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树海

德维特走后，卡罗拉简单看了一眼那份教程，上面的东西都是卡罗拉熟悉的。

        最纠结的点在于，卡罗拉不知道特雷尔是否会介意她直接闯入他的精神图景。

        但是关注特雷尔的精神状态才是最重要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卡罗拉将手搭在医疗床的护栏边，一狠心就闭上眼驱动精神力，准备摸索特雷尔的精神图景边界。

        不管是当年在圣所学到的知识，还是手里德维特给的教程，关于如何进入精神图景的方法，描述都十分抽象——找到哨兵的精神屏障。

        哨兵在熟睡的时候一般精神屏障都很低很容易突破，不知道特雷尔的屏障怎么样。

        正想着，卡罗拉的精神力迎面便撞上一堵无形的墙。

        瞬间一股凉意窜上卡罗拉的脑内，她立马反应过来，这就是特雷尔的精神屏障。

        这是怕睡觉的时候谁搞突袭吗？！把屏障设置得这么高这么坚固！！

        忍不住心里暗骂几句，卡罗拉还是往上试图找到精神屏障的边界。

        越往上卡罗拉越觉得吃力，带来的精神负担就越大。毕竟是贴着屏障垂直向上，还要抵抗特雷尔潜意识里的抗拒。

        冰凉的感觉快要麻痹卡罗拉的整个大脑。这种感觉不好受，犹如大夏天上完体育课，飞奔进小卖部买了一支棒冰。拆开包装欣喜地咬了一口，却发现凉意直窜大脑的某一个点。

        如果可以，真想一桶冰水直接把特雷尔浇醒。

        卡罗拉恶狠狠地想着，打算在最后发一次力，够不到特雷尔的屏障边界就不干了。

        于是她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把精神力全部集中在一点上，然后屏气奋力往上一攀——

        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卡罗拉卷入黑洞一般的精神图景。

        等稳住脚步，卡罗拉才发现眼前的景象有多震撼。

        炎炎夏日，面前是无边无际的树海。毒辣的太阳直直地照射在树海之上，热浪裹挟着风扑面而来。

        这就是特雷尔的精神图景？

        卡罗拉清楚精神图景反应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样子，但为什么眼前会是茫茫树海？

        试着往前走两步，不料踩到满地的枯树枝，发出一阵轻微的碎裂声。

        刺眼的阳光开始暗下去，卡罗拉从心底感觉到不妙。

        果不其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将卡罗拉弹出了精神图景，同时手腕处传来强烈的疼痛感。

        卡罗拉只觉得头晕目眩，慌乱中抓到了床沿。

        “你干什么？”

        特雷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一只手握住卡罗拉的手腕，力气大到卡罗拉觉得自己关节都要被捏碎了。

        “不干什么……你先松手，想给我捏骨折是吗？！”

        卡罗拉心虚地甩开特雷尔，幸好后者减小了力度，不然她一个向导怎么可能从哨兵手里挣脱。

        特雷尔起身，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白衬衫，以某种十分怪异的口吻开口道：“你脱我衣服？”

        “谁脱你衣服啊！我来的时候你就已经躺在这里了好吗？！要脱也是德维特医生检查！！”卡罗拉指着旁边衣架上特雷尔的制服，又生气又好笑地大声喊道。

        “那为什么偷看我的精神图景？”

        “拜托，班长！你睁大眼睛看看，自己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吧！！”

        卡罗拉气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声音太大，已经有路过的哨兵向导好奇地瞥了几眼。卡罗拉走到门口，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你晕倒了之后多亏了赫琳和莱恩，要是没有他们，我都不知道你会怎么样！！”

        特雷尔不领情也就算了，醒来对她卡罗拉一副充满敌意的样子，显得她多管闲事。

        忍一时越想越气。趁着特雷尔还没有整理好思绪，卡罗拉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打算直截了当地戳穿。

        “你也不告诉我你这几天劳累过度、精神紧张。我好歹也是学过疏导的人，两个人分担总比一个人独自承受好点吧！”

        几句话说完，双方都陷入僵持和沉默。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近到卡罗拉大气不敢出，而特雷尔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平静地接受了卡罗拉劈头盖脸的训斥。

        初中那会儿，班里曾经流行过一句话：这么近的距离，不是要亲亲就是要打架。

        很显然她和特雷尔的情况，无论哪一边都不可能。

        卡罗拉意识到似乎不太妥当，于是机械地松开手道歉，“对不起。”

        特雷尔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卡罗拉，平整的衬衫领口都被她扯出一道道褶皱。

        “所以你就进入了我的精神图景，然后看到了什么？”

        “树海和骄阳。”卡罗拉的气还没有消，于是总结了两个词扔给特雷尔。

        特雷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先把衬衫的褶皱抚平，然后转身把将枕头竖起来靠在背后。

        做完这些后，特雷尔才问道：“就这些吗？”

        卡罗拉不想搭理他，便敷衍了一句，“嗯。”

        “你不问问为什么是这些？”

        听到这话的卡罗拉不解地打量特雷尔，甚至以为特雷尔醒来的方式是不是不太对。平时特雷尔都呆得像根木头，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

        “你有啥想说的，告诉我吧，我听着。”

        “初中的时候我和班里一个小女生吵架，她一口咬定我炫富，你还有印象吗？”特雷尔的口气很无力，似乎还混杂着一些恳求的语气，卡罗拉一听就知道他是真的累了。

        “我可能忘记了……”

        “她说我炫富是因为之前我说过我去参加过少儿训练营，那个东西真的很花钱。”

        “等一下！！”卡罗拉猛然想起了什么，冲动地打断特雷尔，“咱俩第一天见面前，乌苏拉对我说过一句话——你的搭档从小还没觉醒为哨兵就参加了童子军。”

        特雷尔点了点头肯定，“对，两者差不多。反正也没什么事情，讲给你听听好了。”

        “树海是因为那天教官把我们丢到那个森林里去打猎，骄阳是因为那天真的非常热，还要穿着厚厚的迷彩服。”

        “打猎前，我选武器的时候凭感觉选到了wa2000。后面用起来也挺顺手的，这大概就是我现在为什么拿着的是wa2000的原因。”

        “好巧不巧，这真的很重。光拎着不装填弹药就在七千克左右，我就这么一个人在森林里瞎逛。别说打猎了，走路都很费劲。”

        “没有消声装置。我打中一头鹿的时候反而被震得耳鸣，在原地哭了半天。但无论哭多久也不会有人来的，头顶只有教官设置的监控无人机。”

        “而且如果被教官看见哭，还会被狠狠地嘲讽很久。后面教官确实无情地讽刺了我一把，好在我拖了一头鹿回来，就没多说什么。”

        “在没觉醒为哨兵的时候，我经常会梦到这个场景。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孤独感，我只能靠自己，别人帮不了我。”

        卡罗拉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觉得有一点能理解特雷尔为什么那么有责任感了——因为他什么时候都在靠自己，给自己十分苛刻的要求——却从来没有想过分担。

        卡罗拉正想好好劝劝特雷尔，有什么事可以和她沟通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进。”

        本以为是德维特医生，进来的却是赫琳和莱恩。

        “嗯？特雷尔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赫琳问道，莱恩则在他身后关上门。

        特雷尔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似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回答，“还不错，谢谢关心。”

        “特雷尔是早上六点多到训练场的，卡罗拉也是七点前赶来的。我猜你们俩大概都没吃早饭，就和赫琳去食堂带了点吃的来。”

        莱恩说完递给卡罗拉两份白色早餐盒，后者感激地接过，然后在特雷尔手边放下一份。

        “莱恩怎么想到过来看我们的？”特雷尔拆开早餐盒，盯着培根和煎蛋发问。

        本来是问莱恩的，他却把话头抛给赫琳，“你问赫琳，她的主意。”

        “你长了一张嘴，就是不拿来讲话是吧？”赫琳双手插在兜里，很是鄙视地瞥了莱恩一眼，“带个早餐嘛，又没什么的。”

        卡罗拉差点被培根噎到，一瞬间觉得这两人像是她和特雷尔的放大版。

        “下周就到了暮魂节了，我想着要是我们四个都空的话，让莱恩开车带我们去城中心转转，每年暮魂节城中心都有不同的活动。”

        “所以我就是车夫？”莱恩先是语气里夹杂着不满，接着话锋一转，“也好，我可不敢坐你开的贼车。”

        卡罗拉没有憋住笑，手一抖培根滑出了早餐盒。而特雷尔的餐叉不小心戳破了煎蛋，蛋黄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外冒。

        赫琳忽视了莱恩的调侃，转而面向卡罗拉，“别管他，让他开。照他那么磨蹭的速度，开到城中心要两个小时。”

        “总之，我就是和莱恩过来问问，下周末你们空吗？”

        “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特雷尔回忆了一遍自己的安排表，给自己放一天应该没什么问题，“暮魂节一般有什么活动？”

        卡罗拉将掉在地上的培根用纸巾包着捡起来，然后瞄准墙角的垃圾桶一丢，“吃喝玩乐，什么都有，我记得买衣服甚至还打折的吧？”

        “对了，说到衣服，那天去的时候千万不要穿塔的制服。”赫琳将房间里的几个人打量了一遍，清一色全是黑色制服，“太正式了，小心闹笑话。休闲一点的就好。”

        卡罗拉重重地合上早餐盒的盖子，硬着头皮说道：“救命，我不太会穿搭。”

        “就是以前出门玩穿的衣服，实在不行的话，塔里也有卖休闲装……”

        赫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莱恩无情打断，“赫琳，你说报备的事情啊。”

        “差点忘了，暮魂节出塔需要报备。到时候我带着你们去乌苏拉办公室填张表就可以了。”

        “什么？管理部都不放假的吗？”卡罗拉听到乌苏拉的名字忍不住问了一句，在她眼里乌苏拉无时无刻不在工作，就仿佛没有休息过一样。

        “放假也不可能整个塔一起放假，总得有人在岗位上吧？”赫琳装作没事的样子耸了耸肩，“乌苏拉的话……你们跟那孩子好好交流交流吧。我跟她有代沟，谈不来。”

        特雷尔道出实话，“乌苏拉总是刻意和我们保持着距离。”

        “她能够照顾好自己。赫琳，你就好好关心一下自己吧。”

        三人同时都向说话的莱恩看去，赫琳一副不爽的样子，卡罗拉和特雷尔则是云里雾里。

        “要你多嘴。”抛给莱恩一个眼色，赫琳僵硬地转移了话题，“我和莱恩中午还有个委托，上午准备准备就要出发了。然后特雷尔，你好好休息。”

        “嗯，谢谢，委托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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