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杯奶茶

窗外的天空还是阴蒙蒙的，看着是要下一场大雨才能酣畅淋漓，教室里凉爽舒适，电风扇急速地转动，不知停息。

        是多么平常的台风天气。

        石琳拿着一张答题纸，眼神是难以掩饰的喜悦，在阅卷的时候，看到这篇作文，当老师三十年，还是为一篇充满正气的作文而激动。

        激动到，没有选班级里经常夸赞文字有灵气的那位女同学，而是在上课前专门去六班先借洛闻的作文，即使，她已经拿来这次模拟考的优秀作文分发下去。

        照例的，是八篇作文，一篇手写复印件，其他七篇是手写转文字的打印，洛闻的就是那一份手写，林姝的作文是打印的第二篇。

        洛闻的题目朴实无华，没有其他人的花里胡哨，四字短句，八字成对，平平凡凡，一点也不向老师说的，要有文采，要让人眼前一亮。

        当眼前一亮变得平常时，朴实，就变得难得可贵。

        老师一边念洛闻的作文，一边对作文进行解析，“《平凡中的伟大》这题目刚刚看的时候还没有什么，甚至可能有点跑偏了，但是当我看完第一段的时候，我就被他说服了，……我们应当‘凡人之躯拥伟人之魂’，这就是英雄。”

        “这只是这篇作文得高分的第一部，你们不知道，老师在阅卷的时候，通篇的都是歌颂伟人英雄，突然出现一篇作文这样立意，真的是把我的瞌睡都赶跑了。好，我们接着看这篇作文主体部分的第一段……”

        老师的声音激越飞昂，铿将有力，把洛闻的作文读成一篇演讲稿，一字一句地分析洛闻作文中用的材料，一句引用，一句化用，一句延伸，每每分析一次，都可以看到老师对这篇作文的喜爱。

        老师一边读，七班同学一边在下面做标注，林姝看着作文上的字，一字未动。

        “无论是晨起的清洁工，或是道路上指挥交通的警察，甚至是许多我们看不到的人，做着我们不知道的事，至死都是社会上的无名之辈，他们都是生活中的平凡人，但在他们前进的那一刻，他们拥有了伟人的灵魂，成为英雄。”

        最后，“洛闻同学写的字真的好看，这也是得分的关键之一呀，这文人筋骨的瘦金体，可能是写的有点急切，但还是很赏心悦目，我真的是太喜欢这篇作文了！”

        洛闻平时写字，都是用正楷或行书，在这篇作文中，用了他很少写的瘦金体，行云流水，铮铮风骨。

        林姝出神地望着作文上的那几句话，“许多我们看不到的人，做着我们不知道的是，至死都是社会上的无名之辈。”这句话的后两个字。

        自林姝有记忆起，洛闻的身边就一直是只有妈妈，洛闻的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有时候又幽默，小时候，程慧管她管的严格，林姝就跟洛闻说：“我妈妈喜欢你，你妈妈喜欢我，我们能不能换换妈妈？”

        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洛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坚定地说：“不行。”

        林姝央求了他好久，洛闻又变成了闷葫芦，一声不吭，那时他的脸还有些婴儿肥，肉嘟嘟的，听林姝念叨烦了也没有直接走掉，只是坐着扭了一个方向，不看林姝，却接着听她叨叨。

        林姝说累了，走到洛闻面前，一股脑地直接坐在地上仰望洛闻，“你要怎样才能跟我换妈妈，我把我最爱的毛线球送给你？”

        “不要。”洛闻又赌气似的换了一个方向。

        “为什么？”林姝急乎乎走过去到他面前。

        洛闻板着脸，一字一句地解释：“妈妈，是爸爸的。”

        林姝歪头问：“那你爸爸呢，我去找你爸爸换。”

        洛闻这时候很自豪地扬起头，骄傲地说：“妈妈说，爸爸变成奥特曼去打怪兽了，很快就会回来。”

        林姝哇的一声，兴奋地跳起来。

        在小孩子的心中，奥特曼是极其酷炫的偶像，从一个不起眼的人物变成巨大的超人，双手交叉放出激光束，打破坏地球的怪兽一打一个准，厉害极了，有的奥特曼还能变换颜色。

        两个人天天一起看奥特曼，林姝虽然分不清哪个奥特曼叫什么，但也知道奥特曼十分厉害。

        “那你爸爸不给我换，叔叔会不会变成奥特曼打我啊？”林姝问。

        洛闻迟疑，见林姝害怕的样子，马上说：“不会，爸爸很温柔的，不会打小孩子的。”

        林姝望着天边的太阳，想着：我爸爸会不会也变成奥特曼。

        是事实，林清泰每天晚上都会回家陪老婆孩子，一晚不拉，林姝颇为嫌弃与失望，她的爸爸是不会变成奥特曼了。

        后来，林姝也没有见到过洛闻的爸爸，直到六年级，冬天，洛闻上课的时候，被老师叫走，来接他的人是程慧，程慧却没有把她接走，晚上放学的时候，是林姝自己回家的。

        那天，她回家后，程慧一直没有回家，林清泰做饭之后，带着饭和林姝一起去了医院。

        在那里，林姝再一次见到洛闻的外公李开霁，那个一见她就笑的老头脸上没有了笑容。

        晚上，那个一直经常逗洛闻笑，教导他不要辜负任何人心意的阿姨，握着洛闻和程慧的手，走的很安详。

        她说，她要去找她的爱人了，她很幸福，希望洛闻也能够幸幸福福地走下去。

        林姝第一次见到，那个一直冷冰冰的、说他没有爸爸就会冲上去和别人扭打的、一直哄她开心的洛闻，沉默地流泪。

        晚上回家的时候，天空下了一场小雨，冬天的雨啊，凉得透进人的骨髓，直到今日，久久未曾散去。

        林姝的心传来一搐搐的疼，爬在桌子上，眼睛朝下看着洛闻的作文。

        如果那天不是她握了他的手，或许她根本看不出来。

        下午放学，林姝没有陪着钟初曼一起吃饭，转头去找了洛闻，还没等他们离开教学楼，就下了一场暴雨。

        教学楼下，大把行人停留在教学楼。

        两人早就拿了一把伞，洛闻光明正大地撑开伞。

        雨声嗒嗒敲在地上，溅起一朵朵烟花，洛闻听到林姝的一句话：“以后我爸爸妈妈分你一半。”

        此后无声，胜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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