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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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圆根本不知自己为何会不假思索地跑向先生居住的神观。
天山神的金像轰然坍塌,四周围满了禁军。
姬圆脑子里嗡地一声,她警告自己不许闯进去,一只手死命攥住另一只手臂,以这样的方式来阻止自己的步伐。
先生呢?
身边一位老翁叹息一声,将姬圆从神思不属中拽了回来,她急忙拉住那老翁,“老伯伯,神像可有砸到什么人?”
那老翁道:“那倒没有,不过这可是神像,忽然就塌了,怕是衙门那边没法交代。”
姬圆重重松了口气,那老翁却忽然拜了下去,嘴里念念有词,“天山神息怒,我等绝非有意冒犯!”
姬圆回头,她身后跟着老翁跪倒了一片乌泱泱的人群,此起彼伏地叩拜着,更有甚者身子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仿佛神像砸下来,压弯了他自家稻田里的幼苗。
她忽然有些明白爹爹为什么不许她加入天山教。
姬圆无心再看,她默默撇开人群,要去寻先生,那老翁倏地拉住她,“姑娘,你可别乱走!”
这莫不是个对天山神魔怔了的人想向她传道,姬圆耐着性子笑了笑,“老伯,我有要事,不能作陪了。”
老翁吹胡子瞪眼,“什么要事能比命重要?方才禁军刚杖刑一批对天山神不敬的贱民,尸首还没来得及收拾呢!”
轰隆一声,姬圆听到脑海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几乎是在短促的一瞬间,汗水淌下了脊背,她艰难地开口,“在……哪里?”
老翁似是不忍她过去,不住捶胸顿足,“你可别为了天山神犯傻!这年头谁敢对天山神不敬?听说那些人被杖刑其实是因为禁军要拆观,他们不肯,结果就被杀鸡儆猴了!这会儿后院那边正闹着呢,你去了只会引火烧身……哎!”
老翁话还未完,姬圆已拔腿奔向后院,她撞开木门,面前是白茫茫的积雪,只有远处一棵枯树下落了红,新鲜的血水像从地底伸出的红梅,汁液四面八方地流淌。
姚允山和一群血肉模糊的人倒在雪地上,没有了声音。
禁军大部分都被调去清理神像,只留下个班直守在这里等候收尸的指令。姬圆突兀地站在雪地里,冷意从脚尖覆盖到每一寸肌肤。
她张了张嘴,想要大声呼喊些什么,猛然呕出一口血来,在雪地上浇出一朵血色的花。
禁军班直眼见闯进一名女子,双目颜色及其诡异,浅淡的灰中透着妖冶的红,嵌在比雪还要白亮的肌肤上,犹如青天白日下的女鬼。
“你是何人?!”
那班直生得人高马大,洪亮如钟的声音撞在姬圆身上,被无情地碾了个粉碎。
姬圆一动不动。
“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班直怒目而视,姬圆置若罔闻,眼神盯在那堆尸体上,许是她的目光太过混沌,辨不清她在望着谁。
她用尽力气抬起一只脚,踩在自己的血上,向前迈了一步。
“你!”
那班直作势要抽刀驱赶,忽听门上传来一道声音:“这位兄弟,前头叫你们过去呢。”
班直看了过来,一人倚在门廊下挥了挥手,居然是谢良辰。
谢良辰如今的身份可以说十分尴尬,整个禁军早已习惯对他的名号如雷贯耳,大家一时还无法适应他一朝跌落神坛,这会儿见了他,脑子跟不上脚步,身体已然迈出去了。
待得脚步声走远,谢良辰盯着那道孤零零的背影,那是横亘在苍蓝色的天空和银白色的大地间唯一一点亮色,可她此刻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蝴蝶,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身后有人圈住了她,姬圆的身体冰凉,赛过积雪。她的双腿没了力气,无知无觉地滑下来,谢良辰先她一步,自己跪在雪地上,让姬圆躺在自己的腿上。
姬圆一寸寸地扭过脖子看向他,谢良辰这才发现她嘴角挂着血,眼睛里满是殷红。
“良辰。”她扯开喉咙,嘴里满是腥甜。
“我没有家了。”
谢良辰只是伸手擦去她嘴角的血,沉静地望着她,用无声的眼神包裹住她即将破碎的情感。
姬圆挣扎着爬到地上,她的力气被寒风吸走了,只能靠支撑手肘一点一点爬向那一堆尸首。
谢良辰想拦住她,但触及到那满眼写着不甘的双眸,于是蹲在她身边,姬圆每爬一步,他也跟着前进一点,还将双手覆盖在她的手指上,传递不多的体温。
手腕和脚腕上的伤还未好全,谢良辰咬了咬唇,一声不吭地蹲在她身边,替她把姚允山拖了出来。
先生的眼睛大睁着,姬圆痴痴看了半晌,竟有些凝滞。
她没有看到任何愤怒与不甘,只有十分纯粹的恐惧。
先生惧死么?姬圆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但她无法解释这份恐惧从何而来。姚允山的背脊与臀腿几乎被带刺的庭杖击打成一团肉泥,姬圆不敢碰得太过,害怕摸到一堆碎骨。
她视线下移,发现姚允山怀里还压着东西。
谢良辰看懂了她的眼神,他把握着力道,将那叠烧了一半的纸抽了出来。
是姚允山压在神像下面的,姬圆这十年里画过的画。
她瘫坐在血里,手握着不成形的碎屑,它们混杂着血水和泪水,随风四散,其中一片落在姚允山的眼睛上,姬圆硬生生将又一口血咽回了肚子里,抬手合上了先生的眼睛。
她全都明白了。
袁枭不在,为什么姚允山没能逃走?因为他深知侍卫亲军司的目标是自己,因为难逃一死,所以平静地等待临终一刻,不过在那之前,他要毁掉自己和姬圆之间的联系。
姚允山自隐居后一贫如洗,他没给姬圆买过什么东西,只有这些画,证明姬圆的确曾生活在他身边,为他忙前忙后的小徒弟。
但是这些画不能被交到朝廷手里,一旦邓恩慈与费无忧认出那是姬圆的画作,她必会迎来灭顶之灾。
姬圆泪眼朦胧地看着飘荡的纸屑,仿佛透过它们看见了姚允山,他将手覆在她的头上,安静地微笑。
“阿圆啊,先太子余党这层身份不要也罢,去做你自己吧。”
这一次姚允山没有再从神像下摸出酒来。神像塌了,姚允山也跟着那些碎石一起,被永远埋在了隆佑年间的雪地里。
·
姬圆起了高烧,夜里反反复复,迷蒙中抓着谢良辰受伤的手腕,哭喊着先生。
谢良辰丢了下午和晚上的差事,守在姬圆床前,床头还放着那纸房契,谢良辰看了片刻,终究还是将它叠起来,塞进自己的衣袖。
耿云智冒雪赶来,请了郎中煎药,姬圆说什么也不肯松开谢良辰,于是他递给耿云智一个眼神,她便自觉下去看药炉子。不一会儿渡琼也来了,立在塌前禀报:
“邓恩慈僭越职权,将那块地强行划归到侍卫亲军司,那帮班直是带了工匠去拆观的。他们不打招呼就冒然登门,观里几个寄宿的乞人没来得及撤走,帝师被抓了个正着。”
谢良辰沉声道:“即便走得慢了些,也罪不至死。”
他是在巡街时打听到神观附近正在闹事,可惜来晚一步。一代帝师猝然陨落,快到让人以为枉死的人不过是一只蝼蚁。
渡琼叹气,“所以他们早就摸清了帝师住在那里,不然为何别的地皮不争,偏偏要这一块呢。”
谢良辰冷然道:“前些日子他们靠争别的地皮转移视线,没人能想到会对这座旧观打主意。如今看来应当是算好了时机,趁着狗皇帝成了提线傀儡,调头就把这块地皮扒了,那里本就建着神观,何时成了他们的军营?”
渡琼也咬牙道:“邓恩慈拿捏着官家的命,旨意也是他说了算,这下要一座神观,连由头都提前备好了,足见他们谋划已久。”
谢良辰沉吟片刻,了然道:“又是凌霜。”
姚允山的踪迹隐藏得很好,邓恩慈如何知道他藏身在何处?多半是凌霜安插在京城的棋子摸出了线索,透露给邓恩慈。钱玉与邓恩慈虽不是一条心,但在除掉先太子余党这件事上,他们是一致的,是以她今日拖住了姬圆。
谢良辰剑眉微凝,陈双鲤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杀掉姚允山,是他指使的么?
如果的确是陈双鲤所为,那么所有的先太子余党都走了一步错棋,谢良辰根本不该从殿帅之位上退下来,而是应该倾殿前司之力将他摁在地上。
谢良辰不相信自己的判断出错,但此刻又无法毫无保留地信任他。
“咳咳……”
谢良辰闻声回神,自己的手还覆在姬圆滚烫的额头上,床上的人儿睁开了血丝密布的眼睛,哑得几乎失声。
“陈双鲤……”
谢良辰愣了愣,满腹安慰的话语被噎了回去。他万万没想到,姬圆醒来后不哭不闹,第一句话居然是提醒他陈双鲤恐有问题。
渡琼有眼色地退了出去,姬圆挣扎着坐起来,一面咳一面说,“他那边可有动作?”
谢良辰摇了摇头,他放下袖子,遮住手腕上的肿胀,静静地注视姬圆。
“没有动作才更值得提防,如果他之前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骗取我们的信任,那么宝藏绝对不能落在他手里,殿前司那边不能再留步军司的人了,你记得让渡琼……”
“丫头。”
谢良辰轻声打断了她。
“什么?”姬圆像是从一片混沌的意识里拔|出|来,茫然地看着他。
“这里只有我,说你想说的话。”
“我不是正在说么?”
姬圆梗着脖子,泪水忽然不受控制地落在被褥上。
谢良辰俯首,吻去她眼角的泪,这辈子都没有用过这么温柔的语气。
“说你想说的话,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
姬圆开不了口,她最浓烈的情感已经在被挖眼的那个雨夜里还给了父亲,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撕心裂肺地痛过,只要关上那道心门,她便可以继续装成一个有七情六欲的正常人,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但是谢良辰够狠,他挑开了这层壳子,揭露出姬圆内里破碎的血肉。
姬圆从来都不是完整的。
她看着谢良辰,从内心最深处弥漫出一股刁钻的疼痛,这种痛在提醒她,她是个有血有肉的灵魂。
姬圆淌了很多泪,但再也没有一滴落下来,它们被谢良辰卷进了唇舌里,她的脸颊依旧干干净净。
四目相对,姬圆在那片溺死人的温柔中缓缓开了口。
“我——”
“我好难过。”
“良辰,我的心要碎了。”
谢良辰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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