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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回 夜访杜平


二更的梆子刚刚敲过,一条淡淡的人影出现在黄冈县衙门外。他,正是星夜下山的陈文祺。

        夜深人静,衙门紧闭。陈文祺转到县衙后院,但见院墙里外用黄泥抹得坚硬光滑,墙顶以两片琉璃瓦人字形覆盖以遮蔽风雨。院墙高达丈余,但对习武之人来说并不算什么障碍。陈文祺有“易髓功”绝技,甚至无须调息,足尖往墙上一蹬,轻松蹿上高墙,然后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县衙院内。

        甫一落地,一道劲风当头扫到。陈文祺不明形势,先求自保,一个“懒驴打滚”,躲过一击。

        “什么人?”随着一声呵斥,两道寒光一上一下,向刚刚站起的陈文祺面门和腰间分别袭来。

        陈文祺不慌不忙,左手立掌如刀,越过将及腰间的寒光,切到对方的脉门之上,那人顿觉一条手臂酸麻不已,五指一松,“当啷”一声钢刀掉在地上;与此同时,右手变掌为爪,叼住另一个持刀人的手腕。

        直到这时,陈文祺才在昏暗的夜色中看出面前两人一身的衙役装束。

        “不可莽撞。在下不是歹人,是来拜访杜大人的。”陈文祺低声警示。

        被拿住手腕的衙役使劲拔了几下,没有挣脱陈文祺的五指,气呼呼地说道:“既是拜访?如何不从大门进来,反要逾墙而入?”

        “这深更半夜的,不逾墙而入难道还要击打鸣冤鼓请你们升堂不成?”陈文祺嘲讽道。见被他打落腰刀的衙役要俯身拾刀,便用脚尖一挑,抢先将刀握在手中。

        “杜大人有病在身,不方便见人。”那衙役又说道。

        “有病在身?正好,我去探望一下。”陈文祺松开双指,让那衙役收回腰刀。左手倒转刀柄,将手中腰刀还给另一个衙役。

        两人钢刀在手,又要举刀进击。陈文祺喝道:

        “谁敢动手,莫非嫌命长了不成?”

        两个衙役自忖双方武功悬殊,不约而同地缩回腰刀。其中一人说道:“要我们不动手也成,你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我们也不追究你擅闯县衙之罪,就当今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大言不惭。有罪无罪等见了你们杜大人再说吧。”陈文祺冷笑一声。

        “杜大人不管事了,黄冈县如今是娄子通娄大人说了算。”

        “你说谁?娄子通?黄冈县令换人了?”陈文祺惊诧地问道。

        “杜大人生病,娄大人代掌县衙,这县令迟早是要换人的。”

        陈文祺心里嘀咕,杜平生病、娄子通代掌黄冈县,这得多重的病呀?不管怎样,见着杜平就知道了。于是温言向两个衙役说道:

        “不管谁掌县衙,我就是来拜访杜大人的。麻烦两位官爷,带我去和杜大人见上一面。”

        “不行。娄大人交待,未经他点头,无论是谁都不能与杜大人见面。”一个衙役想都不想,断然说道。

        杜平好歹是一县之主,见谁不见谁难道还须娄子通点头才行?这不是没有自由了吗?陈文祺满腹狐疑,伸手扣住那衙役颈窝处的天突穴,沉声说道:“杜大人现在何处?带我去见他,若说半个不字,我现在就废了你。”

        “轻……轻点,小人不敢。”那衙役痛得龇牙咧嘴。

        “不敢就好,前面带路,若敢耍花招,当心性命。”陈文祺减了点力度,又朝另一个衙役望了一眼,“你也是。”

        两人怵他武功高强,哪敢言语?遂一前一后,将陈文祺带到西厢一间房前,停住了脚步。

        “在这间?”陈文祺问道。

        两个衙役点点头,没有说话。

        “委屈你们一下。”陈文祺伸指在两个衙役身上疾点数下,封住他们的几处大穴,然后将他们抱到不远处的柴房藏了起来。

        “笃笃。”陈文祺曲起手指,在门上轻轻敲击了两下。

        “谁呀?”半晌,屋内有了反应,声音有气无力。

        “杜大人,蕲水陈家庄陈文祺冒昧探访。”

        室内沉默了一下,说道:“老朽有病在身,不方便见客。”

        “杜大人,不要拒人千里之外嘛。俗话说,好汉不打上门客。在下趁夜前来,有事请教,大人怎忍心避而不见?”

        “你我素不相识,谈何请教指教?尊驾还是请回吧。”室内冷然说道。

        陈文祺心想,看来不亮明身份,他是不肯开门的了。

        “杜大人,在下翰林院带俸学士陈文祺,请不吝赐见。”

        屋内杜平闻言一惊。虽然陈文祺早已通报姓名,但因听说是“蕲水陈家庄”人,以为不过是邻县一乡民,故此拒绝相见,哪知竟是三元及第的庚戌科状元陈文祺!

        杜平连忙披衣下床,燃着了灯烛,随之“吱呀”一声,将房门打开。

        陈文祺没有急于进门,站在原地向杜平抱拳施礼::“在下夤夜打扰,还请杜大人见谅。”

        “哎呀,失敬、失敬,陈大人快请进屋。”杜平侧过身子,将陈文祺让进房中。

        两人坐定之后,杜平面有愧色地说道:“寒夜无茶,请恕杜某怠慢之罪。”

        适才听两个衙役言道,杜平因病未能视事,由娄子通暂掌黄冈县衙,不知何故。杜平既如此说,正好给陈文祺一个释疑的机会:

        “灶房就在左近,杜大人何不呼唤杂役煮些热茶端来,驱赶一下凉意?”

        杜平苦笑一声,说道:“若是在以前,何须陈大人吩咐?只是今非昔比,杜某无能为力啊。”

        “啊?”陈文祺假装不知,惊诧地问道:“怎么,杜大人驱使不动他们了?”

        杜平长叹一声:“非也。杜某身罹疾患,知府莫大人命我离职调养,黄冈县现由娄子通代掌。杜某不在其位,怎好再惊动他们?”

        果然与莫仁兴有关!陈文祺赞叹一声:“杜大人怀刑自爱,在下佩服。却不知杜大人身患何疾,竟至不能视事?”

        杜平苦笑一声,说道:“不痛不痒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一不寐之症而已。莫大人体恤下属,非要下官离职调养,于是就这样赋闲了。”

        听得出,杜平话中隐含不快。

        “这种病啊?听说上了点年龄的人或操劳过度的人都有此疾哩,但它不影响视事的吧?”陈文祺故意问道。

        “可不是?在下患不寐症多年,何曾耽误过县衙的事情?”杜平语气中明显透着不满。

        “那为何莫大人忽然要杜大人离职养病?”陈文祺“好奇”地问道。

        “这也是下官想知道的问题。算了,不说这个了。状元公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哦,杜大人还记得两年前经大人判的那桩定亲契约案吗?”

        “状元公怎么也关心这件事情?”杜平以问代答,显然这件事他印象很深。

        “‘也’?杜大人是说,除在下之外,还有人来与杜大人说过此事?”

        杜平避而不答,反问道:“状元公夤夜造访,是专为此事而来?”

        陈文祺知道他心有顾虑,而自己也不知杜平对于此件事是何立场,想了想说道:“杜大人多久没有视事了?”

        杜平一愣,怎么突然又问到这个了?但还是据实答道:

        “去年端阳节之前几天吧,算下来一年零四个月了。”

        “哦。杜大人可知道方家寨‘蛊惑愚众、啸聚山林、抢夺、滋扰地方’这件事?”

        “方家寨‘蛊惑愚众、啸聚山林、抢夺、滋扰地方’?请恕下官孤陋寡闻,委实不知。”杜平摇摇头,一脸的困惑,他不知陈文祺要告诉他什么?

        “喔,在下没说清楚,方家寨就是方俊杰、方彦杰兄弟的寨子。方俊杰、方彦杰两兄弟杜大人还记得吧?”

        “记得,不就是那年定亲契约案的讼师吗?状元公是说,方家兄弟‘蛊惑愚众、啸聚山林、抢夺、滋扰地方’?”

        “简单说吧,黄州府莫大人上奏朝廷,称方家‘蛊惑愚众、啸聚山林、抢夺、滋扰地方’,惊动了皇上,因此,皇上下旨敕令在下率兵前来招讨。”

        “你?陈大人不是在翰林院行走吗?为何又……?”杜平更是惊奇,皇上竟然差一个文弱书生率兵打仗!

        陈文祺也不说破,含糊地答道:“圣意难猜啊。在下率兵前往方家寨,方知所谓‘蛊惑愚众、啸聚山林、抢夺、滋扰地方’,是因一桩诉讼案件而起,莫仁兴莫大人处置失措,导致官民对立。在下秉承圣意撤销了对方家‘蛊惑愚众、啸聚山林、滋扰地方’等项指控,唯有这‘抢夺’事涉杜大人当年所判的定亲契约案,故特来与杜大人一晤。”

        杜平这才明白陈文祺夤夜造访的来意,便问道:“状元公想知道什么?老朽知无不言。”

        “钟离岚是否‘’,杜大人应该清楚。”陈文祺这句话,是想试探杜平的态度。

        杜平被莫仁兴莫名其妙地“赋闲”一年多,早已是怨气满腹。听了陈文祺这句话,想都不想说道:“钟离岚与司徒蛟的定亲契约,经下官在公堂上当众废除,司徒蛟也收回了当年的订亲彩礼二十两纹银,何来‘’之说?倒是他司徒蛟,状告方家抢夺,证据何在?”

        这一问,正是陈文祺夜访杜平的目的所在。

        “杜大人,可否回忆一下莫大人让你离职养病的经过?”

        杜平看了看陈文祺,觉得此人的思维有异于常人,说着说着从一个话题跳跃到另一个话题,他不明白正说着定亲契约的事情,为何突然转到自己离职养病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上来。

        不明白归不明白,想到陈文祺既然调查莫仁兴,那就肯定未与莫仁兴沆瀣一气,而且又是奉旨办事,说不定是自己复职视事的一个大好机会,因此很乐意配合陈文祺,向他详细地讲述了那日的经历:

        去年四月底的一天,杜平按惯例上衙“点卯”之后,回到书房处理公事。忽然县衙前站班衙役来报:“大人,知府莫大人已经进了县衙。”

        杜平闻言急忙起身,准备赶到衙门前迎候。哪知未曾出门,莫仁兴便进了书房。

        “下官杜平参见大人。不知大人驾到,未曾远迎,请大人恕罪。”杜平连忙躬身参见顶头上司,请莫仁兴坐到自己刚才坐的座椅之上。

        “给莫大人上茶。”

        不用杜平吩咐,早有下人端上两盅香茶,分别放在莫仁兴、杜平两人的面前。

        莫仁兴拿起茶盅呷了一口茶,打着官腔问道:“杜大人,忙什么呢?”

        “回大人,职下正在清查本月的赋税入库、解缴情况。”杜平恭谨地答道。

        “哦。”莫仁兴心不在焉地漫应了一声,随后说道:“杜大人,本官日前接到一纸诉状,所诉事项可是与杜大人有关哩。”

        杜平一惊,是何人将什么事情告到自己的头上了?继而一想,自己在这黄冈县任上,虽然说不上厘奸剔弊、成绩斐然,却也不至于作奸犯科、欺凌百姓,有什么怕别人告的?于是坦然说道:

        “何事与职下有关?请大人指教。”

        “两年前,杜大人是否判过一桩定亲契约的讼事?”

        杜平一听是这件事情,原本有点忐忑的心情顿时一阵轻松,答道:“没错,那是弘治二年秋天的事。”

        杜平将当时判案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判决后,双方当事人均无异议。不过,不久前当事人之一的司徒蛟找到卑职,声言自己在朝廷有一个大有来头的靠山,若是替他将此事翻案改判,他保证让卑职加官进爵。哼哼,我杜某人熟读圣贤之书,尚还知羞识廉,怎会作此贪赃枉法的勾当?当场一阵痛斥,将他驳了回去。怎么,难道在下官这里碰了壁,又告到莫大人您那里去了?”

        莫仁兴一听,明白杜平这番话的意思,于是直截了当地说道:“杜大人,你这案子判的大错特错。”

        杜平听他指责自己判错了案,不禁心生反感,当下不服气地说道:“双方当事人一个愿退定亲之礼,一个收回了当年的聘金,并在公堂之上签字画押,卑职这才判决定亲契约作废。怎的大错特错?请大人指教。”

        莫仁兴见他顶撞自己,面色一沉,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自古至今之婚姻通例。司徒蛟也好,钟离岚也罢,只能遵从父母之命,怎能自作主张毁约退婚?这岂非大不孝之罪?而杜大人不遵例律、不循祖制,对他们的荒唐行为不仅不予制止,反而推波助澜。你说,这不算大错特错?”

        莫仁兴的训斥,激起了杜平读书人的执拗脾气,他涨红了脸反驳道:“说到孝道,古人赵岐在《孟子注》中说,‘于理有不孝者三事:谓阿意曲从,陷亲不义,一不孝也;家贫亲老,不为禄仕,二不孝也;不娶无子,绝先祖祀,三不孝也。’司徒风趁人酒醉朦胧之时,诱他签下女儿的定亲契约;钟离震酒醒之后,方知铸成大错,多次表达悔亲之意。倘若司徒蛟对这样的父母之命‘阿意曲从’,岂非‘陷亲不义’?卑职根据两个当事人的要求作出判决,既成全了当事人的心愿,又不致使司徒蛟‘陷亲不义’。卑职何错之有?”

        “杜大人,你在本府面前引经据典,言下之意,本府不知孔孟之道了?”见杜平要反驳,伸手一按,换过一副面孔,息事宁人般说道:“罢了罢了,你我之间不必争论。司徒蛟一纸诉状告到本府,本府不能不受理。故此,请杜大人将此案的卷宗调出一阅。”

        上司调阅案卷,没有理由不从。杜平命主簿取出案卷,送到莫仁兴面前。

        案卷其实很简单,只有一张定亲契约和一张有双方当事人画押的笔录。莫仁兴却看的很仔细,特别是那张定亲契约,翻来覆去地不知看了多少遍,似乎要在其中发现点什么。

        杜平在旁百无聊赖,张口打了个呵欠,他伸手揉了揉眼睛,端起面前的茶盅慢慢吹着浮在茶水上面的几片茶叶。

        莫仁兴见状,放下手中的案卷,眼望杜平问道:“杜大人又是打呵欠又是端茶盅的,莫非嫌本府久坐了?”

        杜平一听顿觉尴尬,心想只有上司“端茶送客”的规矩,哪有属下“端茶”送上司的道理?连忙解释道:“大人误会了。卑职因夜间睡眠欠佳,因此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失礼!失礼!”

        莫仁兴饶有兴致地问道:“杜大人因何事夜不成寐?莫非是为百姓操心而宵衣旰食、夙夜在公?”

        杜平脸一红,答道:“卑职确有此心。不过睡眠不好另有原因:卑职患有多年的‘不寐’之症。”

        “哦?”莫仁兴一直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关心”地问道:“多年的‘不寐症’?难道没有延医诊治?”

        杜平摇摇头,说道:“不知看了多少郎中,可就是治不好这个病。”

        “巧了,本府认识一个郎中,擅治‘不寐症’,待我差人请他过来与杜大人开个药方,看是否有效。”莫仁兴热心地说道。

        杜平急忙推辞:“区区小事,不劳大人费心。再说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种病症对生活也无大碍。”

        莫仁兴正色说道:“哪里话?属下有事,上司关心一下份属当然。何况晚上休息不好,就会影响到白天的公干,怎么会是小事?”说罢朝门外喊道:“娄子通——”

        话音未落,一个人走进了二堂。杜平一看,正是本县县丞娄子通。

        “大人。”娄子通走到莫仁兴跟前施了一礼。

        “杜大人患有多年的‘不寐症’,你为何不报与本府知晓?”他扬手止住待要辩解的娄子通,“本府命你亲自去将本府认识的黄郎中请来给杜大人瞧瞧。还有,杜大人的家眷不在县衙,无人贴身照料,自今日起,你按照黄郎中所开药方,亲自服侍杜大人吃药,不可假手旁人,听清楚没有。”

        “是,大人。”直到这时,娄子通才转头看了杜平一眼。

        “使不得,使不得。”杜平急忙摇手辞谢,“县衙尚有杂役,不敢劳驾娄兄。”

        “呃,说什么劳驾不劳驾,杂役做事毛里毛糙,怎教人放心?这事就这么定了。还有,杜大人治病期间,就不要视事了,省得影响药石的治病效果。”莫仁兴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杜平一听,急忙说道:“那怎么行。偌大一个县衙,征税纳粮、教化百姓、听讼断案、劝民农桑、灾荒赈济、兴学科举,凡此种种,怎能没有主事的人?”

        莫仁兴白眼一翻,“哼”了一声:“谁说没有主事的?娄子通,在杜大人治病期间,你代掌黄冈县衙,小事由你处置,大事报告本府裁决。”

        杜平一听就这样剥夺了自己的职权,心里气愤,便据理争辩道:“莫大人,杜某虽然官低职微,却也是朝廷的命官,即便有什么过失,大人也只有上折弹劾的权力。这‘离职’的处分,大人恐怕无权作出吧?”

        莫仁兴唇角动了动,扯出一丝干笑,说道:“杜大人休要激动,本府完全是为了你好,并非罢你的职夺你的权。一俟杜大人病愈,便可重新视事。说真心话,本府还指望着杜大人的鼎立支持哩。”说完不再理会杜平,转而向娄子通说道:“娄子通,你听明白了吗?”

        “大人,这……”娄子通似乎有顾虑。

        “这什么?哦,我知道了。”莫仁兴用手指敲敲桌子,朝门外喊道:“来人,传黄冈县主簿、六房经承、三班班头。”

        门外无人答应。

        莫仁兴面露不愉之色,质问杜平:“怎么?你这黄冈县不受本府的辖治吗?”

        如果知府直接号令属县的经承、班头,朝廷还要县令干什么?杜平心里充斥着鄙夷与不满,口里却向门外说道:“没听见吗?知府大人传唤主簿、六房典吏和三班班头呢,还不快传?”

        “是,大人。”门外立时有了回应。

        不大一会儿,黄冈县的主簿、六房典吏和三班班头等十数人来到二堂。莫仁兴作势“咳”了一声,望着众人说道:“杜大人奉公如法、殚精竭虑,以至积劳成疾,患上不寐之症。本府为体恤下属,许其离职调养、专心治病。自今日起,由县丞娄子通代掌县衙,尔等务要听从娄大人差遣,诸事亦向娄大人禀报,不得以任何事由打扰杜大人。听明白了吗?”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杜大人早衙时还神采奕奕,怎么忽然间就要离职养病?于是纷纷将询问的目光投向杜平,竟无人回答莫仁兴的问话。

        眼看莫仁兴恼羞成怒就要发作,杜平怕连累了众人,连忙勉强说道:“各位,本县的确身体欠佳,这才向府尹大人提出离职养病。你们就按府尹大人说的办吧。”

        众人虽然还有疑虑,但既然杜平也如是说,便齐声答道:“是。”

        “赵亚。”

        “大人。”门外走进一个带刀衙役,对莫仁兴躬身答道。

        “你带几个弟兄留下来,负责杜大人的安全,不准任何人打扰杜大人治病。”

        “是,大人。”

        说到这里,杜平长叹一声:“就这样,杜某被限制在这个小院内一年有余,除了娄子通和赵亚带的几个衙役外,再也没有接触任何人。唉,想不到老朽一个无意间的呵欠,竟招来莫仁兴的软禁,真是岂有此理!”

        “我看未必,即便杜大人当时不打那个呵欠,恐怕也是一样的结果。”陈文祺说道。

        “陈大人,你是说……”

        陈文祺摆摆手,打断杜平的话:“杜大人,娄子通后来真个为你请来郎中治病了?”

        杜平点点头,说道:“这倒是真的。当天,娄子通便将那个黄郎中请到县衙,为老朽切脉问诊之后,开了一副药方,说是坚持服用一段时间,必定有效。送走郎中之后,娄子通亲自为老朽买药煎药,每日辰、未、戌三个时辰准时送到房间,一年多来,从未间断。”

        “这一年多时间,都是娄子通亲自为你煎药、送药?”

        “嗯,从未假手他人。”

        “杜大人服药之后,感觉如何?”

        杜平迟疑了片刻才说道:“若说睡眠吧,倒也改善许多,服药之后,挨着枕头便能入眠。不过……精神反不及从前,口、舌、手脚时有麻木之感,想是久不活动身体功能减退的缘故吧。”

        陈文祺拉过杜平的左手,将食、中、无名三指分别按在杜平手腕的寸、关、尺部位,约有盏茶时间方才松手。

        “陈将军也会切脉?请问在下的脉象如何?”杜平急切地问道。

        “还好。”陈文祺语焉不详地答道,然后问道:“杜大人与你这位县丞共事多长时间了?关系如何?”

        “娄子通?他原是黄州府检校,前年腊月改任本县县丞的。下官与他共事不长,关系尚可吧。”

        检校?县丞是正八品的朝廷命官,府衙的检校却是一个不入流的职位,从检校一跃而为县丞,莫非此人有些能耐?

        陈文祺心里暗想,口中却问道:

        “既然‘不寐’之症状好转或消失,为何还在继续服药?杜大人难道没向知府大人提出复职视事的要求?”

        “提过,但……”

        正说话间,突然“哐啷”一声,房门被人踢开,紧接着一个阴沉的声音说道:“将刺客给我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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