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骑士（三）

艾莉诺从电影院出来时，感觉自己身上在微微冒着冷汗。

        并不是说这部俗套的吸血鬼爱情电影有多么恐怖，在没亲眼见过吸血鬼的人看来，恐怕只会觉得吸血鬼们神秘、迷人和优雅。

        但在艾莉诺看来，女主在身为吸血鬼的男主身边像一道摆盘精致的美食，男主因女主的血而神魂颠倒时，她更是觉得恶寒。

        她脑海里涌现出宴会上那些迷恋着血族，露出愉悦表情的人类。

        一般来说，就算牛排再好吃，也不会有人迷恋上一头美貌的牛吧。

        但莫里斯的表现却出乎了艾莉诺的意料，他似乎很满意电影的结局——女主变成了血族和男主永远生活在了一起。

        像吸血鬼版的王子和公主的童话。

        “如果是你，”莫里斯凝视着艾莉诺，仿佛自己就是那个男主，眼含期待地问她，“你会在这样选择吗？”

        “当然不会。”

        面对莫里斯的帅脸，艾莉诺还是坚定地摇摇头：“吸血鬼再这么帅气，也不是人。”

        再帅气也没有命重要。艾莉诺在心中默默地想。

        莫里斯顿了顿，似乎没有预料到艾莉诺的回答，他垂着眼没有再说话。

        艾莉诺没有注意到莫里斯的异样，她将自己思索了很久的打算告诉了丈夫。

        “莫里斯，我不打算在图书馆工作了。”

        “为什么？”

        莫里斯有些诧异，他担忧地看向艾莉诺：“亲爱的艾莉诺，虽然我时常希望你留在家里，希望我随时随地都能见到你，但是我认为你还是需要一份工作。”

        “并不是我们的家需要这一份工资，只是我希望你能保持一个健康的精神状态。”

        莫里斯总是优先为自己考虑，总是能从最利于她的角度向她提出遇见。

        艾莉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她只是无法在知道了爱德华是吸血鬼的情况下，还能像平常一样面对他。

        知道对方是吸血鬼的情况下，别说是夫妻，连同事也没得做。

        艾莉诺一向非常惜命，她对自己的生命十分看重。

        “如果你现在离职，约翰先生恐怕会很难办，”莫里斯在手机上调出了一份电子邮件，“爱德华昨天刚提出了离职。”

        “爱德华……为什么？”

        爱德华离开了吗？艾莉诺有些不安。是因为她发现了他的身份吗？

        莫里斯摇摇头，有些无奈道：“他只是说自己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也许是新交的女友吧，你也知道他的性子。”

        艾莉诺苦笑着摇摇头，原本想好的打算却发生了变化，她站起身对莫里斯说道：“我去一趟洗手间。”

        莫里斯微笑着点点头，他看着艾莉诺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转了转自己左手的红宝石戒指。

        电影院的卫生间在大厅的拐角，艾莉诺刚转过一个转角，她就看见之前那个银发蓝眼的小女孩站在角落望着她。

        难道又和哥哥走丢了，艾莉诺自然而然地将之前带走女孩的那个白衣年轻人当作了女孩的哥哥。

        “你叫什么名字？”艾莉诺蹲下身，微笑着问，“我叫艾莉诺。”

        “那么，艾莉诺，”银发女孩的神色带着审视和冷漠，与之前纯洁的样子截然不同，“是你把德维尔带走了吗？”

        带走？德维尔？

        说实话，从第一次见到德维尔起，艾莉诺就对他抱着好感，那种好感来源于某种熟悉感，好像他们认识了很久一般。

        但是德维尔当面污蔑她的丈夫，还将她独自扔在血族的宴会中，又让她对德维尔的好感消磨殆尽。

        艾莉诺看了看女孩银色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她和德维尔看起来十分相似。她想了想德维尔的年纪，有些迟疑。

        “你是德维尔的妹妹……或者女儿？”

        “妹妹？女儿？”

        小女孩想了想，似乎对这个说法感到满意，她收起审视的表情，愉悦地笑了笑，就在艾莉诺以为自己猜对时，却又摇头否认了她的说法。

        “都不是，但我们确实是亲密之人……我们是同族。”

        同族？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词汇。艾琳诺心想，难道他们自某个少数族裔吗？或者某个家族？

        艾莉诺知道现在还有一些古老的家族依然以自己流传的血统、族徽和传统为傲。她曾经怀疑莫里斯也来自某个有名的古老家族，但她并没有查到关于克莱尔的资料，当她询问莫里斯时，莫里斯却笑笑，自称自己来自普通家庭。

        看着莫里斯举手投足间的优雅气质，艾莉诺心想，不知道如何普通的家庭才能培养出莫里斯这样的人。

        但在她印象中，没有哪个家族或者族裔以银发蓝眼为特征。

        小女孩向艾莉诺伸出手。

        “我叫希里娅，艾莉诺，跟我走吧，我有事情要问你。”

        希里娅的眼睛清澈地像一颗昂贵的蓝宝石，如果仔细看，能见到她眼睛深处流动着一丝水银似的光芒，她的语气坚定而不可拒绝，似乎认定了艾莉诺不会反抗。

        这种不容拒绝的、甚至有些傲慢的语气让艾莉诺觉得似曾相识。

        在小镇中那个破烂的教堂里，德维尔让艾莉诺跟他走。

        艾莉诺摇摇头：“希里娅，我可以在这里陪着你，等你哥哥回来，但是我可不能跟你走，我的丈夫还在等我。”

        被拒绝的希里娅猛地抬头，她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意外，似乎并没有想到艾莉诺会拒绝自己。

        听了艾莉诺的话，她迅速往外看了一眼，睁大眼睛：“你是说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吗？他是你的丈夫？”

        “是的，”艾莉诺伸出左手，她展示了自己手上的婚戒，“我们已经结婚了。”

        艾莉诺的手上是一颗瑰丽的红宝石，黄金包裹着那颗清澈的宝石，在光线下反射出血色一样的光晕。

        希里娅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感觉到汹涌的力量萦绕在艾莉诺的周围，似乎在警告她一般，她忍不住低声道：“黑天……[克里希纳]！”

        艾莉诺有些疑惑，不知道希里娅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希里娅看向艾莉诺的眼神立刻变了，她急急地唤道：“兰斯洛特。”

        艾莉诺回过头，看到之前带走希里娅的那个白衣年轻人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他的腰间挂着一把宽大的利剑，年轻人的头微微低着，神色肃穆，像中世纪苦修的清教徒。

        “失礼了。”兰斯洛特微微按住艾莉诺的肩膀，艾莉诺看见他的衣服上有浅浅的红色，似乎是溅上了鲜血后匆忙清理留下的痕迹。

        一股危机涌上心头，艾莉诺想要挣脱，却使不上劲，她大喊道：“放开我……”

        希里娅沉着脸，她轻轻地点点了艾琳诺的额头，艾莉诺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一丝声音，身体也动弹不得。

        “不只是[黑色奥洛夫]，连[克里希纳]也出现在路克斯了。”

        希里娅低声道，她伸出手想要触碰艾莉诺左手的戒指，但她显出一副顾忌的表情，又一脸厌恶地收回了手。

        一团散发着柔和光晕轻轻地罩住艾莉诺，兰斯洛特垂眸，将她横抱起来。他的臂膀有力而结实，艾莉诺并没有觉得不舒服，但她还是狠狠地瞪了年轻人一眼。

        兰斯洛特一怔。

        “艾莉诺？”

        艾莉诺猛然听见莫里斯的声音，她的身体动不了，只能用余光看见莫里斯站在拐角的地方。丈夫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躺在别的男人怀里，而自己却什么话都说不了。

        “救……”

        话语未落，在一瞬间，她似乎又看见了光翼，然后白光一闪，艾莉诺彻底失去了意识。

        -

        莫里斯亲眼见到自己的妻子躺在别的男人怀里，然后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瞳孔从翡翠般的绿色瞬间变成岩浆般恐怖的红色。

        艾莉诺、艾莉诺、艾莉诺！

        死亡都不曾带走自己的妻子，竟然有人能把她从自己身边带走。

        莫里斯温和有礼的面具彻底裂开了，他面无表情，只觉得心中涌出剧烈的破坏欲，他周围爆发出恐怖的气压，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明明[克里希纳]在妻子身上，怎么可能有人能带走她？

        ……除非是艾莉诺自愿走到，她发现自己的身份了吗？她想要离开自己吗？

        “[父亲]。”

        一道呼唤将莫里斯拉了回来，他回过头，冷漠地看了身材优雅的黑发女人一眼。

        “玛格丽特。”莫里斯声音冰冷，“你最好真的有重要的事情。”

        莫里斯的眼睛像岩浆一般炙热。平时的莫里斯是平静的大海，而现在的他像海底流动的岩浆，人们看不见海底恐怖的力量，却也能窥见了汹涌的、沸腾的海面。

        玛格丽特的脸色煞白，她近乎畏惧地低低头。

        “布鲁斯传回了消息，爱德华不在，我来转交给你。”

        “……有神圣骑士潜入了我们辖区。”

        “我知道。”

        莫里斯抬起手，一丝黑色的雾气从他的指尖蔓延出去，黑雾像藤曼一样攀附着大厅的墙壁。在蔓延中，雾气像是遇到什么东西一样燃烧起来黑色的火焰，在火焰的中心，有一片闪烁着微弱银色的光芒。黑雾和银光相互纠缠，最后微弱的银光被黑雾吞噬殆尽。

        “他们带走了艾莉诺。”

        “什么？”

        玛格丽特微微失声，但她迅速镇定下来，她了解莫里斯如何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他甚至为了那个人类女人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现在的莫里斯恐怕只是表面上看上去平静罢了。

        “[父亲]，我不得不提醒您，”玛格丽特顿了顿，“[克里希纳]在夫人身上，如果不是她自愿的话，世界上没有人能从您身边带走她。”

        “我当然知道，我会亲自去接她。”莫里斯抬起头，他嘴角扬起微笑，“艾莉诺不会离开我，这是我们的契约。”

        莫里斯微微抬起自己的左手，那里有一道齿痕。凭借血族优秀的恢复能力，除了祈福过的神圣武器，应该没有任何东西能在他们的身体上留下痕迹，更何况是莫里斯。

        莫里斯抚摸着那一道齿痕，眉眼之间涌上一丝怀念和温柔，旋即他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他吩咐玛格丽特道：“把爱德华叫回来。”

        “不管是谁，将我的妻子从我身边带走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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