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基尼亚斯

天空开始泛白，魔物逐渐没了影踪，尤特看向昆特曼，她垂着头，精疲力竭了吧。尤特抱起她，走向地下。

        “你疯了吗，把门打开做什么？你要把我们所有人害死吗？”恩毫不客气地扇了尤特一耳光。

        “实在抱歉……之后我会向您说明一切并接受处罚，现在希望您能派人先将外面的人抬回来救治。”尤特向恩低下头，随后将昆特曼放下，在她腰包里找到冰虫，将从冰虫口中伸入，取出针剂。

        恩叹了口气，转身离去。见恩走开，王连忙让手下人上到地面上，自己则走到尤特面前：“她没事吧？”

        “没事的，只是太累了。”尤特站起身，看向科尔西：“拦住他，别让他做无意义的牺牲。”说罢便又回到地面，乌谭家的人也跟了上去。

        王起初不明白尤特什么意思，直到他上了地面，“这是怎么回事……”

        森林的叶片几乎都染上了红色，破碎的衣服和肉块骨骼混在一起，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还活着的人因为搬运扯到伤口发出微弱的哼声。

        “救救我……求求您，救救我……”一只毫无血色的手抓住了王的脚踝，王低头看去，那人的脸色发青，双眼凹陷，腰部被利爪撕开，内脏流了一地，只剩着一点皮勉强连接了上半身和下半身。

        王向俯身救治他，却被科尔西抓住双臂：“请您不要这样。”

        “你是让我见死不救吗？”王转头看向他。

        科尔西不说话，只是牢牢地抓住他，任凭王怎么挣扎都不松开。王见那人的气息越来越弱，一口咬在科尔西手腕上，他死死地咬住科尔西，随着那人的手彻底放开，科尔西的血和王的眼泪一同流下。

        科尔西终于松开了王，王跪倒在地，双手插入发中紧紧地扯着自己的头发，科尔西蹲下身抱住王安慰道：“这不怪你，必死的结局是无法改变的，你也知道这一点……一切都是魔物的过错，王从来没有错。”

        王嚎哭出声，他和尤特不同，此前他唯一见过的死人只有他的哥哥，也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呼吸越来越弱，最后没有了动静。兰曾说，神赐给他治愈的能力而不是攻击的能力一定是有理由的，他一定会在重要的时刻拯救人类。可是就算拯救了人类也救不了兰，救不活他最爱的哥哥。

        只要还剩一口气的人都被抬进了地下进行救治，死去的人也被就地埋葬。解决完地上的事，已经快天黑了，人们又回到地下来度过这漫漫长夜。

        回到地下，尤特把收集到的钻石放到昆特曼枕边，随后便走向恩的房间。

        真是不幸的一天，天刚亮时仍有十人或者，但只有四人挺过来，三人仍旧生命垂危，剩下一人也尚未恢复意识，要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祈求他早日醒来了。至于神佑者们，昆特曼十分虚弱，尤特让人联系了逊斯特，逊斯特说再打两针就能醒来了——但愿如此。

        而王，因为惊吓过度，发起了高烧目前也处于无意识状态，斯弗朗能依靠的只剩尤特了。不过这次增加了修门的人手，尤特也就不用守门了。

        恩这次并没有处罚尤特，只是让他多注意，好好休息去，这让尤特受宠若惊。

        确实该休息了，尤特心想。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觉，今天一天连水都没能喝上几口。尤特躺在床上，闭上眼全是支离破碎的身体。莫那天晚上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才会在夜晚溜上地面呢，可是为什么没有来找自己。如果莫在就好了，他就能知道他所描述的那些美好画面是真的能够实现的，恩也不会再为此和莫吵架了。想着想着，尤特终于睡着了。

        他梦见那天的莫，梦见他和莫一起走上了地面，月光如此清澈，照在地面上让一切看上去是如此飘渺，夜晚的风吹来十分清凉，带来远方的气息，他们自由地在地面上奔跑，穿过森林又看见湖泊，湖面反射着月光波光粼粼看上去比钻石还要美丽。忽然一个黑影袭来，他跌落湖中，而岸边的莫却被抓去，他挣扎着想游上岸，湖水却像一双大手紧紧拥住他，让他无法挣扎，无法呼吸。

        尤特惊醒过来，看向时钟，刚到三点，他不过才睡了三小时，这下又无法入眠了。

        他坐到那仍未恢复意识的人的身边，那人只受了一些轻伤，也没有造成脑震荡，医生判断应该很快就能苏醒。

        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要解决了。尤特从没有觉得这么累过，过两天神佑者和那几座城的贵族将会来到斯弗朗，来决定是否听取逊斯特的建议进入卢拉，尤特有预感，之后只会更累。

        快点结束一切吧，不论是人类灭亡还是人类被拯救，他真的想休息了，人类的结局怎样他早就不在乎了，他只希望自己能得到解脱。

        “水……”

        尤特看向病床上的人，他缓缓抬起手：“请给我水……”

        尤特扶起他，将水抬给他，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在夜晚出来？你又是怎么知道门在哪的？你们从哪儿来的？”

        那人喝了几口水，虚弱地回答起尤特的问题，他叫凯奇，他们都是来自基尼亚斯，那天夜里不知为何，所有通往地面的门都被打开了，先是涌入了一群长了长手长脚的魔物，那些魔物的身体像钢铁一样，半数人都被杀害了，还有半数人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又遭到空中的魔物袭击，他曾在17年前跟随贵族来过斯弗朗，因此知道那门的位置。

        尤特知道基尼亚斯，距离斯弗朗也不算远，那座城没有神佑者，但他们的统治者——奎勒斯家族有一项特殊的能力，他们能预知未来。

        那人说完这些又睡了过去，尤特也离开了。

        尤特回到房间，等到天快亮时，他尝试联络基尼亚斯的人，果真没有任何应答。他又拨给莎林，多哈啦、基尼亚斯和斯弗朗三座城分别在三角形的三个角处，也许多哈啦也有什么消息。

        莎林接起他的电话，全息投影出的莎林还穿着睡衣，她责怪道：“拜托，现在才几点啊，这么早找我希望你是有要紧事。”

        “你们那里有基尼亚斯的消息吗？”

        “基尼亚斯？算是有吧，奎勒斯家族到多哈啦来拜访了，怎么了吗？”

        “整个家族？”

        “是啊，奎勒斯家人数本来就少，总共五口人，到这里待个两三天也是经常的事。有什么奇怪的吗？”

        “有，非常不对劲儿。你们要注意门，最好取消对奎勒斯家族的授权。福特家管理的门也一样。我会拜托一名神佑者去多哈啦，在她到之前最好不要上地面了。”尤特向莎林说明了情况，叮嘱她千万要注意安全。

        自从兰死后，尤特对多哈啦就格外在意。在斯弗朗没有事的时候，时常到多哈啦去，当然是为了莎林。他知道兰对莎林的感情，因此希望至少莎林要过得好。

        “对了尤特，有件事本来打算过几天和你说的，不如现在就和你说了吧。”莎林的脸色有点为难，似乎在纠结是否说出口。

        “我要订婚了。”

        什么？

        尤特以为兰和莎林是两情相悦。

        “和杰。”

        “杰·福特？”

        “嗯。所以我想，如果你有空的话，到时候能来我的订婚宴会吗？”莎林抱着双臂，眼神飘忽。

        “对不起，我最近可能都没有时间。”

        尤特的心情很复杂。他知道莎林有自己的苦衷，自从莎林的父亲去世后，福特家不断在特朗家管辖的区域引起祸端，特朗家受到的影响可不止一星半点儿。不是莎林她们管理得不好，正是她们管理得太好了，她们太善良了。这也是尤特时常去多哈啦的原因，他要让福特知道他的立场，这或许是他唯一有意义的地方。

        他能理解莎林，但他无法接受。

        兰去世刚满五年，尽管因为费弗家和乌谭家的矛盾是最近几年才开始缓和，所以他和兰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但他知道，兰是如此完美的一个人。他就像阳光一样，他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出身而不赐予别人温暖。而杰·福特，不过是个人渣。

        也是在兰去世后，他才意识到，兰早已成为他信仰的对象，他和莫亲近很大一定程度上是因为莫在某些方面和兰很像——比如他们对世界的博爱。但兰不会因为所持看法不同而与别人争吵，莫会，莫常常顶撞恩，尤特劝他时有时也会被那股火气误伤到。兰是圣人，莫只是善良而已，尤特这么认为。

        尤特向恩说明了情况，恩了解了情况后便让尤特忙去了，没有对尤特下达别的指令，这让尤特感到有些奇怪。

        但比起纠结这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昆特曼。她究竟是什么人？沿途的侦察设备都被魔物破坏了，她却能知道在外面的是人类。自从她来了之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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