公路尽头，把你要的东西都送去。”

　　赵云辉边写边说，“要看你什么时候才能准备好，我家就在五车间上面。”

　　“给我十天半月吧！找个星期天送到你家。”万陵很是爽快。

　　“那好，我再下个星期六就到伍玫这里取信，你准备好了，就跟伍玫说一声，顺道把秦筱丽、黎影、田念念、伍玫、娄玉秀、龚阳，他们约好。”赵云辉写完了。

　　伍玫笑道，“赵云辉，这么多人，你家遭得住不？”



　　赵云辉笑了笑，“没关系！吃不垮！”

　　万陵接过清单，哈哈大笑，“大方，这才是兄弟！”

　　“说实话，潇蓉苦闷许久了，见到同学些肯定高兴得很。”赵云辉神神秘秘的。

　　“你对潇蓉真好！”伍玫感叹道。

　　“肯定的撒！要真心才行。”赵云辉经不住夸，很是得意。

　　万陵和赵云辉走出供销社。

　　赵云辉有些担心，“万陵，不好办就算了。不要为难。”

　　万陵知道他在为自己着想，“你放心，我熟人多，很多人会卖力去做好。只不过，只此一次，今后谁也不好帮了。”

　　“我明白！”赵云辉知道他的意思，万科长的儿子，自然帮过不少人，但有些东西不能想办就办，适可而止。他开始重新认识万林。“咦，金添不是也在供销社吗？怎么没见他？”

　　万陵鼓鼓嘴，“我基本上没同他往来了。不知道。你吃饭走不？”



　　“不吃了，我赶着回去。”赵云辉告别万陵，急速奔回家，把好消息告诉给邓潇蓉。

　　第二天，是黄道吉日，结婚的人很多。

　　两个很要好的同学同时出嫁。

　　钟家奎与穆素英，可以说准备得妥妥当当，完事齐备，高高兴兴迎来大婚。

　　生产队的人熙熙攘攘往队长穆家恩家走，又嬉嬉闹闹把穆素英往钟家送。

　　穆家是大家族，穆家恩人缘好。所以，穆家也很热闹。

　　钟家则不一样，方圆几十里，认识钟世良的都来了，更是人挤人。这里面有个原因，就是钟世良一直被当做反动份子批斗，现在右派都平反了，大家心里都明白钟世良的经历。因此，请了的来了，没有请的，也来了。当然，还是与钟家三父子为人处事，有很大的关系。

　　钟世良没想到来这么多人，酒席安排不过来，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

　　钟家祺见人就笑着点头，也不多说话。

　　看见钟世良很是焦急，边说，“爸，叫幺哥幺嫂把火生起，在他们家安排十来桌。赶快叫人去给穆家恩商量，把他家的酒菜往我们这边搬，他们人不多，合在一起，先应付我们这边。”



　　钟世良恍然大悟，“好办法！我去找蒋老幺和幺嫂，你去找穆家恩。赶快落实。”

　　甄学志家一样热闹，甄碧仓促出嫁是有原因的。

　　米家怕甄碧反悔，前有嫌米楠年龄大，后又淡心无肠，怕日久生变。这米家着实看上了甄碧，加之米楠年龄不小，所以催婚。

　　甄学志夫妇更是求之不得，生怕钟家祺来搅合，巴不得早点敲定，只有出嫁了才放心。所以，一拍即合。

　　米楠虽然温文尔雅，却对甄碧垂涎欲滴，恨不能早点搂在怀里。

　　甄碧虽然同意婚事，却象丢了魂似的。唯一有点吸引力的就是那吉他弦音和歌声。她不想提钟家祺，也不愿意说钟家祺，任由父母做主。

　　因此，双方联合协作下，婚事立马敲定，趁黄道吉日，抓紧办了。

　　甄碧在众人拥簇下离开娘家，她望着热热闹闹的钟家，忍不住嚎啕大哭。

　　大家都以为她舍不得娘家，不断劝慰。

　　她却愈哭愈伤心，悲痛欲绝。



　　她真不明白家祺与她，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想着铁水下的爱，念着八角钱的情，忆着荷花堡寨的誓言，甄碧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路上。

　　众人急忙扶起，让米楠背着走。

　　“咳！这孩子对娘家感情太深了！”

　　“这哭得伤心呀，真感情哟！”

　　钟家祺在去穆家的路上，看见甄碧一行人消失在弯弯曲曲的山路，眼泪奔涌而出，急忙跑进红苕地的一角躲起来，生怕路人看见。

　　钟家祺坐躺在红苕地里，胸腔堵塞，脑海炸裂，不断沉闷地嘶叫，“大妹！”

　　钟家祺并不知道是甄碧愿意嫁给工人，还是甄学智逼迫出嫁的，但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他没有资格去阻止甄碧过好日子，只怪自己太穷。所以，钟家祺只有默默地承受一切。一时间，气血上涌，急火攻心，昏厥在红苕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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