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来客（二）

第二天一觉醒来，艾莉诺发现原本一片狼藉的花园已经复原了，昨晚落了一地的花朵竟然重新回到了枝头。

        难道我在做梦？

        艾莉诺感到不可思议，莫里斯坐在餐桌前优雅地给她的面包抹上鹅肝酱，然后细致地帮她切开，温声道：“艾莉诺，来吃早餐。”

        大学时候的艾莉诺生活作息混乱，时常为了找资料忘记吃饭的时间，饿了就随便塞点东西填饱肚子。自从和莫里斯在一起后，他总是不忘嘱托她按时吃饭，偶尔忘记了，莫里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微笑地告诫她下次不要忘记了。

        虽然莫里斯什么都没做，艾莉诺却觉得背脊发凉，她第一次知道了那些视莫里斯为洪荒猛兽的学生们的感觉。

        “最近有一些学术会议……你在听吗？艾莉诺。”

        “嗯。”

        艾莉诺心里装着事。昨天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和超现实，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的幻觉。

        艾莉诺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告诉莫里斯。如果告诉了他，他一定会觉得是自己压力太大。莫里斯总是为她比她为莫里斯考虑更多，艾莉诺不希望他过于担心。

        “我最近会回来晚一些，布鲁斯也有其他事情要做，遇到事情可以给爱德华打电话，知道吗？”

        莫里斯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袖口，一边叮嘱。

        爱德华？艾莉诺心想，一个没毕业的卷毛小子能做什么？

        但莫里斯难得认真地嘱托她，她还是点点头。

        照常到了图书馆，爱德华正在和老馆长商量什么。艾莉诺有些奇怪，老馆长年龄大了，虽然平时行动没什么不方便，但精力确实有限，因此图书馆的事情大部分都是艾莉诺在负责。

        艾莉诺走过去，打了一声招呼：“你们在说什么？”

        爱德华慢悠悠地晃过来：“最近小镇来了一个强盗。”

        艾莉诺诧异地反问：“强盗？”

        “想抢走别人珍藏起来的宝物可不是强盗吗？”爱德华有些气愤。

        “难道，”艾莉诺忍不住笑道，“你女友被人抢走了？”

        小镇平静安宁，在艾莉诺的印象中连盗窃都很少发生。非要说最近发生了什么异常的事情……

        昨天晚上落进花园的银发男人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

        但是强盗——怎么看都不像吧。

        “差不多吧，”爱德华嘱咐道，“你最近外出，最好和教授一起。”

        怎么回事？莫里斯说遇事给爱德华打电话，爱德华说外出要和莫里斯一起……就好像她真的会遇到什么巨大的危险一样。

        艾莉诺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她抬头见爱德华往门外走：“你去哪？”

        爱德华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我可不是逃班，我有正事要去做。”

        “今天就拜托你值班了。”

        他肯定是去约会了，也许是为了挽回女友。艾莉诺想，晚上回去一定要在莫里斯面前提一下爱德华做的好事。

        她和往常一般坐在管理台，书拿在手里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德维尔、德维尔……

        这个名字一直在她脑海里打转。她对这个名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个银发的男人说他不该留自己一人面对魔鬼，谁是魔鬼？还有他脖子上的十字架，他是一个基督徒吗？他的身体在月光下宛如无形之体，双层防盗的玻璃对他宛如无物，难道他其实是一个幽灵？

        也许——她还是应该和莫里斯说说这件事。莫里斯一定知道怎么办。

        想到这里，艾莉诺忍不住微笑起来。她好像过于依赖莫里斯了，但又有什么关系呢？莫里斯是她的丈夫，他们是要相互携手走完一生的人。

        咕咕——

        一声清脆的鸟鸣将艾莉诺的思绪拉回。

        她循声看去，见到一只不知名的白鸟站在图书馆的窗户上静默地看着她。它的眼睛是深邃的蓝色，像风暴降临前的大海，艾莉诺感到了一瞬间的不适，这只鸟仿佛在审视她一般。

        一只鸟？艾莉诺摇摇头，自己最近的精神果然有些过度敏感，竟然会去在意一只鸟的眼神。

        咕咕——

        白鸟见艾莉诺没有反应，又鸣叫了几声。

        奇怪的感觉的感觉又涌上心头。艾莉诺迟疑，这只鸟似乎是在呼唤自己？

        但她还是没动，随着一声翅膀扇动的声音，那只白鸟落在她的面前，艾莉诺这才发现，白鸟的嘴里叼着一枚银色十字架。

        银色十字架？艾莉诺迟疑地接了过来，是德维尔？

        白鸟扑棱着飞到艾莉诺的肩膀上，然后轻轻扯了扯她的头发。

        “你要我跟你走？”艾莉诺轻声问道。

        白鸟左顾右盼，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听到艾莉诺的问话它低低地鸣叫一声，往图书馆外飞去。

        艾莉诺捏了捏手中的十字架，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变幻几番，还是跟着白鸟方向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德维尔一定不会伤害自己，虽然她记不到他，但那滴月夜下的眼泪并非虚假之物。

        白鸟一路往小镇外飞去，艾莉诺跟着它越走越远。

        小镇外是一片树林，白鸟一头扎进那片丛林。

        艾莉诺随之进去，发现里面伫立着一个破烂的教堂。教堂顶上的十字架倾倒在一旁，屋顶有一大块破洞，只有重要仪式才会打开的正门敞开着，周围的白色的墙面已经脱落，一侧还攀附着碧绿的藤曼。

        小镇上什么时候有这样一座教堂。艾莉诺心中疑惑。

        因为她和莫里斯都不是教徒的关系，平时对礼拜活动并不上心，但是教堂破烂成这个样子确实有点奇怪。

        难道这个小镇上一个基督徒都没有吗？

        艾莉诺从正门的缝隙走进去，她看见昨晚那个银发男人正坐在神像下闭目养神。

        艾莉诺在门口停下脚步，没有继续靠近。

        她的心里还在犹疑，一面是潜意识中对德维尔的怀念和熟悉，一面又是理智警告她不要随便信任一个陌生男人，还是一个不知道是人是鬼的诡异男人。

        德维尔站起身，白色的长袍拖在地上却没有沾上一点灰尘，他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这个世界的污秽沾染不了他丝毫。

        但当艾莉诺看向他的眼睛，他深深地回望她时，艾莉诺便在一瞬间知道这个银发男人并非什么幽灵或者幻觉，他确切地、真实地存在于此处。

        “艾莉诺，我来接你了。”德维尔轻声道，“和我走吧，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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