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女使考核

　　重阳殿内，众仙议论纷纭。
　　造就此番局面的原因便是那只前往赤毒森林的军队带回的一个消息：在炼魔窟未能直面羲木。
　　青灵神君领兵前行，自赤毒森林杀入炼魔窟，直达羲木老巢。结果连个影儿都未曾见到，就好似提前知晓了他们的动向一般，生生扑了空。
　　天帝连着几日都在与众仙商讨，如何讨伐羲木。
　　方陵在天宫军队休整了好几日后终于得闲，他特意穿上黑风盔甲，想要展示给半雪瞧瞧。没想到回到华池宫后便得知半雪已被调往灵鸠宫，方陵只得穿着盔甲一路前去灵鸠宫，路上遇见的仙人都一脸惊奇，侧目多看了他几眼。
　　到灵鸠宫前，方陵朝守门的仙童禀明了来意，仙童见此人穿着一身盔甲，怕是寻事生非之人。死活不肯通报，方陵在宫门外软磨硬泡直到柏雅领着半雪练功回来。
　　柏雅瞧见穿着一身盔甲的方陵，直无语翻了白眼。半雪去哪找的这个二愣子的朋友？复又想起此人是前次在太乙宫门前和半雪一块的侍卫，便忍住到嘴边的嘲讽，默默进了宫殿。
　　半雪见到许久未见的方陵自是欢喜得不得了，她几日前便听说征讨赤毒森林的军队归来，本想快些去找方陵，无奈课业繁重抽不开身。
　　方陵围着半雪转了一圈，上下打量后说道：“许久未见，你倒是没怎么变。”
　　半雪嗔笑道：“你倒是变得健壮不少。”说罢还指了指方陵身上的盔甲，“你怎的穿着这样就来寻我了？”
　　方陵一脸得意的神情，他张开手臂，下颚一抬，像是在炫耀地说：“这是黑风盔甲，立了三等军功才能获得的赏赐。”
　　半雪大吃一惊，没想到方陵这一趟回来不仅完好无损，居然还立下军功。
　　她起了兴趣便催促着方陵细细诉说，方陵清了下嗓子，面露骄傲地说道：“赤毒森林里的魔物实在太多，大部队刚一进去就遭到了伏击。在一片混乱之中，我替青灵神君挨了一刀，救下了神君，神君随后率着大家突围了出去。事后为了奖赏我，便给我记上了三等功，回了天宫，陛下赏赐了这黑风盔甲予我。怎么样？我厉害吧？”
　　半雪一听方陵挨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黑风盔甲三等功，直拽着方陵瞧了一通，“你的伤复原了吗？”
　　“已经都好了，我可是有玄黄果的人，放心。”方陵见半雪关切自己，心头暖洋洋的。复又想到听闻半雪在华池宫惹了事才被调往灵鸠宫，便温声问道：“你可是惹了什么事？怎么会被调出去？”
　　半雪略微尴尬一笑，摇了摇头，直答无事，莫要多问。
　　因是许久未见方陵，半雪便在这灵鸠宫门前和方陵聊到天黑，方陵现在已不在华池宫当值，他被调入青灵神君麾下做一名郞将。见时辰已晚，方陵也不好再多叨扰半雪，只得先行告辞。
　　自方陵回来后，每隔几日他便会到灵鸠宫寻半雪聊上几句。临近女使考核日期，方陵还问鸿羽要了个能提神的琥珀丹，说是能帮助半雪在考核时集中注意力，超常发挥。半雪想起前次的玄黄果，略有迟疑，不敢轻易接过。在方陵信誓旦旦保证自己是问过鸿羽后，她才放心收下。
　　一晃眼便到考核当日，半雪与忍冬在流光殿门口互相打气后，便随着仙童一前一后地进入流光殿偏殿等候考核开始。
　　仙人品阶考核按考试项目分类划分了十组，每组分派一名流光殿的掌声执考，司命神君坐镇主考。
　　偏殿内，众仙自寻一处，仍在死命地背着考核所涉及的经书。
　　半雪挨着忍冬坐下，也在认真背书。
　　突然手中的经书着了火，半雪赶紧甩了甩，将火尽数熄灭，经书几页已成灰烬。
　　一声嗤笑，入了半雪的耳朵。她抬头望去，见对面站着一个身穿火红裙袍，袍上绣着那烈焰凤凰，头上还插着红色的凤翎，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来自凤族，来自烈火宫的打扮。
　　半雪冷笑，这不是烈荫还能有谁？
　　烈荫走近流光殿时见众人还在考前挣扎，本就不屑一顾，她无聊地环顾殿内，陡然发现了前次在药神宫遇到的小仙娥，又记起她的功法甚弱，便起了捉弄的心思。
　　她手中凝决，朝半雪的经书指去，便见到经书咻得一下起了火苗，半雪慌忙扑灭的场景，她忍不住嘲笑出声。
　　“烈荫仙子，你莫要挑事。”半雪怒目瞪去，一旁的忍冬也站起身，一副马上要干架的神态。
　　殿内的众仙早知烈荫行事猖狂，不满已久，又见她不知分寸要在这流光殿闹事，便纷纷出声指责她。烈荫未曾想到自己一时兴起开的一个小玩笑会遭到众人的斥责，面上瞬间转为不甘，对着半雪恶狠狠地丢下一句：“你给我等着瞧！”便转身出殿。
　　忍冬扶着半雪的手，朝烈荫的背影啐了一口，而后拍拍半雪的后背说道：“不管她，我们继续背书。”
　　半雪简直无语，这烈荫当真是跋扈。
　　巳时三刻，时已近午。随着仙童在偏殿门口唤了声，“各位仙子请随我来。”女使考核正式拉开帷幕。
　　第一项考核项目是心性，执考掌事为仄水星君。
　　众人被同时送进独立的虚空境地中，虚空境地内的时间流逝与外界不同，外界一日等于它的一百年。整个境地只有进入者一人，内部被黑暗笼罩着。
　　考试内容便是要求参考的仙人进入境地后在里面静待，忍受孤独，不生妄念。无法忍受者可生明火，火起虚空解除，考核结束。最终按照在境地度过的时间长短进行排名，时间越长，排名就越高。前三十名者，考核通过。
　　半雪虽已做好心理准备，但睁开眼后还是被眼前所见震惊到了。眼界所到之处俱是黑暗，她低头都看不清自己的手指。除了自己的喘息声，整个境地静谧得渗人。
　　半雪不敢随便往前迈步，便在原地坐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的背脊开始酸痛，因着困灵索的缘故，她是不能保持久坐的。于是她思量了一会，便倒地躺下，这一躺让她沉睡过去。
　　另一境，烈荫自听到这个考核内容便嗤之以鼻，这样丝毫不费力气的考试有何难？她可是来自远古神祗凤族，什么考核都难不倒她。
　　烈荫坐在地上，一会挠挠头，一会揉揉腿。待着有些烦躁，又站起身胡乱走着。
　　半雪仿佛感觉自己做了好长一个梦，梦的最后她化身成龙飞腾于空中，她在空中大笑，终于摆脱了墨澜！
　　这一笑倒把自己给笑醒了，她翻了个身，并未睁眼，就这样躺着。这无边的黑暗让她有些思念花溪，不知道墨澜到底把她关在哪里，花溪过得好不好？又想到自己因技不如人而受限于人，她喟叹了一下。四周的死寂反倒让她的心安定了不少，半雪的思绪渐渐放空，过了一会又继续睡去。她不知道的是，她就这样睡睡醒醒，在这个境地里面呆了五百年。
　　虚空境地恐怖之处便在于境内的人是无法具象地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烈荫也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到底呆了多久，她在心里不停盘算着其它人是否已经出去，自己此刻点火会不会输，又觉自己绝不能失了烈火宫的面子，于是咬着牙逼自己再呆一会儿，一会儿接着一会儿。心生执念，易生心魔。
　　烈荫不是自己点燃明火出来的，而是被仄水解除虚空带出来的。
　　她出来后发现大部分仙人同她一样，在境地里差点生了心魔才被带出，而这外界仅过了两个时辰。
　　时间流逝，大约是过了许久。
　　半雪被仄水带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懵，她不知是不是自己违反了考试规则。出来时见流光殿除了仄水就全是执考掌事，司命神君站在她面前，她有些疑惑，“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为何将我带出？”
　　司命笑了笑，轻声说道：“你已打破了当年惊蛰上君创下的记录，在这虚空里待了五百年。”
　　五百年？！半雪心头巨震，她居然在里面过了五百年？！
　　仄水见半雪半晌不出声，知她也被吓到，于是柔声道：“考核已过五日，若是一直继续下去，这考核怕是永远不能结束，所以我将你带出来。仙子心无杂念，对胜负执念不深，日后修为必能更进一步。”
　　半雪闻言久久不能回神，司命命殿内仙娥将她送回灵鸠宫，他日再来应考第二项内容。
　　柏雅与玲珑听闻半雪竟一直待在虚空境地，很是惊讶。今夜见半雪归来，便拉着半雪询问一番后才放她回阁楼。
　　忍冬早已结束考试，一见到半雪，便满眼佩服。半雪懒理她那些称赞的话语，直直抓着她询问后面考试内容。一问才知，忍冬在第二项论述经文中失败。而烈荫，在第一项虚空境地考核中就落败。
　　女使考核是失败一项，当场结束，只能下次再考。
　　半雪焦灼着又细细背了各类经书，终是揪着心入睡。
　　第二天早早便到了流光殿，然后早早便出来了。
　　是的，她也考核失败。
　　负责第二项执考的掌事采绿星君告诉她，经文考核的主要目的是让众仙在熟读了书上内容后，将其融会贯通，变成自己的见解。而不是一股脑的背书，复述经文。
　　半雪望天长叹，考核真的太难了。
　　就这样垂头丧气的回到灵鸠宫，直到入夜，半雪才惊想起，太乙宫前的碧萝花今日还未浇水！
　　她匆忙地抱起灵壶，跑向太乙宫后一朵一朵仔细检视着碧萝花的情况，要是在她手里蔫了一朵，怕是柏雅会一掌劈死她。
　　夜色清冷，月亮昏晕。半雪弯着腰，一点一点洒着露水。就在她完结了事转身欲走之时，对上了凉亭上投来一抹的视线。
　　柏麟正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平静无波。半雪在原地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走向凉亭。
　　“见过殿下。”她恭敬施了一礼，余光瞧见桌上放着茶杯，杯里的茶早已没了热气。
　　他在这坐了多久？
　　柏麟嗯了一声，神情沉寂。
　　半雪又思量了一番，欲要开口时，柏麟淡淡地说道：“退下吧。”
　　半雪喉头一哽，见他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只好躬身退去。
　　半雪回到床上细想，柏麟在她身后多时，她竟未察觉，可见她与柏麟的实力相差有多大。越思量此事越觉完成任务无望，便披上外袍，出了阁楼寻一暗处，唤起传音镜。
　　墨澜倒未歇息，传音镜亮起后半雪便急不可耐地问道：“柏麟的实力远远在我之上，魔君既要柏麟的心，为何不选实力更强之人，莫不是在耍我？”
　　墨澜并不意外她的提问，平声回道：“因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呃......半雪被墨澜的话语噎住，什么叫做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墨澜并未有兴致和她继续对话，夜色正浓，半雪一人仍在原地握着传音镜，蹲在地上沉思。
　　她用手指不停戳着地上的砂砾，脑海思绪万千。捋了将近半个时辰，她只能想出大约是自己化身龙脉之后有了仙体，与鬼王山那些妖魔鬼怪比起来，进入天宫后不易被人发现的理由说服自己。但如若仅仅是这样，墨澜为何还要加固封印她的灵力？
　　半雪开始怀疑自己做的一切是否真能如她所想，最后拿着柏麟的心和墨澜谈条件，她有些迷茫。
　　随着女使考核落下帷幕，半雪的名字也渐为天宫之人所知。
　　灵鸠宫有一仙娥，打破了原天后身边掌事——惊蛰上君的记录，足足在那虚空境地呆了五百年之久。
　　在一次早朝散后，司命和柏麟闲聊时还打趣道，那仙子是个妙人儿，在境地里居然一直躺睡，未曾睁眼。如同那嗜睡的豕兽一般，甚是有趣。
　　柏麟不发一言听着，内心思酌。
　　虽然那小仙娥总惹事生非，但心性清朗。这仙界怕是没几人能同她一样，或许自己当时真的是错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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