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7章

宁晨没想到会有人站在她身后偷听她讲话，几句牢骚话而已谁有这闲心偷听？待她分辨出是江奕寒时，脸都绿了，没过几秒又因为被对方调侃，脸色转为白里透红。

        抱着拖把杆杵在原地不动，宁晨视线掠过去时注意到江奕寒手背上的水泡，模样往夸张了说就如同烤熟的鸡爪上背着几颗小馒头。

        这是在哪儿受的伤？

        宁晨浓眉皱成倒八字，嘴唇翕动了下，正打算开口询问时，洗手间外忽然传来一阵玻璃酒杯破碎的声音，接着便是嘶哑的哭声，那声音噎在喉咙里，出一半收一半，听得人莫名有种窒息感。

        江奕寒闻声转身往外面跑，担心会出意外，宁晨扔下手里的拖把跟着追了出去。

        等她们跑出来时，三楼靠西面的廊道上堵了不少人，有路过看热闹的顾客，大部分是酒吧里的服务员。见到江奕寒过来，纷纷从乌泱泱的人群中挤出一条狭窄的通道给她。

        宁晨跟在江奕寒后面进了包间，门刚一被推开空气里横冲直撞的气味就扑面而来，浓烈的酒气，厚重的烟味，最要命的是几个不知名的alpha身上气势汹汹的腐乳的味道。江奕寒脚步一顿，眉头猝不及防皱了下。

        跟在她身后的宁晨来不及刹车，身体撞到江奕寒的后背，连忙道歉，“对不起哈，不是故意的。”

        江奕寒微微偏头，余光扫了眼嘴唇几乎贴在她耳边的人，热气尽数喷洒在她的颈窝，热乎乎的，有点痒。加上空气中似是带着点奇怪的味道，就像是催化剂一样，加速江奕寒体内血液的沸腾。

        她的体质按照常理并不是易感体质，愈来愈滚烫的肌肤却令她浑身感到燥热。

        向一旁挪动了两步，江奕寒与宁晨拉开些距离，眼神瞅向她时仿佛是在质问：怎么哪都有你？

        宁晨捕捉到她眼神中的意思，转过头假装没看见。

        包厢内聚集的人不少。挤在沙发上的六个男男女女醉得不轻，个个双眼迷离，面色红得发黑。而酒吧里的女服务员则跌坐在地上，满脸泪痕，右手掌心被玻璃碎片划破掌心，鲜血染红整张手。一旁站着的酒吧经理弓着腰站在桌前，五官挤在一起，为难的神情从他的眼角挤出来。

        徐经理余光瞥见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江奕寒，双眼一亮，以为见到了救星，谁知对方手向他这儿一伸，意思是要他全权处理。到了他表现实力的时候了，处理得好，说不定有奖金奖励，但若是处理得不够的当，恐怕他这份工作都要保不住了。

        皱着眉头一脸纠结，徐经理望向挺着啤酒肚的短脖男，头疼得几乎要炸裂。

        “周先生，您看我给您将今晚的单免一半，换个有工作经验的服务员过来服务可以吗？”免单的情况在lan酒吧并不常见，除非遇到酒吧内的工作人员出现严重差错导致顾客损失时，才会给予相应的补偿。徐经理这一操作已经是最大让步了，他抬手拂去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不知他这一举动做的是否恰当。

        “免一半的单？哼！”被称作周先生的大肚男并不领他的人情，他弯腰将桌上剩余的杯子都倒满酒，指着地上的女服务员说：“把这五杯红酒喝了，再让我打你一巴掌，这事儿就算了了。”

        他这话说的轻松，但江奕寒望向男人厚实的手掌，借着酒劲一巴掌下去，估计没有几个女孩子能承受的住。

        “这······”徐经理为难地瞅瞅双颊已经覆盖上两个手指印的服务员，脚尖已经开始向她挪动。

        看来他是打算牺牲自己的员工，满足顾客的无理要求了。“顾客是上帝”的口号不知从哪里开始流行起来的，给所谓的“顾客”惯出了不少毛病，倒是委屈了那些没身份没地位的工作人员。

        “等一下。”江奕寒对徐经理的决定很是不满，盯着对方看了两秒，冷冷地望向无理取闹的男子。“我想知道事情的原由。”

        包厢内片刻宁静，坐在地上的女孩儿因为是个哑巴，只能比划着手给江奕寒讲述事情的经过。

        江奕寒盯着女孩儿肿胀的脸颊，见对方用还在不断流血的手比划着哑语，双眼泫然欲泣，江奕寒抿唇忍着怒气。

        宁晨站在她身边看不懂女孩儿手势的意思，靠近江奕寒问：“那个······她什么意思？”

        江奕寒侧眸看她，并没有接她的话茬。

        “我有一个法子，说不定我能帮到她。”见江奕寒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宁晨自告奋勇地凑上去，小声道：“不过······你得先答应我，解决了这件事，你不能再让我做保洁员。”

        其实江奕寒心里早已经有了解决方案，不过听宁晨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些好奇对方的法子来。食指勾了勾示意宁晨凑近一些，她将女孩儿表达的意思原原本本给对方讲述了一遍。

        男人不认识江奕寒，见站在一旁见两个气质不凡的女人相互咬耳朵，其中一个还是个保洁员，顿时没了耐性，“费那个劳什子劲，这女人服务不到位，还耍脾气打我一巴掌，我一个大男人不要面子的吗？她必须给我道歉，受我一巴掌，这要求过分吗？”

        听完江奕寒的简单扼要讲述，宁晨及时接过话头，“行，我们lan酒吧最讲求公正了。”

        “不过······”宁晨走到周姓男人的跟前，问：“可是如果您做了骚扰人家女孩子的事情，对方挣脱不过而失手打了您一巴掌，您又当即给了她两巴掌，这么算下来，好像是您还欠我们员工一巴掌哦。”

        “怎么着？厕所那方寸之地不够你施展，跑这儿来当所长来了？”话音未落，他还是忍不住又回怼了宁晨，“照你刚刚的意思，我还得让她打一巴掌？”

        男人气怒地指着自己的鼻尖，就差戳进鼻孔里，“lan酒吧的员工打了顾客，负责人不但不处理员工，反而帮着她们欺负顾客，传了出去，你们酒吧还想不想开了？再说，她一个哑巴在那儿一通比划，谁知道她说了什么？你上来就说我骚扰她，有证据吗？”

        说着他就回头问向身后喝得歪七八扭的朋友，“你们看到我骚扰那女的了吗？”

        “没有。”一众人起哄道。

        男人说这话时像是机关枪一样刹不住车，一伙人又配合得天衣无缝，宁晨无动于衷地站在一旁听他叨叨，等他说完才伸手掏了掏耳朵，

        她视线往房间内绕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摄像头，也就是说房间内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有当事人清楚。

        宁晨身后看热闹的人都是听见了哭声和争执声冲过来，并不能作为证人。

        也难怪他们会如此嚣张。

        宁晨低头沉默几秒。男人见她这样子以为拿他没辙，高兴地就差跳起来，摇晃着身子转身往沙发上一坐，他屁股下面凹陷进去一个大坑。

        宁晨瞪了他一眼，抬脚走到女服务员的跟前，蹲下身子看着她。刚刚离得远她没有注意，这会儿两人面对面不过两三个拳头的距离却发现女孩儿脸上的伤远比她想象的要严重。

        像是有血渍从皮肤里面渗出来一样。

        可想而知男人那两巴掌有多重，宁晨忍不住皱眉。

        “他用哪只手摸你的？都摸你哪儿了？还有没有其他的动作？”宁晨问，措词上她没有选择太过隐晦的词，精准最重要。

        女服务员对她的问话明显一愣，缓了会儿才咬着唇抬起手比划。

        “等一下。”宁晨忘了女服务员是个哑巴的事，回头望向站在一旁的江奕寒，试探着问：“要不······你过来给我翻译一下？”

        她这话一出，无论是站在一旁的徐经理还是堵在门口的酒吧工作人员皆是一愣。

        还有这么大胆的吗？让老板给她做翻译？

        徐经理盯着宁晨身上的保洁服看了会儿，眼珠子一转，又小心翼翼地瞄向江奕寒，撞上她寒着的一张脸时，他眼皮一低，瞅向地面不敢动了。

        江奕寒一双明眸直视着宁晨，狠狠地白了她一眼。

        蹬鼻子上脸了。

        头一歪，江奕寒轻喊了声：“徐经理。”

        对方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收到江奕寒的示意，向着宁晨她们走了过去。

        “我来给你翻译吧。”猜不出宁晨究竟和老板是什么关系，徐经理对宁晨的语气还算和气。

        “麻烦了。”抿唇道谢，宁晨余光扫过江奕寒富有杀伤力的眼神，心尖颤动了下。

        男人仰躺在沙发上，看宁晨一会儿指了指女服务员的胸，一会儿又指了指她的屁股，他搭在膝盖上嘚瑟的右腿逐渐僵住，当朦胧的醉眼注意到宁晨用笔在女服务员的脖子上的某个地方画了一个圈时，他彻底绷不住了。

        宁晨站起身扔掉手中的笔，嘴角上扬，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看向男人，“这位先生，现在我们的员工身上共有五处你的罪证，如果你不能及时向她道歉并给予相应的赔偿包括医药费的话，我们马上就带她去报警。”威逼利诱的方法宁晨实习时就已经掌握熟练，注意到男人紧绷的下颌线时，宁晨步步紧逼，“我想你刚刚在她脖子上留下的深吻应该是最有力的证据，dna比对不难帮助我们得出结论。”

        宁晨的话戛然而止，给男人留出了足够的时间思考。

        男人慌乱的眼神逐渐失去聚焦，宁晨适时地补充道：“周先生，我把决定权交给您，您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咳咳······”男人抬手抵住嘴唇咳嗽了几声，酒醒了大半，连说话都变得客气许多。“都是误会，误会而已。”

        他眼神打量着宁晨，没想到一个保洁员竟然还有这本事，早知道就不该给她说话的机会。

        宁晨懒得听他扯胡话，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服务员，拧紧眉，“看情况伤得不轻啊。”

        “医药费我出了，现在你们就带她去看病，费用我全出了。”男人很懂得察言观色，经验十足，低头哈腰的模样一看便知类似这种角色他在生活中没少扮演。

        宁晨没搭理他，回头时视线经过江奕寒略一停顿，最终定在徐经理身上，问：“看她受伤的程度恐怕需要休息一周，这期间的工时费······”

        “都算我身上，今晚结账时叫你们工作人员额外加出来。”宁晨故意的停顿刚好给财大气粗的男人表现的机会。

        宁晨微微偏头看他诚恳的态度，仔细回想男人在听到她说要拿着证据报警时紧张的神情，她习惯性地双眼轻眯。

        似乎有什么秘密藏在这个男人身上。宁晨凝神略一思忖，没有过多纠结在这上面，怕被人识破身份。

        “既然这样，那就按照您的意思来。”说着她抬头望向始终抿唇不语的江奕寒，冲她得意地挑了挑眉。

        江奕寒无奈一笑，在她转身往包厢外面走时，她稍稍扬起的唇角及时收回，凑近徐经理沉声道：“剩下的事你来处理，忙完来我办公室一趟。”

        宁晨看着江奕寒清冷的背影离开，知道她安排了人收拾现场，抬脚冲出去，往楼下跑。

        江奕寒听到咚咚的脚步声，回头望了眼，只瞧见宁晨急匆匆跑下楼的背影和被她高高甩起的马尾辫。

        着急忙慌的，这是要去哪儿？

        江奕寒以为宁晨第一件事就是追着她要自己兑现诺言，所以才会理都没理她，径直走出包厢，等着对方追出来。

        难道是自己预估错了？江奕寒眉心微蹙，暗忖：在她心里还有比调换岗位更重要的事情？

        站在办公室门前愣了会儿，江奕寒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个女孩儿过于关注后，摇晃了下脑袋，及时收回思绪。

        深秋的夜晚入了凉，宁晨冲下楼后，浑身不知何时积蓄的燥热被风一吹，瞬间凉快了不少。双手抱臂，宁晨站在灯红酒绿的街道四处望了望，凭着记忆往西寻找药店。

        待宁晨赶回酒吧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她手里拿着一盒治疗烫伤的药膏，包装是很原始的那种，没有什么多余的图样，米黄色的底色，胭脂红色的字样。宁晨跑进药店时，脱口而出报出药膏的名字。

        很显然，是她经常使用的一款。

        气喘吁吁地跑上三楼，顺着廊道拐了一个弯，宁晨弓着身子在江奕寒办公室门口粗喘了几口气才抬手敲门。

        “进。”江奕寒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

        宁晨推门进去，正巧与颓丧着脸往外走的徐经理碰个正着。对方没精打采地冲她点点头，没等她回应，就耷拉着脑袋走了出去。

        “有事？”江奕寒受伤的手搭在桌子上，刚刚回办公室时翻找药箱发现之前的药膏已经用完被她扔了，在注意到宁晨手中的东西时，温软了眸光。

        “昂。”回过头，宁晨走到办公桌前，将手里攥着的东西递过去，“给你的。”

        看清楚包装盒上的字，江奕寒坐着没动，嘴角的笑却难得温柔，“贿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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